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我荒凉的背脊》彩云边

8、做我的情人

　　醒来时，天未亮。
　　漆黑的夜晚，如宣纸上晕染的浓墨，一步步蔓延，没有尽头。
　　安在只觉得恍恍惚惚，迷蒙着眼朝窗外望去，却只是看到闪耀的霓虹划过天空，化作一束束稀薄的光烟。
　　毕开维已经起来了，身上穿着一件藏蓝色的睡衣，仰头坐在一张藤椅上，头背靠在椅背上，两手分开置于两侧的椅子扶手上，就这样背对着安在坐着。
　　他的头上，依旧有青烟升起，缠绕纠结，一如人的心事。这是他今晚第二次抽烟了。
　　安在支起双肘想要坐起来。才微微动了动，下身的撕裂的疼痛被牵动，顺着躯干传到身体各处，直疼得她吸了口凉气。
　　毕开维转头，眼神深邃，望了眼床上一脸痛苦的女人，面无表情地站起身，走出卧室。
　　安在咬咬牙，半撑起身子，慢慢挪动双腿，到床边寻找拖鞋。目光将整个房间逡巡了一遍，也没有找到。无奈，只好光着脚踏上地面，地板光润莹洁，透着深夜的寒意，从脚底板沁入，直窜心扉。可这却无法和下身处传来的痛感相比之万分之一。
　　这是她该付出的代价。
　　光着脚一步步挪出门去，毕开维正坐在厅里。见她出了来，眼神示意她过去。安在迈开步子，尽量让自己看上去自然。
　　到了沙发前，毕开维用下巴一指前方的案几，“这是三十万，你拿好！”
　　安在望了望桌上，那里静静躺着一个纸质信封，她弯腰拾起，打开，里面是一张银灰色的信用卡，以及一张纸条，上面有金额与密码。
　　“谢谢！”安在的声音有几分嘶哑，短短两个字，仿若肺部的空气不够似的，吐得艰难。
　　毕开维没在意，端起案上的咖啡，抿了一口，头也没抬，“这三十万，你能拿多少？”
　　安在望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中有丝不安。
　　“三七开！”她的声音依旧喑哑着，却仍是利落干脆，没有半点拖泥带水。
　　毕开维勾起唇，笑了，抬起眼睛，“二十一万，是吗？”
　　安在点头，她直觉地想要立即结束这场对话，正欲开口告辞，男人却仿佛看穿她的心思，先她一步扣住话匣。
　　“以后想不想拿到全部？”毕开维问，“不必再付给迷夜佣金，你赚多少，就拿多少。怎样？”
　　安在低了低头，沉默了数秒，心里有个声音在说赶快离开，不要再听他任何一句话。可是，理智却敌不过好奇心。
　　“您什么意思？”
　　毕开维仰头靠在椅背上，望向一脸疑惑的安在。明明是仰视的角度，可那眼里透出来的气息，却教人不敢逼视。
　　“做我的情人，就是这个意思！”
　　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此时，二人相对而望，安在站着，毕开维坐着，眼睛直视着对方。明亮的水晶大吊灯，将整个室内照得恍若白昼，明晃晃地让人觉得有几分眩晕。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这个男人，不放过他一丝一毫微妙的表情，可却看不出任何一点破绽。他仍是那般霸气自信，优雅地坐在那里，一看便知是天生的贵族出身。
　　可是，在这样一副迷惑世人的外表之下，他内心深藏的，却是一个魔鬼。安在恍然又记起昨夜那股贯穿的痛，此刻愈发清晰地印在脑海里，身子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不，我不要！”安在面无表情丢出四个字。
　　他是什么样的人不重要，她早就计划好了的，过了今夜，他们便是陌生人。她会回到原来的生活里，和郁飞轩恋爱，去迷夜做服务员，拿微薄的工资，不算顶快乐，却感觉自在。
　　那样至少，她还是郁飞轩的安在，而不是别人的情人。
　　毕开维敛去笑意，脸色骤寒，直直地盯视着她，足有两分钟。安在并不退缩，坚定地回视过去。
　　两分钟后，毕开维扬起嘴角，重新换上那副绅士而邪魅的表情。
　　“既然如此，我当然不会强求。不过，安小姐，你记住我给你开出的条件。三十万一个月，还有城郊的一座豪宅，你可以随时过去住，如果你会开车，我可以给你配备一辆，要什么样的，你自己去车行选，账单记在我头上便可以了。你可以考虑一下，我随时欢迎你改变主意！”
　　“谢谢毕先生的好意，不过，不用了！”安在拒绝得干脆。
　　“话不要说得太早，安小姐，世事难料，说不定，我们很快会再见面的！”说着，从案几上的名片盒里，拿出一张名片，塞进放信用卡的信封里，一起将其递给安在。
　　安在接过，朝他点点头，走到浴室，换好衣服，稍稍将自己打理了一遍，推门离去。
　　身后，是一双深暗的眼。
　　她紧紧捏着那个信封，快步走上电梯，望着玻璃墙外绮丽的夜色，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回到迷夜的化妆室，推开门，海藻正一个人坐在梳妆台前，端着酒杯自斟自饮。见安在进来，迷蒙着双眼打了个酒嗝，嘴里嘟囔了几句什么，头一歪，倒在了桌上。
　　安在走上前去，唤了她几声没反应，又推她一把。她只是不安地动了动身子，头转向另一边，接着会周公去了。
　　安在无奈地摇了摇头，在化妆室随手拣了件厚点的衣服，给她披上，又把空调关小了一点，才侧身转进换衣间，将黑色长裙换下，穿回自己的T恤和牛仔裤，将信封塞进挂包里，步出了迷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