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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喜新不厌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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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举在眼前的酒盏开始出现重影时,闻溪轻轻甩头,才明白过来,她自己的酒量的确是很好,从前跟老爸常时不时喝两口。可她忘了,原主从未喝过酒,将才那一大杯的酒咕咚喝下,整张脸顿时烧得发烫,舌头辣得发麻。
视线里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夺过她手中的酒盏,清冽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夫人,你喝醉了。”
她头犯晕糊,脑袋迟缓地转过去,看见一张模糊但熟悉的侧脸。她努力睁开眼睛凑过去瞧,身子不受控制地晃了晃,一只大手瞬间掌住她腰侧稳住她歪斜的身形,她就势靠过去,这才看清那双微染笑意的凤眸的主人是谁。
酒劲上头,她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没醉!”
“夫人还想喝吗?”温柔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蛊惑。
闻溪感觉胸口像是有一团火在燃烧,还未等她回答,酒盏杯沿就擦过她的嘴唇,酒香顿时充斥鼻尖,令她愈加晕眩。
身旁有人劝道,“小闻,莫喝了,喝醉了明日身子会难受的。”
迟钝的知觉缓了半晌,她才听出那是虞柠的声音。思绪逐渐混沌,闻溪此刻只想倒下好好睡一觉。她大着舌头开口,“我……”
才将将张开嘴发出一个音,嘴里便被灌进一大口液体,酒香更加浓烈,辣得喉咙一阵刺痛,她立即呛出声,腰侧那只手的力道跟着紧了紧。意识涣散之际,她像是抓住稻草般,抓住身侧之人的衣袖,重重朝他靠过去,重如千钧的手拼命往阁楼的方向指,奈何怎么也抬不起来,只有声音含混嚷道:“今晚……睡,阁楼……我睡……”
落入无边黑暗的前一刻,她隐约听到身侧之人含笑应道:“好。”
桌上虞柠和赵九庆几人看到闻溪歪倒在江樾舟怀里,似乎见怪不怪,毕竟知晓二人是夫妻。唯有孟玉兰和谢序安的面上皆闪过一丝诧异和震惊。
孟玉兰眼角牵起欣慰的笑意,觉得二人间有了夫妻感情,樾哥儿也学会疼人了。而谢序安则是震惊得有些错愕,倒不是因为江樾舟对闻溪的举动,而是方才她口中方才提到的阁楼。他若没记错,那间阁楼算是江樾舟的秘密,就这般任她自由进入?
谢序安端着杯盏举在嘴边,低头抿了一口,掀眸朝江樾舟递过去一个不解的眼神。
“怎么回事?”
“你别管。”
“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是故意将她灌醉,莫不是想要趁人之危?”
“滚。”
……
孟玉兰将醒酒汤端上阁楼,“樾哥儿,这还烫得很,稍过一会你再喂小闻喝下罢,免得明日醒来头疼哩。”
“好。”
“歇在阁楼毕竟不便,万一夜里着凉……”
“无事。”
闻言,孟玉兰咽下话头,只得道:“那我便先回去了。”见他颔首,她这才小心踩着楼梯下去,关上酒楼门后与虞柠几人走路回家。
酒楼内顿时幽静无声,阁楼内燃着的一盏灯烛清晰地照见床上躺着之人的面色。因着喝了酒的缘故,她脸色坨红,樱唇鲜红饱满,或是有些难受,她的眉心微微拧着。
江樾舟的目光从她脸上移到那碗醒酒汤上,半晌过去,他丝毫没有要喂她喝下的动作,只好整以暇地靠坐在榻侧。
弯钩似的银月逐渐低垂,床上之人终于不满地嘟囔了句什么话,声音细弱得几乎辨听不清,江樾舟微微倾斜身子靠近过去。
俗言都说酒后吐真言,他倒要听听看她究竟有什么话要说。
“有……有、问题……”
他瞬间一凛,嘴角勾起一抹果不其然的笑,她果然已经发现了这间阁楼不对劲,然而下一瞬却听她道。
“代码的问题……服务、务器崩溃,有、bug……”
江樾舟:“……”
他欺身过去低声追问,“代码是谁?”莫不是她的另一名同伙?
然而她接下去却不肯再多说一句了。
等了半晌,江樾舟耐心渐无,遂撤回身来,动作倏地一顿。他垂眸看去,一只莹润白皙的手正紧攥着他的衣角。
他嘴角牵起一丝冷淡的笑意,却并未拿开她的手,半欠着身子低哄道:“放心,问题解决了。”
揪着他衣角的小手果然松了松,他继续道:“不过……你为何接近我?”
听罢,床上之人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接着打了一个酒嗝,羽睫跟着轻颤,嘴角一瘪,“你谁啊,不认识。”
“……江樾舟。”
那只小手轻轻一摆。“江樾舟,江樾舟……好熟悉的名字,是她、长姐和媒婆,宋媒婆将我,嗝,冲喜……”
“经营酒楼是为何?”
“嗯?酒楼……江、江樾舟太穷了!”她不满地提高几分音量。
“……”江樾舟凝眉沉吟片刻,愈发不解,她是在嫌弃他穷、所以才要经营酒楼?
