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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盘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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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凌坐在床边,看了一眼窗外的天气,外面刮着风,又下了大雨。他转头看着母亲,激动道:“不会的,我现在去写信,让爹回来。”
他一转身,没走几步,外面的风忽然吹进屋子,门窗被吹开,一阵哐哐当当巨响,将室内的灯火全部吹灭。顾凌心里的糟乱的情绪瞬间升起,心里更多的是恐惧。
他不知怎的,感觉身后床榻上好像没了声音,没有蜡烛照明,屋里黑漆漆的。担心母亲离开的恐慌和怕黑的恐惧同时侵袭过来,让他整个人都站不稳。
他急忙转头朝床上看去,只能看到娘亲躺着的轮廓,看不到她表情。他顾不上别的,跪坐在地上,凑近喊着娘亲,回应他的是空气,是安静,是黑暗。
“娘?娘!”他伸手推了推床上的人,始终没有一点动静。
像是从噩梦里惊醒一般,顾凌睁开眼看到的场面还是黑暗,身后的那只蜡烛不知怎的已经燃烧完,熄灭了。
屋里的黑暗好像和母亲离开的那天一样黑。
屋外“砰砰”响起敲门声。
“公子,迎春楼的伙计有要事禀报。”管家在门外道。
管家看到屋里黑漆漆,没有一丝光亮,他都快要怀疑自己的记忆了。明明是看着公子进去的,怎么没有点灯?难道是已经离开了?
正思虑着要不要让伙计去别的地方等等,就见眼前的门从里面被拉开。顾凌从黑暗中走出来,昏暗的环境看不到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管家拿捏不好态度,身体前倾,小声重复道:“公子,迎春楼的伙计……”他话还没有说完,便被打断。
“你先回去吧。”顾凌兴致低沉,声音也低低的。
“是。”管家转身离开,还不忘回头看了一眼顾凌的状态。
顾凌现在的样子是他没有见过的,他鲜少在下人面前失态,这是第一次。
迎春楼的伙计见他这个态度生怕自己搞不好会有责罚,赶紧禀报自己的来意,“上次您吩咐要仔细关照的人,今日又来了。她让我帮她跑腿递个信。”
顾凌瞥了伙计一眼,不冷不热道:“知道内容吗?”
“知道!”伙计从怀里拿出自己誊抄的信,递到顾凌的身前,“这是我在路上抄录的,您看看。”
顾凌将纸展开,方察觉屋外黑洞洞的,道路边的石灯只能照到寸余之地,现在将消息展开,并不能看清上面写着什么。
他索性将纸按照原来的轨迹叠起来,低眉凝神看着伙计,声音沉沉的,“你知道我的规矩吧?”
伙计连忙应道:“知道。”
“回去吧。”
“是。”
顾凌眼见伙计走远,进屋找了支新的蜡烛,放在烛台上点燃。烛火照亮他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冷漠的面庞,整张脸没有一点温度,像个木偶人。
他借着仅有的灯光展开消息,里面只有一句话,不痛不痒,甚至没有必要。顾凌深深呼口气,将传来的纸放到火焰上,眼看着红艳艳的火苗将信纸蚕食,化为灰烬,一点不留。
他记得谭漓和萧氏并没有联系,她为什么大费周章地去送这封信。
翌日。萧府。
萧则瀚梳洗妥当,正要出门,见管家站在门口等着。
“怎么了?”
管家跟着萧则瀚边往外走边禀报,“昨夜送来的。”他将信件递到萧则瀚的眼前,继续道:“有人敲门,守门的人听到声音出去一看没人,这封信当时就在地上。”
萧则瀚三两下拆开信封,整张纸上只写了一句话,“将军此去危险,当心腹背受敌。”他看着这封信眉头皱起。
同样的意思,辰毅也说过,难道这次战役里面有什么猫腻?
永岁十一年,五月。
距离萧将军出征已经有两个月了,京城里的日子还是和以前一样,平淡如水,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
谭沁这段时间有了新的乐子,很少来找谭漓的麻烦。不过自从上次见面之后,她们就再也没有见过面。近几日倒是听说,她与二夫人之间因为手工的事情起争执过。
“母亲,你做什么!这些都是我辛辛苦苦雕刻的!”谭沁拉着二夫人的手,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房间。
“做什么?”二夫人看见谭沁拉着自己,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你都在家里做什么?这些东西让那些匠人做就好,你一个姑娘家,你做这些?难道你还要出去谋生啊?”她说着将怀里抱着的东西送到谭沁面前看。
“我没要出门谋生,我就是喜欢。”谭沁一边解释,另一边也不肯放开手,生怕这一松手,母亲就将她那些好不容易雕刻出来的宝贝给丢掉。
二夫人声音高昂,气愤道:“你若像你姐姐一样,在屋子里面读书就好,每天不是出去买东西,就是待在家里雕刻东西。”她抬起一根手指抵在谭沁的脑门上,往后推,“你以后是要嫁人的,你看看你这双手上面都是伤,难保不会让别家轻看我们。”
谭沁见母亲还是不肯松口,便念头一转,松开抓着的手,抢起母亲怀里的木雕来。边抢边不满道:“又不是人人都像姐姐那样,要都是那样,到时候的榜样就得换人了,反正看书的人多的是,到时候又不稀奇。”
“你这孩子!”二夫人被气得气都喘不匀,抬手拍着胸口,看向屋外,大口呼吸,试图缓解堵在胸口的气。
谭沁将地上最后一个木雕捡起来放在桌上后,看了一眼母亲,见她脸色通红,显然是气得不轻。想着毕竟是自己的母亲,要是被气死了,可就没有第二个了。
“你别气嘛,虽然我没有变成姐姐那样,但姐姐就是你的女儿,这难道还不够开心的嘛?”
