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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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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秦凯念叨了声,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周时,真跟哄小孩似的朝程染秋招招手,“小朋友,来,这儿坐。”
程染秋哭笑不得地过去坐下:“两位大哥别搞我了。”
“啧,我这还真少来你这么眉清目秀的,”秦凯随手拨弄着他的头发,“跟哥说说,想剪成什么样?”
程染秋看向镜子中的周时,那人正翻着杂志,闻言指着一处说:“这样就挺好。”
秦凯瞅了一眼:“哟,稀罕,你什么时候换品味了?”
“我看看。”程染秋喊了声,周时把杂志立起来——是一名炙手可热的流量小生,唇红齿白,卷发垂了几缕在前额,后面扎着个小揪揪。
“时哥,我是来剪发的。”程染秋笑出声,“再说,这发型人家靠颜值撑的。”
周时不以为然:“你比他好看,这脸、这气质,不行。”
“悠着点夸,把小朋友夸脸红了。”秦凯看着镜子中的人,“虽然是句实话。”
程染秋懵了:“秦哥,我要烧着了。”
“不逗你了,有什么要求吗?”
“成熟点的,”程染秋说,“不然压不住学生。”
周时闻言看了他一眼,没什么表情,程染秋觉得那一眼有点沉。
“是老师啊,我看看,”秦凯扶着他脑袋,比划着,“剪到这个位置?再稍定个型?”
“行,您看着来。”程染秋收回心思说。
“那我可动手了啊。”秦凯看看他又看看后方的周时。
“你动。”周时起身倒了杯水放在程染秋手边,程染秋朝他笑笑,“谢谢时哥。”
“客气。”
秦凯插嘴:“我没有啊?”
“你认真干活。”周时斜他一眼,回到沙发上放松身体陷了进去。
“啧,这人!”秦凯瞪回去,看向程染秋,又笑着说,“我剪得细,要困了你就眯会,脑袋歪了我看着掰。”
程染秋笑出声,时哥的朋友都挺有趣。
不过他昨晚实在睡得久,这会儿精神得很。
在剪刀的咔嚓声中,眼睁睁看着镜子中的周时脑袋一点一点的,没一会就睡着了。
“秦哥,您这有毯子么?”程染秋喊人,这里面空调开的足,睡着了得着凉。
感冒不是什么大毛病,但着实有点磨人,他可不想让时哥也遭这个罪。
秦凯把手上的东西放了,给周时身上扔了件衣服,走回来说:“这人,今天起早昨晚还熬夜?黑眼圈比我都深。”
“熬夜,起早?”程染秋念叨了声,想起睡梦中的青橘味,又问,“对了,哥你刚说今天这日子?有什么特殊的?”
“能让老周带我这带的也不是外人,”秦凯叹了口气,“今天是小溪他哥的忌日。”
“小溪他哥?”程染秋张了张嘴,喉咙发紧。
“走了得有五年了,留下小溪和况奶奶,全靠他们几个好兄弟撑着。”秦凯拿过一旁的吹风机,“来,闭眼。”
吹风声打断了这场对话,程染秋闭着眼,脑中回荡着周时那天的话——
“两个五年。”
原来是这个意思。
“得嘞!”秦凯喊了一声,“老周,来看看满意么?”
“别……”程染秋想让人多睡会,没来得及。
周时其实没睡着,只是身上犯懒就没动弹,一直半眯着眼瞧着。
这会儿起了身,揣着下巴端详,“看着是沉稳了些。北市的学生也看碟下菜?”
“北市?”程染秋歪了下头,没接话。
“秦哥宝刀未老吧,”秦凯手肘搭着周时肩膀,大喇喇说,“满意不?”
“满意不?”周时也问。
“满意满意,你俩这都把我盯成猴了。”程染秋甩甩脑袋,“清爽 !”
见他要掏手机,秦凯板起脸:“要给钱,哥可生气了。”
程染秋看周时一眼,见人笑着点头,又把手机收了回去。
“走吧,到隔壁喝茶?”秦凯看看周时,“还是你这也修修?”
“要修么?”周时问程染秋。
“不了吧,”程染秋说,“稍留长一点显年轻。”
“嫌我老?”周时摸摸头发。
“不老!”程染秋忙回。
“哦,那是不好看啊——”周时逗他。
“不不不,”程染秋乐了,“真是说多错多,留着点,不然天冷了冻脑袋。”
“得,收工!”秦凯放下东西,招呼店员收拾了,招呼两人到里面坐。
程染秋还搁那欣赏:“嗯,这肯定能唬住那帮皮孩子!”
