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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冒险杀二凶 ...

  •   天将雨未雨,雾蒙蒙的水汽铺天罩地。

      一辆装饰豪奢的马车在宽阔的道路上疾驰,驱至宫门前,被城门卒逼停。

      “何人?”城门卒掀开车帘,见一老妇端坐其中,通身锦衣彩绣,满头珠翠,富贵又威严。

      “小的有眼无珠,冒犯夫人,恕罪。”

      此妪乃孟楼夫人的母亲夏氏,孟楼得宠,母亲也常出入宫中。

      夫人不屑理会小人,眼睛都不闪一下,身旁侍奉的婢女气势汹汹开腔:“还不快些让开!”

      “是、是。”城门卒赶忙放行。

      车子畅行无阻。

      到了孟楼居住的棠殿,两名侍女搀夏夫人下车。

      夏夫人动作稍许迟疑。侍女一左一右挽住她:“夫人,请。”

      夏夫人下了车,不慎崴了一下脚,侍女们一边一个搀紧了她,生怕她再摔跌。

      “夫人慢着些,前面的路须当心走。”

      夏氏不满地皱皱鼻子,没说什么,一步一步走得极为缓慢,双腿禁不住打着哆嗦。

      殿外侍立的宫人见夏夫人来了,忙要高声禀报,被侍女摆手制止了。“老夫人想给夫人一个惊喜。”说着,她抛出一鼓鼓囊囊的锦袋给宫人,“拿去吧。”

      “多谢夫人。”

      沉甸甸的,全是钱。

      “你们好生在外面守着,老夫人有体己话与夫人说,不许任何人打扰。”

      “遵命。”

      孟楼在寝殿中摆弄玉连环,解了许久都解不开,烦躁异常,急了一脑门子汗。她没耐性,抓起来砸了。叫她不开心的东西,都该毁灭。

      碎玉片滚落很远,滚到门口,门口有一双足慌地抬起避开。

      “母亲?”她喜出望外,站起身相迎,“来了怎不让人通报一声?”

      “我儿,”夫人撩撩鬓发,缓声道,“母亲有话想单独对你说。”

      孟楼大袖一拂,宫女们齐齐退下。

      孟楼近前扶母亲,发现母亲举止奇怪,眼神闪躲,畏畏缩缩,如同被夺舍一般。

      “母亲,你怎么了?”孟楼心生关切。

      夏氏急嚷:“快走——”

      话未说全,侍女一棍击中其后颈,她两眼一翻,直挺挺摔倒。

      “你、你们……”

      母亲在自己的寝宫被贴身婢女击昏,孟楼发懵,待反应过来要呼救时,长刀已经抵在了自己的颈前。

      敢袭击自己,真是活腻了。再一看,这婢女很是眼生,不……见过,见过一面。

      “孟弋?”

      “记性不错。”

      她认出来了,孟弋也懒得装了。夏夫人的两名侍女,是她和弃假冒的。

      孟弋想了很久,孟楼居于深宫,外人很难接触到她,除非她的家人。也是天意,手下人探得,夏夫人今日入宫见女儿。机会来了,孟弋在半道逼停了夏夫人的车,将御者换掉,她和弃替换了夏氏近身侍女。

      刀子一路上都顶在夏氏脊背上,她一路都很配合,不说不动,没露马脚,却在见到女儿后,母性大发。好在弃早有准备,没让她得逞。

      弃将门窗全关上,扯下帏帐,撕成一揸宽的布条,栓牢孟楼手脚。

      初始的慌乱过后,得知刺客是孟弋,孟楼镇定下来,还傲气十足地笑了笑。“勇气可嘉,想没想过如何收场?不怕连累了你的好夫婿?听闻他爱你如命,你就一点不担心他?”

      孟弋对孟楼刮目相看。她落在了自己手上,胜算全无,非但不害怕不求饶,还主动出击,力图打心理战,击垮孟弋,此女不容小觑。

      “你犯在我手上,是我的手下败将,没你问话的份。”

      孟楼眨眨眼,笑容单纯又无辜,娇声道:“我可没有死全家哦。”

      孟弋扬手甩她一掌,留下令人神清气爽红手印。“我脾气不好,你最好别惹我。”

      孟楼喘着粗气,焦急地望向外面,这群蠢奴,一个个都是死的么?

      “我还没问,你先承认了。也好,省得浪费气力。”孟弋顿了顿,音声颤抖,“临淄杀我全家,是你伙同弥子牟做下的?”

      孟楼不知道哪个没用的东西把她出卖了,寻思,知道就知道吧,你能奈我何?这儿是王宫,守卫森严,啥了你也休想活!

