《盛夏》再不见那场雨

2、超市

　　第二天江阮出门的时候沈季已经在那里等着了，少年长身玉立，手里却提着一屉小包子。

　　他们俩离学校骑车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一般早上都是坐家里的车去。

　　司机是沈家的，上了车沈季把那一笼包子递了过去，把中间的小桌子拿出来固定好，示意江阮放在上面吃，“喏，你昨天晚上说的蟹黄包，今天早上现做的。”

　　江阮打了个浅浅的呵欠，心情不错：大少爷不作妖的时候真是十分顺眼。

　　“一起吃。”江阮把筷子递了过去。沈季没拒绝，两人安安静静的吃早餐。

　　李叔照常把车停在了学校附近，笑着跟两位小少爷道别。

　　早上这个点人很多，毕竟一中是这边最好的中学，连学校面积都比寻常中学大得多。

　　沈季被旁边的人挤了一下，微微皱了皱眉。江阮见状拉着他的校服外套往墙边走，他走在了靠人流量的一面。

　　进了学校里面就没那么拥挤了，沈季觉得空气都要更清新一点。“嘿！老江，沈哥！”远远传来一声，下一秒江阮就感觉肩膀挂了个人。

　　一转眼果然看了张舜那欠揍的脸，正是昨天游戏里那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射手。

　　他笑嘻嘻的跟两人打招呼，他和江阮初中就是同学，于是比班里其他人更了解他和沈季的关系。

　　江阮抬起手给了他一肘子，“你是狗吗，想压死我啊。”

　　沈季这人除了在江阮面前是个惹事精，在其他同学面前大多时候都不怎么说话，十分高贵冷艳。

　　于是他微微颔首便算回答，张舜也不介意，依旧笑嘻嘻的凑到江阮旁边说，“你猜昨天你走了之后人家说什么？”

　　江阮没兴趣，警告的看了他一眼便径直往前走，倒是沈季开口道：“说什么？”

　　张舜挠了挠头道，“让我们把老江的微信推给她，但是他那账号设置了加不了，让我们跟他说一下。”

　　沈季心里一乐，面上只淡淡哦了一声，张舜继续追上去问，“老江，你真对蒋乔没兴趣啊？我和三金都见过本人，绝对不是照骗！”

　　江阮嗤笑，“滚蛋，你爸爸没准备早恋。”说完再不理那个傻叼走进了教室。

　　张舜在旁边啧啧道：“白瞎这张脸了，你说是不是沈哥？”却发现刚刚还在身旁的沈季也不见踪影，张舜只得悻悻收起八卦。

　　上午第一节课就是老白的英语，他提前十分钟来到了教室，一眼看见了趴在桌子上睡觉的江阮。

　　他走到江阮旁边，敲了敲桌子，“昨天让你们俩写的检讨呢？”

　　沈季坐在江阮的斜后方，拿着书在背单词，听了这话他把课桌里的检讨拿出来递给了老白。

　　老白看见了这幕很欣慰，虽然沈季的学习从来没有让他操过心，但一看到另一个迷迷糊糊醒来的人心就没那么平静了。

　　“你说说你，江阮，人家打架你也打架，人家考第一你怎么不考第一？”

　　江阮听这话耳朵要快起茧子了，拿出检讨递过去，敷衍道：“您说的对。”

　　老白怒其不争的摇摇头，“你啊！哎！”

　　江阮的成绩不算太差但也说不上顶尖，只能算中上，排名差不多控制在年级前三百。这个成绩江阮自己挺满意，不至于被他爸妈揪着他耳朵念叨，但是老白却总觉得他要是上点心指定能更进一步。

　　沈季却不一样，这人回回考第一，扎根似的呆在第一名的位置，每每考试后看见排名老白嘴里是源源不断的夸赞。沈季并没有想跟谁比，他只是不喜欢落在别人后面，所以凡事有排名，他只允许自己拿第一。

　　老白打开课本开始讲课。

　　直到快下课他又开口道：“同学们，我讲个事。学校准备组织个秋游活动，大致是在下周一，地点定在旗山，所以今天放假后你们回去跟家长沟通一下，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最好都到场，大家可以自行准备吃的。”

　　这话一出原本没什么精神的学生们一下子兴奋了起来，七嘴八舌讨论起来，有胆子大的开口问道：“是整个学校一起吗？”

