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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意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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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八月底。
顾凌离开京城已经好一段时间,据说他这个钦差干得还不错。
这次赈灾的款项还算宽裕,做起事来也没什么拘束。刚到苍城,顾凌便开始组织人员焚烧艾叶,在各家各户撒雄黄酒和石灰水。因苍城还有饥荒,顾凌从京城运去的粮食这一路也没有什么波折。生病的人全部隔离,并组织大规模清洁,已经病死的人进行深葬仪式。
“放错了,现在还不到放茶叶的时候。”谭潇及时制止谭漓放茶叶的手。她身体前倾,仔细看着谭漓的面色,“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谭漓满脸尴尬,摇摇头道:“没什么。”她把煮开的白水倒在杯中,继续后面的流程。
谭漓想学煮茶已经很久,之前都是自己琢磨,现在有谭潇在身边教导,技艺精进不少。今日倒是走神了。
顾凌走了一月有余。她一直想写信询问苍城的情况,顺便问问他如何,可笔一旦握在手里心里想说的话全都不见了,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下笔,倒是放下笔的时候神思泉涌,一问接着一问。
她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才算不奇怪。想想自己又没有身份,陡然写信过去,恐怕会让他觉得奇怪吧。
他们之间是好友吗?不算,这种事情靠谭漓单方面恐怕是不行的。她又没有直接问过他这个问题,显然是不知道在他心里自己究竟是不是他的好友。
虽然他们之间通信很多,但家长里短的信是一封都没有写过。他送过来的信的内容简单得不像话,全部都是关于朝堂上的消息。
“小姐。”谭潇院子里的侍女急匆匆走进来,“苍城传出消息,疫病严重,宣宁侯已经被感染,现在已经封锁城门了。”
“什么!”谭漓停在空中的手一顿,她惊讶道。
声音太过大,惹得众人看过来。谭漓咳嗽一声,低着头,继续她手里的事情。
“说完就先出去吧。”谭潇对着方才说话的侍女道。
屋子里面只有她们二人,方才过激的反应只有谭潇和那名侍女知道。
谭潇转头看了谭漓一眼,没说别的话。在之前的几次宴会上谭潇就发现谭漓频繁看着顾凌。第一次以为是巧合,第二次看到倒是心中有了一些猜想。现在看到谭漓这个反应,恐怕女子都不难猜到她的意思。
不过她们现在都在京中,做不了什么。“你别担心。病势反复,也是常有的事情。宣宁侯做得一直都很好。”她轻声安慰道。
谭漓颔首,“嗯。”虽是这么回答,但她心中的慌乱不是几句话就能抚平的。
她知道自己现在离开恐怕会被谭潇知道她的心思,但她还是忍不住。“我先回去了。”
“嗯。”
谭漓一路跑回自己的院子,在纸上匆匆写下一直以来想写又不敢写的信。只是现在苍城封锁,外面的东西能送进去吧?
京中的情况还如之前那般,因为一些事情在朝堂上吵个没完。
苍城疫病情况加重,病势卷土重来,赈灾的宣宁侯都被感染。京中人心惶惶,大家都害怕疫病传到京城,纷纷在药铺购买药材,做好打算。
传入京的这条消息让人害怕,很快又有另一条消息传进来,盖住每个人心里的恐慌。
“萧小将军回来了!”
城门口涌进一支队伍,队伍里的人全部骑着马,身披盔甲一路疾驰。京中的大道上排开一路的人,后面的人受到前面人吵嚷的影响,纷纷回头看情况,站在道路两边,想要一睹萧小将军的风采。
“驾!”领头的萧辰毅甩着马鞭,挥在空中,正巧挡住太阳照过来刺眼的光线。
只要路过人群,便能听到有人激动地喊“萧小将军!”
萧辰毅带着人一路骑到宫门口。从马上翻身下来,对着宫门口的侍卫道:“我要见陛下。”
“诶呦,陛下听说萧小将军回来,特意让奴婢过来接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的内侍,站在皇城侍卫身后露出个头道。
萧辰毅没有置喙,点点头,往里面走。
他跟着内侍一路走到宣政殿,正要进去,身前被内侍一拦。他脸上堆着笑,“将军的刀不能带进去。”他说完脸上还不忘讨好的笑笑。
萧辰毅取下腰间的刀,递到他的手上,走进殿。
“陛下,臣回来了。”
身后传出来萧辰毅觐见的声音,内侍闻言回头一望,然后转身面视前方,脸上早已没有了方才的笑容。
永岁帝丢下手里的笔,走上前扶起萧辰毅,笑道:“你没有让朕失望。朕准备赏赐你,你可有什么想要的?”他扶起身前的人,眼睛一直盯着萧辰毅脸上的表情。
萧辰毅闻言要跪,冰冷的地板触及膝盖,冷气被盔甲隔挡在外。“臣不要赏赐。”他说着俯首叩地,殿里响起盔甲摩擦的刺耳声,“父亲死因不明,臣肯请陛下下令彻查!”
