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末世》松晚一

31、训练场

　　“嗡嗡”

　　手机接收消息的震动响起，翟辉揉了揉因为长时间盯电脑屏幕而有些酸涩的眼睛，拿起来看了一眼。

　　“已经中午了啊……”他小声嘀咕着。

　　消息是施陌发来的，通知他下午在训练场见，已经帮他预约好场地了。电脑屏幕的画基本已经完成了，就差最后人物的光影细化了，今天上午细化背景花了太长时间，总是达不到自己想要的效果。

　　高低今天也是画不完了，他索性伸了个懒腰，保存，关机。

　　说起来，下午居然要去训练场啊……

　　中午吃饭时出乎意料的没有遇到施陌，少了一个情报汇报官一时间还有点不太适应，但想到自己马上要出门出任务，看来自己不习惯的东西还会有很多很多。

　　进入训练场的人一般都会穿上特制的作训服，优点是耐磨损，和训练场配套不会被训练场的环境轻易破坏。

　　翟辉没有这套衣服，所以穿上自己日常的宽松服装就过去了。反正自己异能开启的状态下，衣服也不会受损。

　　通往训练场的电梯在训练室楼层中部的圆柱形玻璃控制室里，这是施陌告诉翟辉的，虽然他很少看到其他人从这里下去，他们好像还有其他途径。

　　施陌毫不意外的在电梯门口等着自己，他也没有换战斗服。

　　难道今天只是来给我补之前落下的讲解吗？

　　他出电梯的地方是整个地下四层的正中间，电梯被藏在单向磨砂玻璃柱后，上次突然出去还吓到了一位路人。

　　这里的训练场共有四块，中间由十字走廊贯穿，场地之大令人觉得非常不可思议，训练场周围有观光区，观光区有大约三四层的座位。在走廊是看不到训练场内的，需要刷卡进到观光区，门口有内部参训和观训人的身份信息，翟辉上次来就是挑了人最少的一间。

　　观训可能也是一种学习吧。

　　“这边，右转。”

　　眼前突然出现一只手上下晃了晃，翟辉忽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盯着走廊旁的白墙出了神。

　　一身黑衣的施陌走在前面带路，与周围的洁白形成了鲜明的反差，他们向右径直走到了尽头，施陌在墙边摸索了几下，掏出身份卡“滴”一声，有暗门打开了。

　　里面俨然是一间更衣室，木质香弥漫着，翟辉走进去，身后的门就关上了。

　　从里面看，门的存在还是很明显的。

　　“稍等一下，我去给你取作训服。”莫名冰冷的情绪覆盖在施陌天生温柔的嗓音上，倒显得有几分生气的意味。

　　说罢，人就闪进了左边的柜子后，一阵悉悉索索后，他拎着一套黑色的作训服就出来了，上面有淡淡的洗衣液的香味。

　　“新的，帮你洗过了。换衣服需要我回避吗？”

　　一个奇奇怪怪的问题。

　　翟辉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但还是点了点头，含糊了一句谢谢。

　　“申报衣服的流程慢了些，本来会再早点带你来的。”施陌的声音从柜子后传出来，“虽然你的异能是辅助类型的，不过我帮你申报了战斗的，施巧说，这套制式更好看。”

