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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冒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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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9】
B市某私人医院。
闻柏泽穿着宽松的灰色短袖坐在病床上。病床旁摆着一台巨大的仪器,探出很多条像触手一样的脉络。
他单手举着手机,脉络松松垮垮垂在手上。手机里传来某个醉鬼前任理直气壮地呵斥声。
“我喝酒了,过来接我!”
月光投进窗户照在他脸上,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佛珠。冷淡地开口:“沈熠?”
手机那头的醉猫嘀嘀咕咕不知道在骂什么,闻柏泽却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
他第一次见到沈熠,就是在北美某个小酒馆门口。
小小一只,喝得酩酊大醉,抱着膝盖抖肩膀。
闻柏泽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他当时状态也很差,正要越过沈熠进酒馆时,被人一把抱住腰。
别看沈熠清瘦,劲儿可一点不小。
闻柏泽挣了几次没挣开,垂眸盯着贴在他腰上、脸都堆出肉墩的某人,冷冷地说:“滚开。”
沈熠非但没滚,还得寸进尺的往上爬,一边爬一边哭:“同学,同学,你是中国人吧!救救我吧!我已经很多天没吃饭了呜呜呜......”
可能是看向他们的目光越来越多,可能是闻柏泽怎么也扒拉不下这块牛皮糖,最后只好妥协。
他们加了联系方式,见面的次数越来越多,然后......就在一起了。
据某人后来所说,初遇时他身无分文,已经很多天没吃饭。不过现在回想,真的身无分文,会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吗?
接近他的手段罢了。
就像现在一样。
闻柏泽眸光淡淡落在窗外车水马龙的街巷,开口:“你找错人了。”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沈熠就像一只突然被骂的小猫,嚣张的气焰全被冷水浇透了。
闻柏泽感觉自己的心尖被人用力地掐了一下。
他眉宇划过一丝烦躁,‘啪’地挂断电话。
“泽,是‘德高望重’的沈熠吗?”爱德华抱着病历表靠在墙边,褐绿色的眼瞳闪烁八卦的芒光。
闻柏泽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又瞥了他一眼说:“德高望重用在这里不恰当。”
爱德华是闻柏泽的心理医生,他是德国人,最近正在学汉语,闻言忙不迭点头:“我记下了。”
闻柏泽没有隐瞒分手的事情。
爱德华想了想,提议:“你们可以‘死灰复燃’,有一个爱人,对你的病‘大有益处’。”
闻柏泽半垂着眼眸,摘下绕在手腕的脉络,说:“不想。”
“噢!那太可惜了。”爱德华摇摇头。
窗外响起一道闷雷,风刮得树木摇曳不止。
暴雨大雨将至。
闻柏泽看了一眼记录病况的爱德华,问:“治疗结束了?”
爱德华抬起头:“已经结束了,但我准备了令人‘食指大动’的宵夜,想与你‘彻夜难眠’……”
闻柏泽抿了抿唇,说:“下次吧,我有点事先走了。”
“哎——!”
·
夏日雨多,屋外雷声滚滚,逐渐下起暴雨。
沈熠被影帝挂了电话,好几个人眼里闪过嘲笑。
尤其是黎睿广。
有闻柏泽的电话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当众下面子?
他假装没看到沈熠错愕的表情,笑嘻嘻地问:“沈熠,你不是说闻柏泽老师一定会来嘛?为什么挂你电话啊?”
冀明头疼地打圆场:“他喝醉了......”
黎睿广选择性忽略自己下药的那杯酒,刁难道:“怎么突然就醉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沈熠,你不会是装醉吧?”
“啊......”沈熠捧着酒杯,眼神有些迷茫,问,“你是谁?”
黎睿广:“......”
真他妈操蛋,这是第二次了!他粉丝三万,还有专门的超话,这些都不值得沈熠记一下吗?!
他的笑容出现一丝裂缝:“我是黎睿广。”
沈熠点点头,‘哦’了一声。
他完全游离在酒局之外,脸颊泛起不正常的潮红。
要是别人当众闹了这么大的乌龙,大家只会觉得这个人自不量力。但是沈熠怅然若失的表情太招人了,勾得几个前辈心软软。
颜真芷转着酒杯,露出甜甜的笑容:“还不是你灌的~”
颜真芷整场饭局只跟大咖和沈熠说话,骤然搭话,黎睿广有些受宠若惊。
他连忙说:“没有,我就敬了一杯酒......”
“大老板都说闻柏泽老师有事来不了,沈熠怎么可能叫得出来呢?”张鸣弘笑得很友善,看样子像是打圆场,“沈熠,我们俩喝一杯,这事儿就算过了。”
沈熠捧着酒杯,遥遥相碰,笑得很乖巧:“对啊,我怎么可能叫得出闻柏泽呢?喝酒~”
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虽然没能看到沈熠学狗叫,但是出了这么大一个洋相,张鸣弘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没一会儿就提出结束饭局。
夜更深了,雨越来越大。
大老板喝得酩酊烂醉,被助理接走了。
冀明以为沈熠跟黎睿广他们一俩车,毕竟小演员们全住郊区别墅,坐着自己的车走了,没想到黎睿广叫的车根本没留沈熠的位置。
他略带歉意地看着沈熠:“座位不够,你怎么回去?”