周时站他身后瞧着,这脑袋原本看着挺软乎,剪短了又衬得眉眼分明,不过落在他眼中没啥差别,都好看。
“很精神。”周时抬起胳膊,程染秋顺势往他掌心拱了拱,“舒服吧?程女士常说我头发软,手感好。”
“你俩干嘛呢?茶都凉了。”秦凯在茶室嚎了一声。
“来了。”周时推着程染秋往前走,“走,去看看秦哥那些好家伙。”
三人在茶室天南地北地聊,程染秋嗓子疼,主要还是听他俩说。
大半个小时后,秦凯被家里催着回去带孩子,他唉声叹气:“你们再坐坐,我家那小宝啊,就喜欢粘着我!一点法子没有!我这地方没别的,就是隔音好,你们随便造!”
“造啥啊,你这是茶不是酒,”周时摆摆手,“别显摆了,赶紧滚蛋。”
“得,这就滚,”秦凯没半点脾气,笑着转头说,“小程,下回来家里吃饭。”
“好嘞,秦哥。”程染秋说,“您慢走。”
茶室内热气升腾,墙上时钟哒哒哒走着。
两道呼吸声逐渐融成一个频率。
周时一直没开口,程染秋有点遭不住:“时哥,咱不走?”
“况河,他叫况河。”周时摩挲着茶杯,没抬头。
“小溪的哥哥?”程染秋一下就知道他在说谁,定了定神,“你那会听见了?不好意思啊,我……”
“没事,就随便聊聊,”周时笑笑,“陪我聊聊。”
“嗯。”程染秋乖乖点头。
“况河、沈宁、曲澄和我是大学室友,玩得来,毕业后感情也没淡。谁有困难知会一声,能帮就帮,自己帮不上就托人帮。我和家里没联系,逢年过节都是他们一起闹腾。”
周时的声音沉得让人以为他才是那个感冒的,程染秋替他将杯子满上,低声问:“后来是?”
“癌。”周时说,“病痛是最残酷的刑具。他那会都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眼睛看着就像两窟窿,却还是一直拽着我们说他想活。”
程染秋一下红了眼眶:“放不下小溪和况奶奶,是么?”
“嗯,家里没人了,两兄妹是况奶奶带大的。绳子专挑细处断。”周时说得平静,只是捏着茶杯的手指泛着白。
程染秋张了张嘴,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答应他,把况奶奶和小溪当自家人。”周时手有点颤抖。
程染秋起身,拿下架子上的烟,抽了一根递到他嘴边。
周时垂眸咬在齿间,含糊不清地扯了下嘴角:“一回生二回熟啊,秋儿。”
“别笑了,难受。”程染秋看他这样,嗓子愈发扯着疼,哑着声说,“火柴。”
周时摇摇头:“不抽,呛着你。”
程染秋心口一滞,伸着手坚持道:“没事。”
周时从兜里拿出来递给他。
程染秋划出火苗,一抹猩红跃上烟头,他撇过头咳了一声。
周时继续说:“曲澄和他们在一个城市,平常都是他顾着,我们赚了钱就转给他,先把之前治病欠的钱还了。”
“不容易吧?”程染秋说。
周时靠着椅背上,透过升起的烟雾看向他,薄薄的眼皮掀起褶皱,睫毛轻颤,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良久,才摇摇头说:“还成,几个大男人,有手有脚的,能有多难。只是原先况河才是那个主心骨,他走了,几人各忙各的,就没怎么碰面。”
程染秋咳了几声,摇着头说:“你们是太难受了。”
几句话提炼了十年间的生离死别,他一外人听着都觉着心脏疼。
“曲澄最不容易。”周时灭了烟,起身将窗户打开,顺势就倚在墙上,“沈宁和宋城掰过一段时间,我……我和家里有矛盾,状态也不行,是曲澄……”
周时苦笑着摇头:“这臭小子。况河走的那年,经常在小溪房门口一守就是一整夜。别看小溪骂得狠,其实她和曲澄感情最好。”
“她是气着了,”程染秋倒了杯茶递给他,“但主要还是担心,经历过家人去世,内心更煎熬。”
“嗯,今早在墓前骂骂咧咧的,跟他哥告状呢,”周时说,“曲澄好面子,平常看着比谁都潇洒,实际遇上点事儿,就不吱声了。当初说想创业就是为了做出点成绩给家里看,可生意哪有那么好做的,中间弯弯绕绕多,他心思纯性子又软,被人忽悠几句就不停填窟窿,手里那点钱全赔进去了。到最后实在没法子,才被沈宁套出话,几个人凑了点帮他把债还了。”
他扯扯嘴角:“欠我们的,总比欠外人强。”
“他多久没出现了?”程染秋问。
“半年。”
“今天,他肯定得来。”程染秋说。
“这么肯定?”
程染秋笑笑:“你周时的兄弟,你心里会没数?”
“嗯,有数。”周时深深看他一眼,垂眸说,“你呢?有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