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果婕

10、大师（三）

　　因为要赴蒋凯成的约会，苏颖早早从公司回去了，她不希望同事看见她坐上一个老男人的高档汽车扬长而去，怕败坏了她的形象，她觉得自己还没有贱到那个份上。有时候她也不明白，这种可耻的勾当，居然还有女人拿出来炫耀。她从小被母亲教育得规规矩矩，明白一旦女人尝到了用身体交换利益的甜头，就怕再也爬不出这种陷阱了，这会是一个正经女人的污点。她平时尽量去掩饰对这种笑贫不笑娼的不满，只有在陈果那里才可去舒展一下。而陈果是一个比她看得开的人，管别人怎么过日子，你有你的道，别人有他的桥，别老取笑别人。苏颖也尝过一次苦头，就是评论这种人心不古的风尚，结果被她的直接女上司给狠狠的整了一次，因为她的上司就是借男人上位的。从此她收敛了这种与他人格格不入的思想，以便更好地保护自己。蒋凯成来追求她的时候，她已经变得见怪不怪，她一方面小心地维护着蒋凯成的面子，一方面又不让他能在自己这里得逞。累啊！

　　苏颖在家里重新补了一下妆，换下职业装，穿上一件更适合晚上见面的裙子。这是她的习惯，只要出门，不管去见谁，都要礼貌地化上彩妆，这是日本韩国女性的习惯，她也有了爱打扮的借口。手机里陈果发来短信，祝她今天晚上能晚节保住。陈果总爱取笑苏颖，因为苏颖的认真，因为苏颖对爱情的幻觉，总被陈果时不时地捉弄一下。甚至有一次，苏颖对陈果说，如果她真的对男人失望透顶的话，她就去跟陈果恋爱，或许同性之间会有真正的爱情。陈果还是那种不正经的样子说，你就放马过来吧，我等着你。

　　手机响了，苏颖说，好，我马上下来。

　　2

　　蒋凯成比一个月前有一点点的憔悴，苏颖拒绝他有一个月了。

　　“我还以为你不会再跟我联系了。”

　　“我这不是约你出来了吗？”

　　“祭奠完你逝去的爱情没？”

　　“别人的痛，你能不能不碰？”

　　“可你天天让我痛啊！”

　　“今天去哪里吃饭？”

　　“我今天就把自己交给你了，你来定吧，没敢自作主张定餐厅。若要去银杏的话，已经没有位子，没有预订。”

　　“去西餐厅吧，那里安静点，吃完饭还能喝杯咖啡，不用再挪地儿了。再说，去银杏，多半又会碰上一大堆你的熟人吧？”

　　“今天怎么这么优待我，还愿意跟我喝咖啡。”

　　“反正我也要吃饭喝咖啡的，顺便捎带上你吧。”

　　“有预谋。”

　　“那就不吃算了，你送我回去。”

　　“我怎么就服你这包药！”

　　苏颖与蒋凯成在咖啡厅里选了一个角落坐下。

　　“别东张西望的，这里没有包间，你也遇不到熟人。”

　　“不是，我是看洗手间在哪里。”

　　两个人点了一套情侣晚餐，蒋凯成可乐了：“没想到还能跟你吃一次情侣餐。”

　　“这点儿小忙还能帮得上的。”

　　“你这次怎么出差这么久？累吗？”

　　“出了两次差，中途回来过一次，时间太短，就没跟你联系。”

　　“你这么惦记着我，你说我是该进攻呢，还是退守呢？”

　　“蒋先生，你这样追女人，恐怕没有人能逃得过你的魔掌吧？”

　　“是我逃不过你的五指山。”

　　苏颖把蒋凯成盯着看，然后微笑了一下：“我就没打算要动一根指头。”

　　蒋凯成身子往后靠，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我在你眼里就这么不入流？我从来没有这么幽默过，不是为你，是因为你激起了我曾经浪漫的神经。我也从来没有为自己的年龄遗憾过，因为我正值壮年，成熟而又有魅力。在你面前，我却一次次地为自己的年龄羞愧，我知道，你可能更喜欢年轻有为的精英们。”

　　“蒋先生，年龄不是问题，魅力也不是问题，问题是你有家庭，你有太太，我不想因为我而让别人失去了老公、失去了家庭，我经不起雷劈。”

　　“我明白，这是我唯一不能给你的。除此之外，我会付出更多，是你不能想象的。”

　　“更多什么？”苏颖的眼睛里射出一道凌利的光，她真的不愿意听到钱、房子之类的保证金。

　　“珍惜！”