沈熠头很晕,靠在墙上,笑了笑:“你们回呗,我打车。”
黎睿广点点头,带着一车人走了。
雨,特来越大。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混杂着青草的气味。
沈熠独自靠在酒店门口,弯腰用力地摁了摁肚子,舌头顶着腮帮,舒缓笑了一晚有些酸痛的肌肉。
闻柏泽不来接他。
还挂他电话。
沈熠胃疼的厉害,更用力地往下压,眼尾染上一抹红晕。
没关系,很正常。
他有自己的事要忙,就算是男朋友,也没有随叫随到的义务。
沈熠勾着衣领扇了扇风,掏出手机,准备叫一辆车。
就在这时,刺目的远光灯一晃而过,雨丝在车灯中变成银白色的线。
沈熠下意识抬手遮住眼睛,放下手时,看到闻柏泽撑着伞,冷冷地望着他。
又是幻觉?
沈熠搓了搓眼睛,而闻柏泽还在。
“雨这么大,一把伞怎么够哟......”老白跑上来,看到沈熠的情况,有些惊讶,“我的天啊,你这是喝了多少?”
其实没喝多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脑子特别混沌,有时觉得自己还在北美,有时又依稀记得已经回国。
但特别奇怪,闻柏泽怎么会放他一个人参加酒局呢?
打电话的时候还那么......冷。
“上车。”闻柏泽冷冷地说。
现在也冷。
确认关系以后就没见过这个表情了。
闻柏泽想分手了吗?
好不容易压住的委屈铺天盖的袭来。
沈熠喉咙发堵,顺着墙壁蹲下,耍赖道:“不上。”
老白瞪大了眼珠。
闻柏泽语气很凉:“上、车。”
“我、不、上!”沈熠硬气得很。
“那我走了。”闻柏泽面无表情道。
沈熠垂着脑袋,小声嘀咕了一句。
闻柏泽被气笑了:“骂我?说的什么,大点声。”
沈熠不说话。
“你觉得我很闲吗?”闻柏泽冷冷说。
凶什么凶。
骂的就是你。
“我说.......”沈熠抬头,眼角泛红,咬牙道,“你滚远点,再也别见我了!”
闻柏泽:“.......”
老白快吓死了,吃瓜和小命之间选了后者,讪笑着躲回车里。
闻柏泽垂在腿测的手指极轻地弹了一下,偏过头,冷淡地问:“想起来了?”
沈熠露出一丝迷茫。
想起什么?
闻柏泽缓步上前,拎起某只醉猫。
沈熠丝毫没有作为累赘的自觉,扑扑拍打他的手,试图挣脱桎梏。
“别动了。”闻柏泽语气稍缓,透着一股无可奈何的妥协,“带你回家。”
沈熠恍惚了一下。
现在应该在北美吧?
继父回国的时候把他落下了,他没有房子,语言不通,只能住在闻柏泽家。
‘回家’两个字,对他有莫名的吸引力,于是终于安分下来。
·
闻柏泽的商务车非常宽敞。
老白坐在驾驶位,听到两人上车的声音,拼命回头看。
闻柏泽关车门,瞥了他一眼,说:“别把腰闪了。”
老白扶着腰,摆了摆手:“肉多,不怕。”
说完一眼不眨盯着沈熠,像观察什么珍惜动物:“喝得挺醉啊,我这么看他都没反应,我要是动他呢?”
“......”闻柏泽指了指前面,说,“开车。”
老白挠了挠脸颊,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沈熠一上车就缩在角落,不舒服的抿着唇。
他的脸色十分苍白,耳根却透着不健康的潮红,手指用力攥着衣角,似乎正忍耐着巨大的痛苦。
闻柏泽余光扫到他的情况,问:“不舒服?”
沈熠攥了攥领口,衣服扯得松松垮垮,艰难地点了点头。
“叫医生来......”闻柏泽掏出手机准备打电话。
“不。”沈熠打断他。
闻柏泽动作微顿,看了他一眼。
沈熠勾着领口扇风,眼眸中透着星星点点的碎光,看起来特别招人。
他眼神游离,低声说:“我好像被人下药了。”
闻柏泽倏地压下眼睑。
沈熠抿了抿唇,悄么声地凑近闻柏泽,伸手探他脖子.......
“别......”闻柏泽躲闪不及,被他抱了个满怀。
沈熠把脸贴在闻柏泽的颈窝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闻柏泽身上有一股混杂着清苦松针的禅香气味,容易让人想到冰天雪地里走来的苦行僧。
好香,好好闻。
闻柏泽怎么哪里都好。
沈熠蹭了蹭,一口咬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