二夫人一回头,看到谭沁笑得开心的脸,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摇着头便往屋外走。
在子女的教育上面,二夫人是不能独自干涉的,虽然谭沁一直以来的爱好不让她满意,但总归还有个爹护着。或许是小女儿调皮的缘故,二叔父对待这个女儿总是格外关照,总担心一不留神就会被二夫人打个哭天喊地的,过来吵自己,这样又是半天不得安生。
皇宫。
内侍在殿门口抬头看了一眼殿内的人,随后立即低下,小步走进去,站定在永岁帝身前,“陛下,盘城的军报到了。”
永岁帝歪着头,放下手里的酒杯,不耐烦地拿过战报,忽地笑了一声,对着内侍道:“军报?内容朕都已经猜到了。”他虽这样说,还是有条不紊地打开想要看一眼。
奏章被拉开,雪白的纸上写满乱七八糟的文字。永岁帝看了一圈下来,最后觉得要是直接看最后一行还能节省一点时间。
他看信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早已不见,看完信脸上像是遍布乌云一般,阴恻恻的,看向内侍的眼睛里透着恨意。
递奏章的内侍被这一眼吓得立即跪下来,颤声道:“奴才该死……”
永岁帝喘着粗气,每一次巨大的喘气声就像是天雷一样,响在内侍的头顶上,皇帝的一句话就能决定他的生死。他害怕得浑身直颤。
几瞬安静的时间之后,是巨大的风暴。
永岁帝毫无征兆地将身前放着酒壶的桌子掀开,往前面扔去。内侍就是在桌前给永岁帝传递奏章,这张桌子一掀,正巧砸到他的身上。只见他闷哼一声,立即躲到一边,低着头不敢再发出其他声音。
门口的内侍听到声音全都跪下来,额头贴着地面,都是大气不敢出的样子。
“滚!都给我滚!”永岁帝冲着满殿的人怒吼。
有了这个吩咐,内侍哪里敢在耽搁,一溜烟,全都没了踪影。
盘城传过来的第一封战报不是喜讯,而是丧讯。萧将军出师不利,首战告败,已经阵亡于战前。京城之内人心低迷,好像又回到了忠远伯战死的那个时候。
据说战场上军师与幕僚们谁都没有重视这场战役,他们觉得这种没有背景的叛军对付起来根本不需要费什么力气,全都建议萧将军速战速决。可萧将军却好像有什么顾虑,总觉得还可以在等一等。
恐怕这个时候萧将军已经察觉到不对劲了。
由于萧将军一再推拒出战的计划,导致军中士气降低,最后碍于军师和幕僚们的压力,不得不上场,最终的结果就是战败。
京中百姓丧气,谁都没想到在这场战役中竟然会折损萧将军,最后还是以战败结尾。
这个结果更是打了陛下的脸,他在朝臣推出来的人选当中谁都没有选,而是将镇守西北的萧将军悄悄调回京,最后却是这样一个结果。
消息像是一阵风,只要轻轻一刮,就能传遍整个京城。
谭漓听完消息,还在震惊,与其说是震惊,不如用“错愕”来形容更贴切。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文的力量真的那么大吗,自己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都不能改变这个结局。
两个月的时间她都在担心、忧虑,与其说她在乎结果,更不如说,她想知道自己的存在究竟能不能影响原文的发展。
一方面她希望原文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这样就不会发生不知道的事情,另一方面她又希望原文可以改变,这样她就可以改变顾凌的结局。这两种思绪碰撞到一起,互相矛盾。
屋外传来一阵奔跑的脚步声。没一会就看到谭潇跑进来,她脸上没有血色,一脸不相信的模样,外衫因为跑动滑落在肩膀上,急促道:“你听到消息了吗?”
谭漓很少见到她这个样子,站起来郑重道:“听说了。”
谭潇往前走了几步,拉住谭漓的手,她紧紧地看着谭漓的眼睛,“你说这件事会不会是假的,萧将军从来没有战败过,而且他这次面对的是叛军,没有任何打仗经验的叛军。他若是死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