      “不错,是我。我还可以告诉你,是我怂恿弥子牟对你下手的。原想在赵国动手,你却跑到齐国去了。弥子牟就联系了齐相。齐相那人,一无是处,唯一擅长的就是贪财,比赵豹贪多了,送了一车钱,才把他喂饱。可他却没杀死你,真是头猪。君太后那么厉害,同胞弟竟蠢笨至斯!”

      她的恨意不加掩饰,恨不能一口咬死孟弋。

      孟弋不解:“为何?我几时得罪过你?”

      “无冤无仇。”

      孟弋更疑惑了。

      弃讥讽:“准是被疯狗咬了,染了疯狗病。”

      孟楼置若罔闻,只顾对着孟弋笑:“不杀你,等下一次秦人打来的时候,留着你继续开仓放粮,救济灾民?不杀你,如何毁掉赵简?”

      孟弋呆了。她到底想干什么?跟百姓有甚关系,和赵简又有什么关系?

      “杀了你,毁掉赵简,才好对赵胜下手,再向廉颇、李牧下手,就容易了……”

      孟弋沉默了。

      “想不到吧?我的志向就是得到赵国。可是,有赵胜赵简、廉颇李牧这些绊脚石在,我的梦想就实现不了。秦人答应我,只要我答应为他们做事,就立我生的儿子为王,到那时,赵国就是我的。君太后可以掌齐国,楼太后为什么不可以掌赵国?奔来,几年前邯郸被围,城中粮食断绝,赵国撑不住了,弥子牟加紧劝谏赵丹投降了,眼看要成功了,可是你——”孟楼眼神怨毒,“你和赵简,还有那个楚人李斯,毁了这一切!哼,赵简,我当初看不上他,现在更加看不上他。不能做赵王的男人,算什么男人?都怪那该死的赵胜,我父亲鼠目寸光,惧怕赵胜的权势,应下了婚事,我怎么可能答应。于是我就买通了弥子牟和筮史……”

      孟楼越说越激动,语无伦次,整个人陷入一种癫狂状态,五官都变形了,秀丽的容颜变得可怖。

      欲望,是最好的毒药。孟楼的状态,显然是被欲望侵蚀掉了神志。

      孟弋不想再听她的宏图大志,冷然打断她:“黑衣参与其中,是赵丹派去的,还是被你们买通的?”

      最近几天,孟弋一直苦苦思索不得其解。

      孟楼没有向之前那样有问必答,她的理智暂时归了位,眼珠滚动,扫视一圈门窗紧闭的宫殿,清楚了目下处境,心中扑腾起惊恐之感。

      入宫以来,她在赵丹面前装温驯、装贤淑,把自己遮掩地非常完美。她的野心,她的焦躁,只能深埋于心底,没有可以倾诉的人,久而久之,都憋出病了。刚刚,她终于可以一吐心中志向。被快意冲昏头脑,险些忘了身在危险中。

      她很快镇定下来,勾起一边嘴角,嘲讽意味十足。“想知道?耳朵凑过来。”

      弃紧张地向孟弋丢个眼色,孟弋会意,但想着孟楼手脚皆被缚住,她又没有三头六臂,于是放下戒备,往前挪挪身子,将耳朵凑上去。

      一根针自孟楼的指缝间扎了出来,直冲孟弋的眼球。

      孟楼双手被捆得结结实实,然而谁都没注意,她指间夹着一根针!

      那针别在身下文茵上,是用来惩罚犯错奴婢的,粗心的婢女用完后没拔干净,孟楼眼尖看见了,可巧就用上了。

      这个距离,孟弋无处可躲。

      弃来不及呼喊,一头撞上去,蛮力撞开了孟弋。

      孟弋眼睛保住了,右边脸颊却没那么幸运,被划拉出浅浅一道血渍。

      情知不妙,孟搂张开嘴巴预备大声呼救。孟弋没给她反扑的机会,抄起刀,奋力一捅……

      孟楼倒在地上,剧烈的疼痛使五官变得狰狞,比鬼还可怕。

      孟弋满脸冷漠。此时她想起那个灾难的夜晚,想起父亲,想起兄长,想起十八个亡魂,那时,他们有多疼?

      她厉声道:“这一刀是你的报应!你看见了么,这屋子里,有十八个冤魂,他们来向你索命了!”

      孟楼扭曲的脸上爬过一丝惊惧,转瞬就消失,鲜血从嘴角流出,她死死盯住孟弋,阴森森笑,血口一张,犹如毒蛇吐信:“你休想……活着走出宫……”

      弃补了一刀,毒蛇死透透了。

      手刃仇人,孟弋用光了全身力气,身子虚飘飘望后坠去,弃抬肩接住,“撑住,没到松懈的时候,咱们必须立刻出宫。”

      孟弋轻语:“不知那边如何了……”
      ***
      “劣货,抬下去喂狗!”