永岁帝脸上的笑一下子僵住,正缓慢消失,逐渐变为一张冰冷的脸。他后退几步,冰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唉……”他叹口气,原本冷漠的脸上都是忧愁,“不是朕不愿意,只是这其中万事纷杂,一时想要调查起来,还真是无从下手。”
他说着背过身走去,声音充满愁绪,“如今朝中还有一大堆事,幸亏爱卿回来了,不然朕都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你说……”他忽然转身,看向萧辰毅,见他跪着立即上前扶起来,“你说盘城的叛军如何处置?朝中有人觉得朕将他们都杀了是不仁之举。你如今回来,朕还是要看你的意思来决定。”
提及叛军,萧辰毅深深地皱着眉,眼中充满恨意。他忽然看向永岁帝,双手抱拳,掷地有声道:“当然是杀了!他们抢掠百姓,劫掠路过的商贩,还杀了父亲,当然得死。”
永岁帝闻言一笑,正要开口,便见他接着道:“叛军其中有很多人只是为了温饱,其罪不该如此,但领头的几人必须全部斩杀。”
永岁帝面色一变,转身往书桌边走,挥挥手,声音中兴致不高,“就按你说得办。”他提起笔,继续写着东西,头也不抬道:“朕会给你‘骠骑将军’的称号,算是这次的奖赏。回吧。”
萧辰毅嘴唇微张,上下翕动,想要再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行礼告退。
他处置叛军的提议在朝中还是有人不满,虽有异议,却碍于他的军功,并不敢多言。
萧辰毅从皇宫出来,一路往府邸赶。京城的风要比盘城更冷些,要湿润些,但这里已经没有父亲了。
攻打叛军的军队是由父亲带回来的兵和陛下给的兵结合在一起的。如今军队里面出现奸细,绝对不可能是父亲带来的人有问题,只能是陛下给的人中出现问题。陛下既然千里迢迢召父亲回京,绝对不会是想要这一场战役落败。
可京中谁能将手伸进陛下的军队中呢?
他脑中灵光一闪,难道是永亲王?
他与陛下是最亲近的。陛下自己掌管兵权,军队中的人不是一般人觉得碰不到。
他回想起那名已经被抓捕的奸细说的话,“是王爷,是王爷把我安插进来的。”
萧辰毅之所以之前没有将这件事禀告陛下,是因为他怀疑有人栽赃嫁祸。王爷留在京中多年,为了避嫌,从来不插手朝堂上的事,也与官员几乎没有往来。这忽然间有人指认,还是需要证据支持,不然就算告到陛下面前也是无用。
比起这个奸细的指认,萧辰毅心中还有另一种怀疑。这件事或许是陛下授意王爷这么做的,但追根究底,背后又能获利什么呢?
即使心中万千种猜测,最终都是需要证据支撑的。
要想知道结果如何,直接去永亲王府邸寻找最合适。不管是陛下授意,或是他自己有异心,他府邸里一定会有不一样的东西。
萧辰毅看着眼前的路心中的想法越来越坚定。
同日晚间。
与往年庆生宴不同,今年永亲王的生辰宴在自己府中举办。永岁帝为了彰显自己的态度送来了不少贺礼。
群臣聚集在正厅,一起恭贺王爷的生辰。
谭漓从白天就听说了萧辰毅回京的消息,就是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据说他人现在已经在外间。
她回头看了一眼谭潇,她脸上的表情与往日无异。要不是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恐怕要被她这张温和优雅的脸给骗了。
丝竹之乐响起,谭漓喝水险些呛到。她抬头看着中央的舞姬,挥舞着披帛,没有一张面孔是自己熟悉的。
“擦擦吧。”谭潇递过来一张手帕,上面带着淡淡的香味。
谭漓咳嗽的动作惹得坐在前面的父亲回头望过来,见谭漓没有事,又转过头去。
谭漓接过手帕,小声问道:“我怎么听着这乐曲的声音和宫中的那么像。”
“你是因为这个呛着的?”谭潇笑着的眼睛看过来,眼中嬉笑的情绪就快要扑到谭漓的脸上。她不等谭漓回答,解释道:“今日王府的乐师都是从宫里来的,这也是陛下的恩典。”
谭漓小声“嗯”了一声。
看来陛下与王爷之间的感情很深厚,与传闻的一样。
忽然听到远处有茶盏落地碎裂的声响,之后便是吵吵嚷嚷的声音。
声音处于后面,谭漓歪着头想要看清楚,却发现大家都被这个声音吸引,纷纷看过去。颗颗脑袋挡在过道上,想要看清楚发生了什么,要么距离发生地很近,要么直接站起来,若是这样,恐怕自己就成了“焦点”。
她无奈地听着,声音嘈杂,好像有更多人加入其中。每个人说的话混在一起,只能听到每人的嗓音,却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
谭漓无意间转头,发现王爷站在王妃的身边,一手在背后扶着她,靠近在王妃耳边小声地说着什么。王妃听完他说的话,脸上担心的神色渐渐消失,她对着永亲王笑笑,道:“你去处理吧。”
“嗯。”王爷拍拍王妃的后背,朝吵闹的方向走去。
看着永亲王离开的身影渐渐淹没在人群之中。谭漓正四处寻找观察的最佳角度,肚子忽然感到一阵肿胀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