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罐》喵喵冰糕

15、告状

　　方糖听见声音转头，就看见爱德伦站在自己面前。
　　“学长。”方糖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碰到爱德伦，想到这里是什么地方，关心地问道，“你生病了吗？”
　　“来看你——伤得不严重？”爱德伦看着方糖摊在腿上的手掌和他的膝盖，就算红肿已经消退也能看出来当时被撞得有多厉害，该庆幸是学校对代步器的速度有严格的规定，不然方糖就不仅仅伤了皮肉那么简单。
　　方糖听到爱德伦说来看他，心里忍不住地开心，面上也微微发红，但是后面的话又让他有些心虚地低下头，并将手掌翻过来叠在一起——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心虚，其实他真不觉得自己伤得有多重，只是跟之前相比伤口稍微大了一点，要多痛几天而已……
　　爱德伦见状也没再说什么，只过去拉来床边的椅子坐下，将方糖的手拆开来手心朝上。
　　被爱德伦抓住小臂不松开的方糖脸上红晕更浓，抬了一下手没挣扎开，只能不自在地动了动手指。
　　爱德伦抓着方糖的小臂不说话，方糖低着头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爱德伦叹了一口气，先开口问他：“跟学长说说，怎么被弄成这样的？”
　　“……”方糖嘴巴动了动却没出声，爱德伦一副要追究这件事的样子虽然让他心里很感动，但是想到埃迪说的话，他又害怕给爱德伦惹麻烦或者让他为难。
　　“你不说，其实我费点功夫也能查清楚——不用担心会给我找麻烦。”爱德伦松开手，笑着摸摸方糖的脑袋，在工作室养了一个半月，虽然没养起来多少肉，但方糖的头发比之前稍稍顺滑了一些，摸起来也更柔软。
　　方糖闻言只好开口，不过开头他特意提了一下贝蒂的全名，发现爱德伦认识她但是并没什么反应之后，安心了一些，原原本本地将整件事情讲出来，包括贝蒂一行三人所说的话，就算省去了一些他说不出口的内容，但也能够直白地感受到她们的恶意。
　　就算当时方糖自己选择忍了下来，但是不代表他不生气——他很生气，所以他把整件事情的过程和所有细节都记得很清楚，所以他也难得流畅地说完那么多话。
　　说完之后方糖才觉得自己的行为非常像找家长告状的幼崽——诺米尔被工作室里其他人戏弄之后就喜欢找他来告状。
　　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不妥，方糖红着脸想说自己不是告状，话到嘴边又想到自己刚刚已经全都说了出来，现在再说自己不想，好像有点奇怪……
　　“以后遇到事情，第一时间也要这样跟我说——知道了吗？”爱德伦抓住他的小臂，笑着对他说道——在别人看来那么温柔的神情却让方糖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抓住了。
　　方糖呆呆的不知所以然的样子在爱德伦的意料之中，正好药膏已经干瘪成膜，爱德伦扶着方糖站起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两人走到外面，医生的桌子上放着一包药。
　　看到两人出来，拉斐尔将那包药递给爱德伦，顺便对他嘱咐了药的用法还有一些之前就对方糖说过的注意事项。
　　爱德伦笑着对拉斐尔说自己记住了，后者对他翻了白眼，将两人赶了出去。
　　“拉斐尔是西蒙的堂弟。”爱德伦解开了方糖先前的疑惑，然后直接将还在愣神的方糖抱起来放到代步器的后座上——正好他来的时候就将代步器直接停在了校医室门口。
　　“啊！”方糖被突然的腾空吓得惊呼一声。
　　爱德伦见他已经坐稳，一步骑上代步器，自动识别到他的身份后，代步器平稳地启动，直接朝着艺术系宿舍的方向过去。
　　好在他们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上课时间，周二上午大部分学生都是有课的，就算没课也很少会有学生在外面，所以一路上并什么人认出爱德伦，就算有也不认识方糖——两个人坐在代步器上，稍微熟一点的人最多只来得及和爱德伦打个招呼，而方糖坐在后座低着脑袋抱着药袋，根本就看不清他的长相。