      女闾娼家,一处幽静院落的卧房中,响起一声爆喝,双目赤红的建信君弥子牟愤怒地将不着寸缕的女子蹬下榻。?
      卫士上前,捉住跪地求饶的女子,吃劲往外拖,女子白皙的身子密密麻麻布满伤痕,触目惊心。

      房梁上,一支箭暗暗瞄准了弥子牟。可恨,屋中始终有护卫,箭射下去固然可射中目标,然射者也将自行暴露。

      射者是诸让。

      今日是两头同时行动。

      孟弋不会放过一个仇敌,谋划刺杀孟楼的同时,也没忘了弥子牟。

      入后宫行刺,女人方便些,于是孟弋和弃混入王宫行刺。诸让和郭起找来的游侠去刺杀弥子牟。

      三年前那场横祸,所有兄弟都死了,只剩护卫孟弋入宫的诸让逃过一劫。此后的每一天,诸让都活得很痛苦。兄弟们都死了,唯有他独自苟活。今日,终于到了为兄弟们报仇的时候。

      “告诉主人家,再找不到合我心意的女子,我就把他脖子上那玩意拧下来当蹴鞠!”

      弥子牟此刻解衣敞怀,披头散发,形同疯狗。

      弥氏是靠脸上位成为赵王宠臣的,背地里不知有多少人朝他吐唾沫星子。他内心阴暗扭曲,邪火无处释放,便以折磨女子为乐。家中妾不堪折磨,一头撞死在金柱上,他倍感晦气,就到女闾寻了一户娼家。他恨这些千人骑的贱人,凭什么她们就能理所应当出卖姿色!

      又一名无辜的女子被扔进了魔窟。

      诸让心急,想动手,可是屋中足足有四个侍卫。而且,去除掉前后门护卫的援手还没到。

      女子尖叫声响起,诸让恨得咬牙,他决定不等了。

      见死不救,算什么大丈夫?死了也没脸去见黄泉见兄弟们。

      他拉开弦,瞄准了猪一样撅着屁股的弥子牟,箭镞“嗖”飞下去,正中其背。

      “啊!”

      一时间屋中大乱,惨叫声,惊吓声,碰撞声,碎裂声……响成一片。

      “梁上有人!”

      诸让暴露了。

      弥氏的护从野猴般窜着往梁上爬……

      就在这时,院中燃起大王,房门被一脚踹开,帮手终于到了。
      ***
      同一时间,赵王宫也燃起了火。虽然起火的只是一处偏僻的房舍,足已令宫内人仰马翻。

      宫女装扮的孟弋和弃行色匆匆往宫门方向赶去。

      她们进宫时乘坐马车,一旦孟楼的死被人发现,她们就成了首要嫌疑目标,再乘车出逃目标太大。于是孟弋就想出这一招声东击西。

      那火就是藏在马车里的同伴放的,是郭起找来的高手,加上御者,一共三人。孟弋给他们布置的任务是,混入宫中后,丢弃马车,换上车中备下的黑衣的服饰,找个没人看见的地方放一把火,再到宫门处汇合,趁乱出逃。

      身边陆续见到着急忙慌提桶抱瓮赶去救火的,孟弋略心安。看来孟楼的死,暂时没人发现,为她们争取了时间。但不能掉以轻心,撑不了太久。

      宫门就在眼前了,那三名“黑衣”在附近候着,孟弋和弃加快了步子。

      掐在此时,一队真正的黑衣例行巡视,走到了这里。为首那人目光依次扫过三名“黑衣”、两名婢女,最后落在了孟弋身上。

      孟弋头皮一麻:那人是舒祺。
      ***
      邯郸西北,赵惠文王陵。

      祭祀的吉时已到,却迟迟没有行祭礼。准备太牢,宰牛时,牛疯了,抵死了宰牛的兵丁,跑了。

      守陵的令丞称从未发生过此等异象,是不祥之兆。

      气氛陷入诡异,祭祀还要不要继续?赵王一时没了主意,仪式暂停。到了晚间,招来筮史。

      筮史烧起一片龟腹甲,啪啪爆裂声中,赵氏三兄弟各自暗暗祈祷,祈祷亡父在天之灵显灵。

      声止,筮史托起龟甲观察,见其上现出一条很深的纹理,从中豁然断开。

      筮史沉声:“断纹,大凶之兆。”

      赵丹正要开口,宫中急报送至:孟楼夫人被杀死了……建信君也遇刺了……

      有人低呼:“不正应验了凶兆!”

      赵丹血逼脑门,头晕目眩,扶住寺人才没歪倒。

      “谁?都谁干的?!”

      报信人畏怯地瞥眼赵简,“是……庐陵君夫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冒险杀二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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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近期三次非常忙,工作日更新不稳定,周末日更。 蟹蟹! 专栏完结文《南朝抄书人》奉上~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