　　而且和施陌的那套一样，好像只有领口样式有区别，施陌的是立领，他的是翻领。

　　翟辉还注意到，因为是特殊组的，一些细节上的设计、标识和普通的不太一样。偏向于前线的作战人员，在特殊组似乎只有施陌一人，这套制式，大概只有施陌穿吧。

　　说不定是为了不浪费这套设计也不一定。

　　身材数据很早之前就统计过，衣服也确实合身，翟辉站在镜子面前，看着全副武装的自己，心中颇有些五味杂陈。

　　我终究还是在为这个组织卖命吗？

　　施陌带翟辉走向训练场的时候，甚至不愿意多看他几眼，如果施巧在的话，肯定会被帅的激动到大叫吧。

　　操作训练场的设备、流程什么的，施陌像是一点都不打算教给翟辉一样，他依旧是一身黑衣，只引导着翟辉站到相应的位置上，周边的气压低的骇人。

　　训练场产生变化的一瞬间，天空和地面仿佛向四周无限延伸了一般，如果不说，大概真的会以为自己在室外吧。

　　翟辉此刻却是一点都顾不上新奇这里的天翻地覆。

　　他的视角里，紧紧锁定了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他的母亲。

　　训练场的场景模拟正是“火龙”爆发当天的白潭峡，时间线在灾难爆发的二十分钟前。

　　旅游团的欢声笑语萦绕在耳边，母亲挽着自己的胳膊，笑着说自己的体力是相当不如往日了啊。恍惚间，翟辉仿佛以为自己这一个月都只是在做所谓的预知梦，而此刻才是真实。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施陌给他发了这场训练的任务：

　　“救出你的母亲。”

　　这算什么？场景重现？还是单纯揭我的伤疤？

　　这是沈月落的主意吧，玩弄人的心理，可不就是她最擅长的事吗？

　　还真是会挑时机，原来一个月是用来让我消化和吸收吗，这样，场景重现才不会让我精神错乱。

　　“翟辉？你怎么看着不太开心？刚刚不是挺兴奋？”翟母突然开口说了话，伸手去顺了顺翟辉的头发，她的眉眼间满是担忧，“还在因为那个泥人生气吗？要不爬完山我们再去捏一个？”

　　也不知是AI性格分析模拟还是郑鸾翔的预知梦推测出的各种可能性，场景模拟里的人物是格外鲜活的。

　　“呃啊，我没事啦，刚刚想到点别的事情。”翟辉自然的挤出一个微笑，又伸手转移翟母的注意力，“欸！妈，你看那边，是不是过去了一只小松鼠！”

　　气氛瞬间就转变的融洽起来。

　　不就是想看我对于创伤的反应，看我异能的进化情况，我展示给她们看就好，我都说了我已经没事了。而且我进步了，说不定这次，我真的可以救出她。

　　“恭喜大家爬到山顶！此处便是我们白潭峡最著名的景观——冬日白潭！这里各位可以在自行休息，想要进行旅团中的白潭合影项目的旅客可以到这边的亭子，照片旅行结束后统一发放！”

　　导游再次挥舞着导游旗，笑盈盈的祝贺他们爬山成功。

　　只是有句话的语序非常奇怪，翟辉暗自思索了一下，觉得应该是为了和现实作出区分。

　　他在内心暗下决定，如果等下异能可以顺利包裹两人，他就带着母亲从上次的小路下去，如果不行，他们就在原地等待救援。

　　白潭峡上次营救虽说失败，但有异能的自己并不是没有机会带着母亲获救的。

　　翟母毫不意外的拉着他坐在了旁边，恢复体力是必要的，不急于这一时半刻。还有一个原因是，翟辉发现他们现在是没有办法下山的，大概是因为时机未到，场景没有开启。

　　口袋中手机震了一震，是施陌发来的提醒。摄影师的镜头转动，招呼二人微笑。

　　咔擦。

　　快门声起，白潭水激烈的震荡起来。

　　人群中的尖叫如约而至。

　　因为精神过于紧张的缘故，翟辉的异能在快门声响起的瞬间就展开了。

　　好消息是翟母稳稳的在自己的异能中，并且是整个人，他的异能范围扩大了一倍。

　　翟辉没有多耽搁，拉住翟母就向另一边冲，远离人群，奔向小路。

　　走过一次的道路不像上次那样还需要找寻，山火的蔓延也因足够及时的反应被甩在身后，翟母虽然眼神中满是不解，却什么都没有过问，只是在他身后气喘吁吁的跟着。

　　这次走小路并不是为了开广播，只是单纯因为这里的人少，下山速度会更快。

　　上一次，寻找广播开关浪费了不少黄金时间，这一次的时间如此充足，绝对不会有问题。

　　施陌打来了一个电话，应当是代替上次的郑鸾翔，翟辉瞥了一眼就毫不犹豫的挂断了。没有时间用来浪费，地图什么的早就在后来一次次后悔中刻在脑子里了，任务什么的反正也完成不了，我只要救出母亲就够了，我可以的，这次我一定可以的！