　　顺利抵达宿舍的方糖松了一口气，和爱德伦道谢并告别后就转身上了楼。
　　回到房间的方糖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的伤口，确认药膜都好好地敷贴在伤口上后也不再想乱七八糟的事，拿出下午上课要用的书再次预习加深印象。
　　中午方糖去了离下午上课所在的教学楼最近的食堂——在窗口点菜的时候想起医生说的话，多要了一小份菜。
　　他的身体确实太弱了，如果为了节俭不好好吃饭，万一以后因此生了什么病就得不偿失。
　　吃完饭的方糖慢慢走到下午上课的教室，找了一个角落坐下——由于他到得太早，空落落的阶梯教室里没有一个人。
　　距离方糖上一次坐在教室里已经过去非常久，那时候方糖还是一个只有七岁的小孩，当时的他还没有近视，能清楚地看到其他学生在对他恶语相向的时候可怕的表情。
　　最开始的时候由于他非常腼腆害羞，其他同学只是不理会他，把他当成透明人，也有和他一样腼腆的同学和他成为朋友，他也度过了两年还算平淡的校园生活。当时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就变得不一样，同学们背对着他说话，会在他走过的时候用奇怪的眼神打量他，会忘记上交他最早交给课代表的作业，会在经过他的课桌的时候总是不小心碰掉他的东西。而他也是在关系最好的朋友当众骂他白眼狼、胆小鬼、害人精这样的话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是被那么多人一起讨厌了。
　　当时他年纪太小，被所有同学甚至老师讨厌的压力已经让本来就不算开朗的他喘不过气，于是他去寻求家长的保护，告诉方母同学讨厌他，他觉得难过，自己不想再去学校——艾米问他，同学为什么讨厌他，他却说不出口；艾米说他一定做错了什么，他只要和同学们道歉，大家就会原谅他，他不想去；艾米又说他是家里弟弟妹妹的榜样，要敢做敢当，于是第二天让管家带着满脸都是泪水的他在全班面前道歉。
　　后面方糖的确又过了一阵子孤单的校园生活，直到有人将一袋垃圾塞满他的书包，他的同学好像找到了另一个对他发泄的途径，各种各样的惩罚如井喷一样发生在他的身上，被卡死的厕所门，被浇湿的头发，被撕碎的课本，被倾倒的午饭，一点又一点化成雪花压在他的心上。
　　直到事情闹大，有同学的家长向学校施压希望方糖不要和自己的孩子在一个班级里，于是得到方母同意的管家将方糖接回家中，从此他就开始在家里自己一个人学习，方母也不忘为他请了几位家教让他继续学业用来维护她的体面。
　　上一世他从来没有想明白，他到底做了什么什么事让他们这样讨厌自己——想不出原因，他也渐渐相信是他自己就是那么讨人厌，直到死后才恍然想到，似乎所有的不对劲都是方家兄妹三人入校之后才开始发生——也难怪在学校的时候他们从来不会亲近自己，而自己离开学校以后，方佳贝才放下对他一直以来的敌视开始接近他，都是因为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没有竞争力又有剩余价值可以榨取的人。
　　上课铃响起来，方糖睁开眼睛，教室里已经坐了一半的人，教授是一个中年雄性，手中拿着一个保温杯，正在摆弄着操作台。
　　上一世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对他来说就像是刚刚做的一场梦，他坐在帝大的校园里，不在凡诺星，身边没有毒蛇一样纠缠着他的方家人——周围的同学或是跟他一样独自一个人，或是已经找到了同伴坐在一起悄悄低语。就算他跟光鲜亮丽的他们不一样，他穿着没人穿的简单的校服，身上还有难看的伤痕，但没有人太过关注他，他现在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已……
　　“同学们，我是你们这学期负责帝国政治思想理论的老师章俊——”台上的老师终于开始讲课，洪亮的声音打断了方糖飘远的思绪，他往前翻到课本的第一页，开始认真上课。
