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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当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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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49】
一阵风拂过,刮散了遮挡月亮的云。
月光恰好落在无人在意的小角落,折射出一小块三角形的冷光。
房子的另一边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嘈杂的说话声、脚步声交汇在一起,响彻云霄。
这些声音被建筑物阻挡,传到沈熠和闻柏泽耳朵里,闷闷的。
反而有种.....私密感。
就好像在热闹的人群里,做一些心照不宣的私密事一样。
沈熠僵硬的被闻柏泽抱着,不敢推开,也不舍得推开。
说来也奇怪,拍戏的时候不是没抱过,但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紧张。
过了可能......一个世纪那么久吧。
闻柏泽轻轻推开了他。
两人在月色下对视。
不知谁家的小孩嬉笑着跑过,声音远远的传来,又远远的离去。
沈熠像是如梦初醒,低下头,极轻地眨了一下眼睛。
闻柏泽也偏过视线,抬手捏了捏眉头。
“现......”沈熠开口,却发现嗓子被糊住了,不由轻咳了一声,继续说,“现在好点了吗?”
闻柏泽不冷不热地‘嗯’了一声。
“那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走。
大概是氛围太过安静,又大概是闻柏泽的态度格外纵容。
沈熠突然就开口了:“闻老师。”
闻柏泽懒懒地应了一声。
沈熠抿了抿唇,说:“你为什么抱我?”
闻柏泽脚步一顿,回头,沉沉的眸光落了下来。
沈熠有时候也真是棒槌得可怕。
他往后退了一步,硬是梗着等回复。
闻柏泽沉吟了一下,低声问:“那你为什么抓我的手?”
沈熠愣了一下。
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影帝指的是刚刚在包厢的时候,自己突然握住他的手。
“我那是因为......”沈熠开口解释,“因为......”
因为你看起来有点难过,还因为你看起来有点孤独。
好像全世界的人都不站在你这边。
他说不下去。
但是闻柏泽总是能看出他的未尽之言。
闻柏泽抿了抿唇,开口:“我......”
“噔噔蹬蹬噔噔噔——”
一阵欢快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们。
闻柏泽立刻抿上了唇,偏头看向别处。
沈熠眯着眼睛,掏出欢快唱歌的手机,是夏怀智。
他想,要是没有大事,他就完蛋了。
接通电话。
夏怀智的大嗓门传了出来——
“沈熠,你怎么做完手术都不告诉我!脑子好了吗!!”
沈熠倏地伸直胳膊。
夏怀智就是夏怀智,直击要害,开门见山,还带着那么点欠抽。
闻柏泽已经背过身了,沈熠不知想到什么,干脆手机开了免提。
“别那么大声。”沈熠瞥了一眼闻柏泽,低声说,“我已经恢复记忆了。”
果不其然,听到这句话的影帝倏地看了过来。
夏怀智:“不愧是专家!!没什么后遗症吧!头晕吗?犯困吗?四肢乏力吗?”
沈熠回答:“不晕,不困,不乏力。”
“那就好,这几天还是要多休息,多喝热水,我妈前几天给我寄了一箱五红汤配料,我到时候给你邮几份......”夏怀智说了一大堆,突然声音变得妩媚,“等你有空,我找你浪去呐~~”
沈熠:“..........”
直男娇媚起来,真是山都挡不住。
闻柏泽原本想假装什么都没听到,却也渐渐地眯起了眼睛。
沈熠轻咳了一声:“别胡说八道,等有空我约你,现在有点事儿,回聊昂!”
夏怀智:“拜拜,mua~”
挂断电话。
巷子又变得安静了。
不过跟刚才的安静又有所不同,带着那么点.....风雨欲来的味道。
沈熠左手捏了捏右手,右手又搭了搭左手。
最终泄了口气,开口:“你听到了,我恢复记忆了。”
闻柏泽极轻地弹了弹手指,眸光闪烁了一下,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要是平时,沈熠一定能发现闻柏泽有点紧张。
但现在他更紧张。
他要做一件计划之外的大事儿。
沈熠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反复做好心理准备后,他开口:“当年.....你妈妈找过我。”
闻柏泽很明显的愣了一下。
他果然不知道。
话一开口,剩下的内容自然而然地就说出来了:“你妈妈不希望我影响你演戏,所以我就走了。留下的信,全部都是假的,我......”
