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黑色礁石》清浅有声

4、第 4 章

　　诊室里，挂号的医生恰好还是唐越，他在给乔落检查着腿，皱眉开口道：“不是，你这怎么又严重了？”
　　柯玉尴尬一笑，解释道：“他这昨天没休息，估计是拍戏的时候弄的。”
　　“工作再重要哪也不能不顾着身体啊。”唐越在电脑前飞快打字，“知道你们也不爱听医生唠叨，但也是为你们好，很多患者就是因为有病一拖再拖，或者觉得身体还能抗就放任自己不管，等到病发的时候就为时已晚了。”
　　乔落扶着腿，说：“医生，还没这么严重，不过还是谢谢你了。”
　　唐越从电脑前抬头，看他一眼，然后说：“给你新开了些消肿的药，你等下去药房拿一下。”
　　柯玉扶着乔落站起来，点头说：“好的医生。”
　　两人往外走的时候，唐越突然问道：“你和叶琛认识吗？”
　　乔落一听叶琛的名字顿了脚步，回头笑了一下，“嗯。”
　　“怎么了吗？医生。”他问。
　　唐越手指又重新打在键盘上，视线移回电脑屏幕，道：“哦，没什么，就是他那天和我打听你腿的事，他这人朋友不多，我就是好奇。”
　　叶琛那天问了医生关于他的事。
　　乔落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高兴起来。
　　两人出去。
　　刚出科室门，门口竟然站着叶琛，他手里拿着一打诊单低头看着，像是无意经过。
　　柯玉微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道：“叶医生怎么在这？”
　　刚才在电梯，柯玉也没交谈几句，如今叶琛不知道是不是路过这里，乔落视线不由地看着他。
　　叶琛垂眸看了看乔落那条弯曲着的腿，裤腿挽着，看得见一些刚换上的洁白纱布。
　　“腿怎么样了？”这还是叶琛和他遇见后，叶琛主动说的第一句话，声音带着平静的温柔，好像不似他那张冰冷的脸了。
　　“哦没事的，养养就好了。”乔落连忙干笑着说，不由地有些心虚。
　　他想那天也许那个医生和他说了他腿伤的具体情况了吧，如今其实比之前还严重了些，也不知道叶琛会不会再去问那个医生关于他的事情。
　　叶琛轻轻“嗯”了一声，看着他说：“马上有时间吗？”
　　乔落机械地立马点了点头。
　　接下来，这段时间他可太有时间了。
　　“我还有半小时下班，一起吃饭。”他好像没有和人商量，直接道。
　　“......啊？”乔落那天还被拒绝要联系方式，如今叶琛要和他一起吃饭，他好像摔的不是腿，而是大脑，一时间迟钝了一下。
　　“好的。”反应过来后，他立马乖巧回道。
　　柯玉有些当电灯泡的感觉，人家请的是乔落，又不是她，她干站着。
　　叶琛看着乔落旁边的人，礼貌询问道：“柯小姐，要一起吗？”
　　问倒是问了，不过问得好没诚意。
　　柯玉果断拒绝，连忙摆手，心里惋惜：“不了，我公司还有工作要忙，你们吃吧。”
　　叶琛对乔落说：“去我办公室等着，我先处理其他的事情，然后去找你。”
　　“可我，不知道你办公室在哪？”乔落以为叶琛接下来就不管了，让他自己去找。
　　“我带你去。”叶琛看着他道。
　　乔落抿了抿嘴。
　　柯玉闻言，松开乔落对着叶琛道：“那就麻烦叶医生了。”
　　柯玉又附耳在乔落耳边轻声说：“联系方式一定要要到，推给我。”
　　乔落尴尬淡笑一下。
　　谁知道要不要得到呢。
　　柯玉这时候接了个电话，说了几句话，然后就表情一变，风风火火地挎着包走了。
　　乔落手扶着墙，没办法两条腿都站立着，他也不想耽误叶琛接下来的事情，跳着腿说：“走吧。”
　　结果没走出一步，这腿就像是假的似的，身子不稳地要倒，他手下意识去扶着刚才按着的墙壁。
　　下一秒，感觉有个结实有力的小臂拉住了他，叶琛靠近他，出声：“小心。”
　　乔落手下意识反扶着他的小臂，接触到他白大褂下皮肤的温度。
　　“谢谢。”他勉强站立，脸上的笑容挂着，笑得灿烂。
　　“走电梯。”叶琛扶着他胳膊，指着电梯口道。
　　“好的。”两人走向电梯。
　　等在电梯门口的时候，乔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叶琛的手，骨节分明，指头修剪的很圆润干净，那双拿手术刀的手干练又珍贵。
　　电梯很快上来了，叶琛让他先进去，然后站在他面前挡着人，防止进来的人误碰到乔落那条受伤的腿，进来的人看着医生扶着一个腿部有伤的人，于是很自然地往旁边站了站。
　　到达楼层，门开，两人一前一后出了电梯。
　　乔落被他扶着走，单腿跳着，一半力量又依靠在叶琛扶着他的那条胳膊上，两人挨着，贴得很近。
