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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第 8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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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桐城之事还没有个结果呢!”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惹得永岁帝额角的青筋暴起。
他忍着疼,透过眼皮细小的缝隙朝底下看了一眼,没有找到说话的人。他颤颤巍巍地站起来,身边的内侍赶紧贴过来,搀扶着他的手臂。
永岁帝没有再管朝堂之内吵嚷的声音,径直朝殿后走去。留下殿里的大臣大眼瞪小眼。
秋日的太阳并不热烈,谭漓坐在窗前,低头俯看着送来的书信。
窗外茂密高耸的树枝上的落叶尽数掉落在树根底下,树枝上残留的枯叶挡住天上照下来的阳光,剩余的光亮停留在信上,映出一道道树叶的样子。
微风一动,树叶跟着沙沙作响,信上的影子也随着摆动,像是在看一副皮影戏,不过这不是皮影,而是树叶的影子。
封国这几年状况并不好,前两年被襄国偷袭,现在又要开始打仗,但这都不是我们这些没有权势的人该考虑的。
如果谭漓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她现在恐怕都要着手打算劝说父亲搬家。频繁交战,并不是好事。
谭漓边向书桌方向走,一边按照信纸原来折叠的痕迹折回去,塞进信封里。
她坐下来,从桌上挑了一支笔,沾上墨水,低头沉思。过了一阵,她想好措辞,毫不犹豫地下笔。
她现在已经能预料到顾凌的答案。他知道消息一定会出战,不管是因为皇室还是因为封国。他就是这样一个矛盾的人。为了守护封国,他一定在所不惜,但若是有人动摇皇室地位,他下手也绝对不会留情。
虽然知道结局,但她还是想要知道一个肯定的答案。这封信就是问他究竟会不会出战。
自打几日前,朝堂上有人提出桐城的事情,陛下以头疼为由躲在殿中多日没有上朝,桐城的事情也耽搁下来。
父亲这几日一直在为这件事奔波,户部没有陛下的手谕根本不敢越权行事,就算父亲在背后做了许多赈灾的准备也是无济于事。
谭崇渊在殿前求见陛下许久,也没能见到陛下一面。他从宫里出来之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之中。
谭漓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紧闭的房门,抬手瞧了两声,“我煮了壶茶,父亲要不要尝尝?是堂姐送来的茶叶。”
话音落地之后,一直没有回答的声音。
谭漓恍惚间好像听到身后有一阵风刮过。她忙转身回头望去,却只看到云香疑惑的脸,“怎么了?”
“没事。”谭漓应道。果然被拒之门外,连风都来奚落你。
身前“吱呀”一声,书房的门从里面被拉开,父亲乌黑的眼下和憔悴的面容全都暴露在眼前。
“进来吧。”他叹道。
谭漓从云香手里端了茶走进来,把茶壶放在桌上,看向谭崇渊,“父亲没睡好吗?茶还是先不要喝了。”
谭崇渊瞄了一眼桌上还在冒着热气的茶水,低声应着。他垂头抵着手,歪着头紧闭双目,看样子是在休息。
谭漓熟悉地走到他身后,双手按着他太阳穴的位置,谭崇渊适时伸展身体往后仰。谭漓双手微微用力,轻轻揉着。
“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在忙些什么?”谭崇渊的声音从面前传过来,语气里带着疲惫与沙哑。
“学习煮茶。”谭漓答话,手也没停,“堂姐教了我怎么煮茶,还给了我好多茶叶。我这次可是等学会了才来找你的。”她语气故作轻快,想要带动谭崇渊的情绪。
谭漓双手之间的脑袋点了点,“嗯。闻到了,很香,可惜我今日没有口福。”谭崇渊轻笑道。
谭漓也跟着笑笑,她忽然瞄到谭崇渊藏在头发里面的白发。按照那根发丝的原本的路线,就应该在外面,但却被谭崇渊与别的一缕头发旋转缠绕,叠放在了里面。
谭漓眼底浮现出一道水泽,浅浅淡淡的,很快越积越多。
她不由道:“你什么时候退出朝堂啊?”
谭崇渊闻言,拉着谭漓的手将她拽到身前。他看到谭漓眼中的情绪,垂眼躲避,沉声问道:“你以前都不怎么用香粉的,最近迎春楼怎么频繁送来东西?”
谭漓连忙抬眼,心底一慌,方才的情绪瞬间消散。她想要解释,“我……”
谭崇渊没有给她狡辩的机会,“一直给你送东西的是顾凌吧。”他语气肯定,丝毫没有别的怀疑。
这句话让谭漓坐不住了,瞪大双眼看向谭崇渊,眼底惊讶的情绪显露出来,“你怎么知道?”