沈熠顿了顿,抬眸认认真真地看向闻柏泽:“泽哥,我没有出轨,没有不喜欢你。”
闻柏泽垂眸沉沉看着他。
旁边是一家闭门的茶馆,门口挂着一串风铃,淡青色的羽毛垂在透明圆润的罩子上,风一吹,就响成一片。
突如其来的动静像骤然出现的托盘,两人的注意力都短暂地放在‘叮铃’声中。
但风止声寂,他们又相互对视着。
过了很久,闻柏泽像终于放下了什么,轻声说:“没事。”
沈熠微微蹙眉。
闻柏泽却说:“走吧。”
说完,他真的往前走了。
沈熠心里有种预感,如果今晚就这么揭过,他和闻柏泽就再也没有交集了。
他抿了抿唇,上前抓过闻柏泽的手。
闻柏泽的手很凉很冷。
他僵了一下,转过身。
沈熠的抓着他的手指微微蜷缩,低声说:“泽哥,没有不喜欢你的意思是......我喜欢你。”
说完,他就阖了阖眼睛,眨去了眼角的涩意。
他不是个喜欢主动的人。
主动,就意味着要接受审判。
沈熠小时候经历过无数次审判,被收养人评估、被孤儿院老师衡度价值,没有哪次结果如意。
所以长大后,他尽量避免陷入这种境况。
但人的感情、情绪,跳脱于理智之外。再理性的人,偶尔也会有那么一瞬间想要试试。
试试曾经嗤之以鼻......或者说不敢尝试的‘感情用事’,能不能得到善果。
所以沈熠依然把刀递了出去。
他等了很久。
久到云雾再次遮挡月亮,四周只剩昏黄街灯的光线时,闻柏泽才极轻地‘嗯’了一声。
沈熠倏地卸下了肩线。
但很快又提了心。
嗯?
嗯是什么意思?
沈熠还想再问问,却听到不远处传来人群攒动的声音。
一大批人准备过来了。
他们像做什么亏心事一样,立刻分开了手。
闻柏泽泄了一口气,说:“先回去,回去再说。”
·
低调的商务车等在巷子门口。
开车的司机沉默寡言,只在他们上来时跟闻柏泽问了声好。
两人坐在后排,中间隔着挡板。
空气一片安静。
沈熠偏头看窗外,好像外面的风景多新鲜似的。
心里却住了一只抓耳挠腮的猴子。
表白的下一个环节是答复。
答复的结果有两种。
成功,就恋爱了。
失败,就失恋了。
闻柏泽‘嗯’,是什么意思?
已阅?
我知道了?
怎么这么有个性啊......
要不是车上还有人,沈熠真恨不得当场抱头磕两下。
两人怀揣一肚子话要说,但哪句都当不了司机的面说,硬生生憋了一路。
闻柏泽没问沈熠要不要回家,沈熠也没有提出要回家。
于是车子稳稳当当地停在了闻柏泽的别墅门口。
“没想到又回来了。”沈熠装模作样的说了一句。
闻柏泽瞥了他一眼,低声说:“先进去吧,进去再......”
沈熠:“.......”
他真的紧张到爆炸。
进屋后,沈熠发现闻柏泽的脸色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有些憔悴,但不像刚从舞蹈室接出来那样苍白。
他稍稍安心。
闻柏泽给他倒了一杯水,然后坐在他对面,俨然就是一副.....准备谈判的模样。
沈熠咽了咽口水。
来了来了,审判结果要来了。
闻柏泽的别墅特别安静,比起刚才待过的小巷,还多了几分安全感。
闻柏泽酝酿了一下,沉沉开口:“我跟那时候不一样了。精神分裂症,病发的时候有点吓人。”
起初沈熠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可长久的沉默后,他突然就明白了。
闻柏泽把审判的刀刃对准了自己。他在等沈熠的答复。
沈熠觉得心尖被人细细的掐了一下,密密麻麻的疼。
他低声问:“你自己一个人怎么捱过去的?”
闻柏泽垂下眼睑,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手腕的佛珠,却碰到了绷带。
他抿了一下唇,没说话。
沈熠看到这个动作,不知道为何想起昨晚在闻柏泽床头看到的捆绳。
他见过精神病医院控制病人的手段,无非就是暂时捆起来,再打一剂镇定剂,直到病人冷静。
联系到那团捆绳,沈熠心里升起一个很糟糕的想法。
他把自己捆起来了么?
沈熠觉得周围安静的可怕。
如果是这样的话,犯病的时候,他是清醒的吗?
他想问问他,但是看到沉寂在黑暗中的脸时,又什么都问不出口。
最终,他极轻地泄了一口气。
主动抱住了闻柏泽。
他感觉闻柏泽僵了一下,随后把手搭在他的后背。
沈熠把头埋在他的肩膀,低声说:“对不起。”
他当年不应该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