　　走了几步，乔落忍不住了。
　　“叶琛，你愿意理我了？”他小声说。
　　叶琛冷淡垂眸。
　　他面前的人微微低着头说话。
　　“我们好久没见了。”
　　乔落口中他的名字好像穿越着漫长的时间线，流到叶琛的耳朵里。
　　好刺耳。
　　乔落离开的时候是什么时候？那时候有着比同龄人瘦小的个头。
　　叶琛脑海里再次浮现小时候的乔落当初抱着一个很有钱的人的大腿，说选他走。
　　明明说的是一起长大，孤苦伶仃也罢，至少永远在一起，可是乔落失言了，还主动离开了。
　　他心口发闷，当初的那个小孩长大了，就在面前。
　　他却表情如陌生人。
　　“不是你先不理我的吗？”叶琛淡漠说。
　　乔落抿嘴没说话。
　　他知道说得是十四年前那次。
　　乔落不否认，心里却有一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
　　这让刚燃起来的乔落不由地立马熄了火。
　　他不说话了。
　　两人小段的话语结束。
　　接下来又是沉默，乔落胳膊被他从后面架着，那双大手温度与触感紧紧贴着他的小臂。
　　来到科室办公室。
　　“你在这等着吧，大概半个小时，等我。”叶琛让他坐在他电脑对面的椅子上。
　　“好的，你忙吧。”乔落点了点头道。
　　叶琛把手里拿着的诊单放到桌子上，走向门口，又想到什么，扭头道：“别乱跑。”
　　乔落立马乖巧地重重点着头，忽而笑了一下：“我腿也一个人走不了。”
　　叶琛才没说什么，走了出去。
　　乔落在他办公室里也没事儿干。
　　他在叶琛的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坐着，眼睛时不时打量着屋里的布置。
　　叶琛的办公室里洁净如初，窗边的书架上摆着很多医学类的书籍，还有英文版的，最上面的架子上放着一些表彰的奖状奖杯等。
　　乔落觉得叶琛还是这么优秀，无论做什么都能做得最完美。
　　他站起来四处在叶琛的私人领域像个巡山的小钻风，他腿还疼还是执拗的扶着桌子也要看。
　　叶琛出去了半小时还没回来，乔落等得也不急不燥的，甚至心里还很开心，真没想到能再次遇见叶琛。
　　不过，就是不知道叶琛在离别的这些年里有记着他这个童年玩伴吗？
　　一想到这，乔落低着头不由地觉得，他可能不太想。
　　毕竟当初，是他主动离开了。
　　但是乔落不后悔那个选择，他想这也许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正确的事情。
　　等着就睡着了，身子趴在叶琛的办公桌上，这几天忍着腿疼补拍镜头，晚上睡得也不安稳，现在倒是睡得香。
　　乔落是个没爸没妈的孩子，六岁那年被福利院收养，他爸爸早些年入了监狱，因为故意伤人判了十几年。
　　那年乔落刚五岁，他妈妈是整个筒子楼里最漂亮的女人，生他的时候只有十九岁，年轻又死了老公，寡妇门前是非多，她对这个儿子只有厌恶没有愧疚，觉得这是她前半辈子最荒唐后悔的事情。
　　在一个很平常的早晨，天上下着雾蒙蒙的小雨，一辆高大的汽车开进狭窄肮脏的小道，带走了他妈妈，也带走了他，只不过半路把他放到了一家私人福利院门口。
　　那福利院的大门破旧不堪，是黑色的铁栅栏门，红色的几个大字「红育福利院」用油漆写着，被风吹得颜色暗淡了些。
　　瘦小的身体被男人的司机一把抱下来，不顾挣扎地丢了下来。
　　一旁的看着像是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上前拉着他的小手，和司机交谈了几句。
　　他妈妈至始至终也没下车。
　　副驾驶上的女人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默默转过了头。
　　他身上只挂着一个儿童水壶，很平常的那种，还是他邻居家的小孩不用要扔掉，他正好在垃圾堆旁玩弹珠，阿姨看他可怜说给他算了，壶身印着个跳跳虎，那时候他很喜欢看一个黄色小熊还有个两腿站着的粉红老虎的动画片。
　　人家不要的东西，他倒好，当成宝贝似的，天天挂在身上，每天乐呵呵的。
　　那时候他身上总是弄不干净，几天不换衣服，其他小朋友们都不喜欢和他玩，主要是妈妈没说给他买衣服，他记忆里妈妈好像总是冷眼看着他，他很害怕妈妈生气，于是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也不敢说，只能乖巧听话些。
　　只是没想到，这次不知道他是不是做错了什么，妈妈为什么不要他了，为什么要和那个叔叔走。
　　小时候的他很少面对离别，他意识到妈妈要走，挣脱着工作人员去追那已经起步的车，结果视线里的车越开越远......