“呵!”谭崇渊松开谭漓的手,走向一边。
谭漓的视线跟随他的身影转到一边。他腰上佩戴的玉饰随着他的动作在衣料上来回摇摆,末尾的深蓝色流苏互相缠绕旋转,惹人注意。
“你不常出门,顾凌也不喜结交外人,你们二人就算要认识也需要时机。可就是因为你不出门,他也没有机会遇到你,你们二人竟然认识?前几日陛下举办狩猎会的时候你们在树下说话。若是不认识,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和你闲谈那么久。你这段时间又频繁和迎春楼来往,你说,我是怎么知道的?”谭崇渊一系列推理,直接将谭漓定在板上,完全没有辩解的机会。
她只得无奈承认,“父亲慧眼。”
谭崇渊走过来,双手摁在谭漓的肩膀上,用力一握,使得谭漓重新抬起头。他深深看着谭漓,认真道:“顾凌虽然是宣宁侯,但他那一族族人稀少,他那一支只有他一人,又没有长辈在旁,想要维持顾氏一族的光荣靠他一个是不够的。我们家虽然没有爵位,但到底家中有两位朝中官员,虽然膝下没有男丁,但处境都是差不多的。你若真心喜欢,为父可为你向他去说此事。”
谭漓肩膀一缩,望着谭崇渊的一双大眼简直闭不上,她现在震惊得说不出一点话来。
没想到父亲大人这么开明,还以为自己会受到训斥。
不过现在的关注点好像不是这个。
谭漓重新收拾心情,看向谭崇渊,他还是方才那般目光,沉重地看着自己。她心里很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思前想后最终憋出一句,“谭潇还没有成亲呢,我不想先一步。”
她终于找好借口了,心底却失落落的。
她嘴角往上,努力将脸上失落的皮肉往上推推,终是螳臂挡车。
且不说她不知道顾凌喜不喜欢自己,就是她到这里来就没有想过要嫁给他。她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目的,就是改变顾凌的结局,或许是因为喜欢,但绝对不是一定要嫁给他。
她来到这里,感觉每天都被一些事推着走,丝毫没有停留休息的时间,也没有思考往后究竟要怎么过的时间。
她只知道自己有一个目标,一定要努力实现。其他的,她没有时间细想,就算现在想来,她也是心惊肉跳,害怕、担心得不行。
如果不能实现自己的目标,那她来这里的一趟旅程估计就白费了吧……
她忽然想到卫寒曦,那个说狠话都柔声肉气的女子,带着自己登山祈福的人。眼底止不住地往外冒水汽,一圈一圈,模糊了眼前的画面。
也不算白费,最起码交到了一个知心的好友。
她屏住呼吸,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轻轻松开嘴唇,让空气更好的进入口腔中,鼻子与嘴巴同时大口吸气,好一会,她才缓过来。
谭崇渊见她这副模样,估计想到了什么,以为她是单相思,顾凌并不喜欢她。他走上前,拍了两下谭漓的后背,顺着她的话安慰道:“没事,等到你什么时候想了,再来告诉爹。爹还是很得圣宠的,到时候爹让陛下给你赐婚,谁家的儿郎清予得不到。”
谭漓好不容易憋住的眼泪,被这一弄,全部都崩塌了,眼泪随着笑声一起落在地上。
谭漓眼泪哗哗,打了一下站在前面的谭崇渊,声音里带着哭腔,“你这是干什么,顾凌也很受陛下重视,到时候陛下左右为难,岂不是下了你的面子。”
谭崇渊伸出手,轻轻抹着谭漓脸上的两行眼泪,笑着道:“谁叫我只有你一个女儿呢,若是不弄好你的婚姻大事,湘梅可不会放过我。”他像是没有经验,只顾着把眼泪擦干,丝毫没有留意到泪珠顺着他手的力道往两边摊开,整张脸更加湿冷了。
谭漓目光微微垂下,无声呢喃,“母亲……”
她想起那日自己刚到安城的时候,母亲躺在床上,脸颊消瘦的样子,眼泪差点憋不住,“我们什么时候回去看母亲?”
谭崇渊提及往事,感叹着转身,“快了,也就这一两年吧。”
朝中事务一件接着一件,哪里有时间休息。
谭漓思忖一两年之后,那时候萧辰毅大概已经成功了,新朝交替,父亲带着自己回去看望母亲,也倒是个好时候。
谭崇渊忽然想到什么,又转过身笑道:“不过,你可别担心谭潇的婚事,她已经定亲了。”
“什么时候的事!”谭漓惊讶出声。
“就是今天。”
谭府正厅院子里,堆放着不少箱子。从门口一排排罗列到院门,竟有六行六列,每个箱子都和腰一样高,更是有一米宽。
“听说找人抬进来就抬了好久呢。”
谭漓刚过来就听到前面有人说话,她走在廊下顺利拐个弯,看到正厅拐角处趴着两三个人。后面两位穿着府中的侍女的衣服,看衣服颜色应当是谭潇院子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