　　过于慌张的脚步终于让翟母体力不支，一个不留神便摔倒在阶梯上，但是托翟辉异能的福，她没有受伤。翟辉关切的扶起母亲，对异能发挥作用又惊又喜，接着蹲下背起母亲，瘦弱的身躯与自己贴近时，翟辉的目光暗淡了一瞬。

　　没有心跳。

　　这具躯体是温热的，柔软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但是没有心跳，这不是真实。

　　透明的泡泡膜扑闪了几下，终究还是稳住了。

　　这段时间如影随形的刀也不见了，不知道是因为没有带在身边，还是因为有“母亲”的存在。

　　因为背上背了一人的缘故，翟辉的速度明显降了下来，不过相比上次，他们到达小木屋的时间还是早了不少的。

　　太累了。

　　就算是下坡路，也太累了。

　　两人最终决定在小木屋这里短暂的休息一下。

　　海风的味道充斥着鼻腔，火势还没有蔓延到这附近。

　　这个训练场，其实，也没有很难嘛……

　　估摸着有点力气的时候，翟辉带着母亲继续下山，这半程，翟母怎么也不愿意继续让翟辉背着了。

　　“等我累了你再背，要不然会累着你的。”

　　小路走的人毕竟少，道路不像上山路那样宽敞干净，两人深一脚浅一脚，没有像一开始那般急匆匆，害怕再摔倒。

　　正当翟辉以为就可以这样顺利离开时，目光里突然出现一片火海。

　　山火不只是从上向下蔓延的。

　　他整个人僵住了，手脚突然有些发抖，要踏入火海吗，我们，火，火怎么这样蔓延上来了，怎么会这样！

　　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由心底的在害怕着。

　　“翟辉？乖，别怕。”翟母发现了儿子的不对劲，连忙抱住他安抚着。

　　“怦怦”的心跳声在胸腔中嗡鸣，一时间，翟辉有些判断不出面前的母亲是否真的拥有心跳。

　　“妈……”颤抖的声音从翟辉嘴中传出，他定定的看着翟母的眼睛，一点点泪水聚集在眼球的下方，亮晶晶的。

　　他看的出来，母亲也很害怕，汗水挂在她的额角，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上，和细细的各道皱纹融合在一起，急促的喘息着。

　　就算是虚假的世界里，果然也想救下自己的母亲。

　　就算是虚拟的人体，眼神中为什么也能有名为爱的关切。

　　就算，就算……

　　“妈，你，相信我吗？”

　　女人不出意外的点了点头，唇角挂着浅浅的微笑，仿佛在为他打气。

　　在她的眼中，翟辉永远是她最棒的儿子，也是她失去丈夫后，最大的依托和信任。

　　她是为了她的两个孩子而活，为了她的两个宝贝疙瘩而努力。

　　她累了。

　　但是孩子们需要她。

　　那她就还能继续，撑起这个家，撑起两个孩子的世界。

　　翟辉再次背起他的母亲，义无反顾的踏入了火海中的下山路。

　　两颗心脏跳动的声音重叠在一起，一重一轻，一急一缓。

　　“感谢上帝。”

　　母亲又这么念到。

　　如果这就是她的力量，或许在某些时刻，我们就是她的上帝。

　　神明从不救人，他只是一份存在在那里的，支撑出苦难时期力量的信仰罢了。

　　一切都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了。

　　如果是这样就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