正待继续追问,床上之人突然欠起半身猛朝他扑来,他身子敏锐地立时往后仰去,谁料腿上一重,紧接着是一声——
“呕——”
一堆污秽物顿时撒在他下身。
江樾舟脸色一黑,垂眼看着自己脏污的衣裳和鞋,生生懵了一瞬,未及防备,竟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罪魁祸首吐干净后,还就着他的衣角拭了拭嘴,抚着胸口平顺了一番呼吸,又跟没事人儿似的躺下睡过去了。
“……”
江樾舟咬着后牙槽,攥紧的拳头捏得咯咯响,他强忍下将此胆大包天的人碎尸万段的念头,忍着怒意起身朝外走去。
她一定是故意的,他想,她在挑战他的底线。
*
翌日闻溪醒来后,脑中的第一个念头便是后悔,后悔不该喝酒、更不该贪杯。她此时头疼得要炸裂般,心口难受得很,身子也使不上多大力气。
她抚着额角,蹙眉看了眼四周,认出自己身在阁楼。头一疼,她恍惚记起晕过去前确实曾说过,晚上要睡在阁楼。
只是……她皱着鼻子嗅了嗅,空气里怎么隐隐有股怪味。
昨晚醉晕过去后的记忆这会儿怎么也想不起来,脑海里似乎有百个小人在不停地叫嚣,有的说太难受了再睡会,有的坚持要起床,有的则抗议好累。脑子乱成一锅粥,吵得她太阳穴突突更疼了,耳刮子嗡嗡鸣响。
她躺尸般地躺在床上,不知过了多久,才万分不情愿地挣扎起身。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连呼吸都不由得急促了几分,胸口压抑得紧。
没想到原主的身子这么不经造,不过贪喝了几杯,就难受得这般厉害。
低头穿鞋时,先前那股怪味儿更重了些,闻溪眯眼瞧去,见脚踏上隐约有小块污渍。
她抬袖使劲闻了闻自己身上,一股说不清的宿醉之人的糟味立时引得她黛眉紧蹙。她几乎猜到了十之八九,定是原主不胜酒力,昨晚她又醉得不省人事,此种情况定然是吐了。
闻溪略嫌弃地撇嘴,恨不能立刻换身干净衣裳。她随即站起身来,眼前忽地一黑,险些厥过去。扶稳床柱待那片刻的眩晕感退去后,她才仔细检查了一番床上,万幸床上并未遭到殃及,貌似只有脚踏上的一小块脏渍。
她揉了揉眉心,准备下楼,余光忽地定在桌上,小碗里的醒酒汤盛得满当,却无人动过。
“……”
她端着小碗去了厨房,孟玉兰正在里头刷碗,见她进来,关切问道:“小闻,头疼不疼……咦,这醒酒汤你昨晚怎么没喝?”
“我醉晕过去了,不知你煮了醒酒汤。”
“莫不是樾哥儿也忘了?我还特意提醒了他一遍哩。”
闻溪:“……”
他定是故意的!
孟玉兰忙接过小碗,让她先去大堂坐会儿,“我再重新给你煮一碗,醉酒可得难受个一日两日哩,你这孩子昨晚喝得又急……”
将近午时,大堂内食客寥寥,闻溪撑着额角坐在柜台后,翻开今日记账。
虞柠送走一位客人后,走过来关心了几句,又道:“今日我新做了芝麻山药条,虽有食客点单,但这半日生意并不好……”
“客人很少,生意惨淡。”闻溪接过她未言尽的话。“依今日点单情况来看,有乐意尝试新品芝麻山药条的食客,也有喜欢旧口味的食客。”
“对。”
“就像有的食客今日选择咱们新开的酒楼,但明日可能依旧会去常去的一家酒楼吃饭,总之就是喜新但不厌旧。”
“小闻。”
虞柠略有些迟疑,“我早前就想问,酒楼若是只用山药做食材,菜品恐会有些单一和乏味,远不如别的酒楼菜色丰富,更能吸引食客。”
闻溪点头说是。
她先前调研时,考虑做产品派,就像羊记酒楼那般主打招牌就是新鲜羊肉。山药虽在橘宁县是很有竞争优势的食材,但它本身既不是肉类,也不能光靠各色糕点或辅菜来与别家酒楼竞争。
“无事,小闻,莫灰心,咱们才刚开业,许是很多食客还不知道有新开的酒楼。”
闻溪嗯了一声,轻揉着太阳穴,道:“起先我定的目标是,酒楼能在一周……七日内有回头客。”
“等过几日,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闻溪摇头,“阿柠姐,你方才说得对,咱们酒楼比起别的酒楼的确菜品单一,虽也会吸引食客,却远达不到让食客必吃不可的地步。照眼下这情况,还是当初有太多因素没顾虑到……看来得重新考虑一下酒楼的模式与定位了。”
她这厢话音才落下,门口立时响起一道浑厚的声音。
“掌柜的!”
大堂内走进来三人,闻溪抬眸看去,眼皮蓦地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