　　每个老师都有自己的讲课风格，但大致都遵循着帝大自成一脉的授课体系。
　　章教授的讲课节奏非常快，如果不是因为方糖充分地预习过，很难跟得上他的思路，再加上课上教授源源不断地看着学生名册点名提问，下课后方糖能清楚地听到身旁同学的抱怨声。
　　作为幸运地没被点名的学生之一，方糖有些开心地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放进背包，然后慢慢地回了宿舍。
　　没有忘记六点一起吃饭的方糖提前半个多小时出了门，慢慢地照着导航走到目的地的时候时间正好，还有十分钟就到六点。
　　报上包厢号后，方糖跟着服务员到了包厢，只是在他到之前空无一人——没想到他居然是第一个到的人。
　　方糖坐到里面的位置，打开光脑看群里的消息。
　　群聊‘帝国七仙子’
　　【章鱼丸子】你们有没有先到的，我被李老头扣到现在，才出训练室
　　【电冰箱】@章鱼丸子我马上到
　　【的卢】别急
　　【章鱼丸子】@的卢比我到得晚你就坐狗那桌
　　【的卢】？
　　【小鱼】我和夏夏马上到了
　　【很会钓鱼】^ v ^
　　【小鱼】(*╯3╰)
　　【的卢】好恶心
　　【章鱼丸子】你们谁到了？老板和我讲已经来人了
　　【帝大第一王子】不是我，我刚出门
　　【的卢】不是我，我在上厕所
　　【很会钓鱼】不是我，我在钓鱼
　　【小鱼】不是我，我在咬钩
　　是我到了【方糖】
　　【帝大第一王子】马上到
　　【章鱼丸子】[呵呵]
　　方糖放下光脑，服务员正好进来将一壶热茶放在桌子上给方糖倒了一杯后就转身出去了。
　　服务员出门不久，包厢门又被推开，西蒙和迪卢两个人一前一后进来坐在他的对面。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古怪，西蒙似乎心情非常不好，一直皱着眉头，坐在对面最里面的位置，迪卢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戴着帽子，侧着脸看不清表情——他给西蒙倒了一杯热茶，西蒙没接，拿起光脑点了几下递给方糖：“点喝的。”
　　方糖想说自己喝茶就可以，可是西蒙的眼神冷得有些吓人——他只好接过光脑低头点了一杯最便宜的柠檬水。
　　西蒙又把链接发到群里，迪卢拿着自己的光脑问他：“我可以点吗？”
　　“哼。”西蒙冷哼一声，迪卢闻声将光脑关上。
　　方糖低着头看光脑，就算他这方面再迟钝也看出来迪卢惹西蒙生气了——西蒙非常生气。
　　包厢里虽然有三个人，但是没人说话。
　　气氛十分冰冷，好在这时候又有人到了。
　　李鱼推开门，牵着蓝夏的手走进来，蓝夏另一只手在刷光脑，抬头打了一声招呼就有低下了头。
　　两人后面还跟了一个爱德伦，进来之后直接走到方糖身边坐下。
　　“你们俩也到了？室内怎么还戴帽子？”李鱼带着蓝夏坐在迪卢和西蒙那一边，转头正想跟迪卢扯皮——“噗！迪卢，你的脸怎么回事？”
　　除了西蒙，在场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迪卢，就连一直低头的蓝夏也抬起头看他。
　　因为已经被大家发现，迪卢自暴自弃地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放在自己腿上，一副随便看的样子——他的右眼似乎是被人打了一拳，右边的脸上还有红红的掌印，可见打他的人是用了真力气的，就算迪卢那么皮糙肉厚都能打成这样。
　　李鱼和爱德伦又看了一眼西蒙，西蒙低头刷着光脑，什么反应也没有——他俩又对视一眼，然后憋着笑。
　　蓝夏瞥了一眼奇奇怪怪的几人，似乎明白了什么，眨眨眼睛也低头继续用光脑。
　　这时候包厢门又打开了，作为最后一个到的余宛城，提着两袋东西进来：“刚好在门口遇到外卖员，人都到齐了没？我不会——噗！”
　　余宛城看到迪卢正对着他的惨不忍睹的右半张脸，笑出了声——听到他的嘲笑，迪卢弯下身子将头埋进自己的胳膊里。
　　别人的嘲笑终于压弯了迪卢笔直的脊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