　　这个词儿从蒋凯成的嘴里说出来，让苏颖有一种莫大的讽刺感。家里有一个温柔贤慧的太太，却对另一个女人说“珍惜”二字。苏颖不想说话了，这种讨论简直毫无意义，她在说东，蒋凯成在说西，从来都搭不上线。或许两种价值论根本不需要碰面，大家在各自的领域里去发扬光大，不必争个你死我活。若不是有任务在身，苏颖早就想起身走人。饭菜开始陆续上桌，两个人默不作声，低头开始喝汤、吃饭。苏颖心里盘算着时间，计划着什么时候开始给蒋凯成上课，重塑他的家庭观。

　　3

　　餐后甜品也吃完了，咖啡开始上桌，时间一点一点地流走，苏颖似乎还没有找到突破口，如果没有出色完成任务，回去肯定会被陈果给骂得狗血淋头的。她努力让自己去想想蒋太太，虽然她从未见过周姐，从陈果的嘴里听过几次的描述，她心里一横，为了成全别人的幸福，冲吧，这是在行善，功德无量。

　　“蒋先生。。。。。。”

　　“换个称呼吧，听着太别扭了。”

　　“蒋——凯——成，满意了吧？”

　　“想说什么，亲爱的？看你吃饭的时候一直闷闷不乐，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开心。我真的就让你那么为难？”

　　“你说会珍惜我的，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连现在的太太都不珍惜，我怎么能相信你的话？”

　　“我同样也珍惜她，这么多年来，我守着这个底线。有时候，人到了那种阶段，感情自然而然就淡下去了，成了亲情。她对我来说，就是一个亲人。以前我也不相信这种说法，可过来了，不得不承认这就是一个事实，没有办法去抗衡，就像人没有办法躲开生老病死一样。你没结过婚，不会理解岁月对感情的摧残。”

　　“你的意思，如果我们两个在一起，也同样会走到这条路？那你这不是在折腾吗？从一个结束到另一个结束。”

　　“你呀，到我这个年龄，再说些话吧，遇到你爱的人你没有勇敢地去抓住，将来会有遗憾的。”

　　“你的不遗憾，会不会给另外一个人造成遗憾呢？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蒋凯成被苏颖给问住了，苏颖抓紧时间给蒋凯成洗脑袋。

　　“是的，岁月会改变一个人的，有的是改变了容颜，有的是改变了性格，有的变得更有钱了，有的变得更穷了，时间能改变一切，但时间从来没有让我们去放弃一切。如果当初你们是在有感情的基础上结了婚，那么你就要明白，二十岁的爱情与三十岁的爱情是不一样的，不是只有年轻时浪漫的冲动才叫爱情，柴米油盐就不是爱情。三十岁、四十岁，甚至更老的年龄，爱情不是突然就溜走的，其实爱情从来就没有变味，只是你失去了欣赏它的能力。是你在变，你变得随波逐流，变得放浪自己的感情。”

　　蒋凯成被苏颖的成熟给怔住了，曾经他还以为，他征服不了苏颖，是因为她的任性，她所经历的凄美无悔的爱情让她还不能跳出过去的束缚，她太过理想化的爱情观不能接受他有妇之夫的身份，所以她才没有能力去接受自己的示爱。原来，她有一套自己的见地，她坚守着自己想要的东西。

　　“也许你说的有点道理，我尊重你的看法，也谢谢你对我的尊重。以后不管我对你还有没有想法，你都不要刻意去避开我，行吗？”

　　“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三丈，够义气吧！”

　　苏颖松了口气，似乎蒋凯成对她进攻的危险警报刚刚撤销。她笑了，剩下的时间，她轻松与蒋凯成交谈着，不再去谈论这些太伤脑细胞的话题。从蒋凯成车上下来的时候，蒋凯成有些无耐地看着苏颖，舍不得她下车。

　　“我对你没有威胁了，你就这么开心？”

　　“有点小小的成就感，你不批判我说的这些歪歪道理。”

　　“你这哪是歪歪道理，是又直又正的大道理。你谈经论道的样子，和跟我斗嘴的时候大不一样，很有刹气。”

　　“别人都说我傻，可你没有这样说我。”

　　“嗯，有时候你还是有点傻气的。我提个要求，行不行？”

　　“什么要求？”苏颖有点紧张。

　　“让我亲你一下好吗？”

　　“啊？”苏颖好为难地左顾右盼，蒋凯成一把抓起她的手，放在嘴上亲了一下。

　　“这么难吗？”蒋凯成有点嘲笑苏颖的样子。

　　“便宜也占到了，我下了车了。下回不允许了，男人都是得寸进尺的家伙。”苏颖打开车门立刻跑回公寓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