　　老白笑了笑道：“按年级分，每个班班主任带着自己班的集合，这次活动没有要求穿校服，但女同学们最好不要穿裙子，毕竟是登山哈！”

　　恰巧下课铃声响起，老白没再管这群皮猴子，任由他们自己讨论，拿着书本走出了教室。

　　老白一走，班里的人就凑到自己的小群体讨论起来。

　　江阮的同桌钱鑫也就是张舜嘴里的三金道，“哎，老江你去吗？”不怪他问这一嘴，江阮一般并不怎么参加这种活动，用他的话讲就是还不如自己去骑行。

　　正好张舜也凑了过来，坐在钱鑫的桌子上道：“去呗，反正不用上课，听说旗山风景不错，就是有点难爬。”

　　张舜又转头问另一个人：“沈哥，你去不去啊？”

　　沈季没说话，看向江阮。

　　钱鑫好奇，问大学霸怎么还看江阮呢，虽然他也知道江阮和沈季不像传闻中那么恶劣，但是因为他们只是高中同学所以也没觉得他们关系有多好。

　　倒是张舜道：“你看老江干嘛，你要去的话他指定也去啊。”

　　江阮随手扔了本书砸过去，倒也没反驳。

　　沈季见状便道：“去，不去也没什么好玩的。”

　　“说起来周末干啥去啊，去上网还是打球。”钱鑫开口。

　　江阮道：“天天上网你俩咋这么能呢？”

　　张舜不乐意了：“你说三金就算了，管我啥事，我可没说话。”钱鑫听了这话站起来给了他一拳头：“说了别叫老子三金！”

　　江阮懒得听这俩人贫嘴，懒懒道：“周末没空，你们自己安排。”

　　沈季说完那话就一直安安静静的，直到江阮开口才看向他，像只慵懒的猫。

　　他知道周末江阮为什么不出去浪，因为这周他们俩大概率要一起回趟老家。他们两家不是在父辈才相识，要论起缘由大概要追溯到祖辈，到了他们俩的父辈这关系已经是亲如兄弟。

　　而这周末恰好是江阮爷爷的忌日，他们两家年年都会回去祭拜老人家。

　　下午四点半整个学校便在操场集合，这也是一中一贯作风，通常是校领导交代几句放假的注意事宜，假期长短也决定了领导讲话的时间。

　　像这种小假通常十分钟就会搞定，讲台上的校长是个上了年纪的小老头，戴着一副眼镜，整个人显得十分亲和，他笑眯眯的说道：“下周整个学校决定一起去秋游，具体的相信各位班主任也讲了，多的我也不说了，不耽误各位小同学放学了。”

　　说完这话便让各年级按秩序回班，收拾东西放假。

　　江阮单手挎着书包靠在门口，似乎在神游天际，明明是个平常的动作可他一站却十分显眼，以至于吸引了不少女孩子。

　　少年人的喜欢简单又明显，对象还是公认的大帅比，于是来来往往中有不少人压低声音讨论起来。被讨论的本人没注意到，直到张舜出来勾着他脖子羡慕嫉妒恨的说道：“什么时候我站在门口也有这么多人看我就好了！”

　　他这话声音不小，旁边有人嘲笑道：“你把你手里那玩意儿贴你脸上一定百分百回头率，哈哈哈哈哈”

　　他手里拿着一本小说，还附送了一张青面獠牙的贴纸，张舜听完笑骂了一句：“去你妈的。”又道：“老钱，走了！”

　　直到沈季出来旁边那些人又惊呼了一下，虽然知道这俩大佬不合，但架不住两人都长得帅啊，走一起回头率满满。

　　江阮这才移开步子，他对沈季道：“走了，磨磨唧唧的。”

　　沈季跟上他的脚步，解释道：“找了一下东西。”

　　见这一幕钱鑫好奇：“哎你说，他们俩到底咋回事啊，说关系好吧，又三天两头打架，说关系不好吧，又好像天天黏一起。”

　　张舜环住他的脖子，低声道：“社会上的事你少打听。”

　　钱鑫：“张舜你大爷！”

　　——

　　走到了学校门口，几人分道扬镳，张舜又问了遍：“去上网不，老江？”

　　江阮拒绝了，正好有个电话打过来，他拿起手机一看，是他老妈。

　　电话那头的女声很温柔：“喂？宝宝，放学了吧，我和你爸直接从南城回老家去了，你和小季明天一起坐沈叔叔的车来啊。要吃什么现在带小季一起去买，妈妈报销。”

　　江阮嗯了一声，“知道了。”

　　电话挂断那头立马发起了一笔转账，江阮看着那一串零扬了扬眉，“走，哥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沈季懊恼：自己小时候叫他哥哥给他叫习惯了吗？面上也带了点恼：“谁是谁哥？”

　　江阮心情好，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行行行，随你高兴。”

　　就是这样，哄小孩的态度，让沈季越发恼火，他冷笑一声没有再搭理江阮，只看向窗外的风景。

　　江阮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么又不高兴了。

　　他们俩之前的架十有八九就是这样拱起了火，往往江阮不搭理他，沈季讲话就变本加厉，好像存心要跟他打一架似的。

　　所以到后面江阮都被他搞的没脾气了，如今看来沈季最近也似乎收敛了一点。

　　很快就到了附近的商场，江阮点了两杯奶茶，递给沈季，言简意赅：“喝。”

　　沈季瞄了一眼，是他最常喝的口味，于是那股无名火突然就灭了，他没再置气，乖乖拿着喝了起来。

　　今天周五放假，商场里有很多刚放学来逛街的学生，江阮和沈季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有两个胆大的姑娘凑了过来，“小哥哥你们是一中的吗？能加个微信吗？”

　　沈季还规规矩矩的穿着校服，他整个人放松的时候会给别人一种他很好讲话的错觉。

　　相反旁边的江阮看起来就显得很冷漠。

　　所以这话是冲着沈季问的，沈季略微低头，十分冷酷的回答：“不加。”

　　大概没想到他拒绝的这么干脆，对面的女孩儿愣了一下，脸上带了些局促，又瞄向江阮：“那这位小哥哥能……”加吗？

　　话还没说完，就见刚刚看上去好说话的帅哥眼神近乎锋利的看向她：“他更不能加。”

　　女孩：……不加就不加呗，这么凶！

　　江阮叹了口气，解围道：“我们还有点事，你们慢慢玩。”说完拉着沈季走了。

　　他问沈季：“那么凶干嘛？人家看你长得帅又没干嘛。”沈季酸溜溜道，“怎么，你喜欢？”

　　江阮：“得，别说了，买东西。”

　　远处呆愣的两个女孩子才慢慢回过神，其中一个道：“不是，我找旁边的小哥哥要微信他那眼神好像要吃了我一样。”

　　另一个看向走远的两人，女孩子的某些雷达动了：“他们……像不像……一对……”

　　然后两人惊讶对视，好像发现了真相。

　　——

　　沈季冷不丁来了句：“我不喜欢别人看你。”

　　江阮只当他又开始犯病，随手拿了两盒巧克力扔推车里，“你长得好看都看你呗。”

　　沈季愤愤道：“是你老招蜂引蝶。”

　　江阮听着怪异，“不是，谁招蜂引蝶了？我一大男生招谁了？”确实，虽然他长了一张招桃花的脸，但江阮自认为自己很洁身自好，从上高中以来情书不断，可他从来没有接受谁的表白。

　　沈季自然也知道，但他心里就是不舒服，可他这种想法又怎么可能让江阮知道，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江阮拿了盒超大曲奇，对沈季道：“好了，我不看别人不就行了吗？看看还要吃什么赶紧拿。”

　　沈季讨厌自己对着江阮别扭的性格，可因为从小被这人护着长大，又渴望他什么都不说江阮也能懂。可江阮时常又是个死直男，而这句话却误打误撞的取悦了沈季，愤怒的小火苗还没发酵就唰的被灭了。

　　他低头看着推车里的零食，几乎全是他平时喜欢吃的牌子，沈季眨了眨眼睛，刚刚的火气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他看着江阮，只觉得原本在心底生根的种子已长成了参天大树。他想：未尝不可。

　　也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不是讥讽，也不是嘲笑，就是一个简简单单，带着少年气的笑，江阮看得愣了一下，只觉被那双眼睛的光烫了一下，随即有些不自然的挪开了视线。他不知道为什么挪开，只把理由归于他们俩太久没有这样相处了，又想：这小子还挺好哄，得顺毛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