　　小乔落大声喊着，但没人搭理他，身后的人还抱着他往福利院里走，眼泪流着，拼命挣扎无果。
　　他一下子就醒了，额头析出汗。
　　抬头就看见叶琛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眼睛上戴着一副细边金丝眼镜，和他对视上，然后淡淡移开。
　　他近视吗？乔落想。
　　乔落从梦魇脱离，此刻眼前的这个人与那时候被抱进福利院大门后他第一眼看到的人完美重合。
　　乔落至今也没有忘记那时候站在福利院草坪上的叶琛，个头比其他小朋友高些，简单的福利院儿童统一服饰，很平静地看着大哭的他，像是在看一个哭鼻子的小丑。
　　那一刻，乔落忘记了哭，糊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小时候的叶琛，福利院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把他放在地上，他胆颤地揪着掉漆水壶的带子格格不入地站着，没有其他小朋友接近他，第一眼看到的叶琛也没有主动靠近他。
　　只是没想到后来不久，两个可怜的小孩在这密不透风的福利院如影随形，成为了最好的玩伴。
　　“叶琛。”乔落连忙坐直，一脸开心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叶琛视线从看诊单上移开，目光重新看着那张和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少了些婴儿肥，面容俊秀，唇红齿白，已经是长大的样子。
　　叶琛想，还是和以前一样，笑得没心没肺的。
　　“乔落。”叶琛叫他。
　　乔落连忙「嗯」了一声，身体坐直，有问必答：“怎么了？”
　　叶琛看着他说：“你刚才怎么了？”
　　“我刚才……”乔落吞吞吐吐，想着应该是自己梦魇在梦里乱说什么了吧。
　　“我刚才有怎么吗？”他依旧是一副笑脸相迎，打哈哈道：“可能是做梦了吧，没想到你这这么适合睡觉，我一不小心睡着了。”
　　乔落笑出声，有些尴尬地看着他道。
　　趴着睡也能睡着了？
　　还那么不设防，叶琛想起小时候乔落也是这么一副看谁都大好人的模样，看谁都笑，别人打了他道个歉他就笑着原谅，结果下次还挨欺负。
　　也是傻得可以。
　　“叶琛，我们去哪吃饭啊？”乔落很久没和叶琛在一起吃过饭了，多久了呢，仔细算下来好像有快十四年了。
　　他一脸期待，手指来回转着，叶琛看着他的小动作，还是和以前一样，遇到开心的事就这样，给他点小恩惠他就能开心好长时间，记着别人的好。
　　所以，当初能离开破旧的福利院，然后过上好日子，那时候乔落应该开心的要疯了吧。
　　叶琛看着他表情毫无波澜，脑海回忆着他头也不回的跟着衣装鲜亮的富人走的决绝模样。
　　叶琛被突然刺了一下，内心深处涌动暗流，看着他淡漠说：“你很开心？”
　　“嗯。”乔落笑着道。
　　叶琛冷着脸：“还是那么没心没肺。”
　　乔落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有些不知所措的看着他。
　　叶琛镜片后的眼睛如墨，镜片闪着一丝寒光遮不住眼底的冰凉。
　　“叶……叶琛。”
　　叶琛瞧着他，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视线环绕着他整个人，不过那略微不同的眼神转瞬即逝，他移开目光，慢慢取下眼镜。
　　“吃什么？”他站起来拿着一旁衣架上的黑色风衣问。
　　“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乔落立马站起来说。
　　“那走吧，车在地下停车场。”
　　两人来到一家粤菜馆。
　　服务员招待着两人进了个小包间。
　　菜馆不大，但有种古色古香的韵味，包间里飘散着一股儿很好闻的熏香味道。
　　乔落热情极了，他用热水给叶琛的碗筷再次消毒，然后拿着水壶给叶琛倒水喝，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他为什么笑得这么开心，叶琛心想。
　　“菜上好了，先生慢用。”服务员上完菜道。
　　“好，谢谢。”乔落说。
　　包间里就他们两个人，乔落早就饿了，只不过叶琛还没动筷子，他就眼馋着看着面前的菜也不动。
　　“怎么不吃？”
　　这眼巴巴的目光落入叶琛眼里，心想这人脸上的心思真的掩盖不住。
　　“那我开吃了啊。”乔落拿着筷子，夹了口虾饺吃。
　　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很少能吃到好东西，过节了福利院会做些好肉好菜，不过乔落最喜欢吃虾，可他又不太会剥，每次都是叶琛帮他剥的，福利院的虾限量，一个人只有三只，每次乔落能吃到六只虾。
　　因为叶琛说他虾过敏，那时候的乔落一口一个大虾仁嚼着，还有些惋惜地对他说，这么好吃的东西，你不能吃吗？
　　他也不打算吃了，结果嘴里又被叶琛塞进去个虾仁。
　　叶琛一直没动那盘虾饺，看着乔落吃得开心，还是和之前一样的习惯，喜欢吃就一直吃。
　　“你也.......”乔落刚想说你也吃，想起来他说过过敏，于是就不说了，热情上手拿着他面前的精致白瓷碗舀汤给他。
　　叶琛喝着碗里的汤，眼见着乔落吃得满足。
　　“叶琛，没想到你真的会学医。”他吃着说。
　　他记得小时候叶琛给他擦药膏的时候，好像说他长大要当医生。
　　叶琛抬眼看他一眼，然后问：“你以为我会做什么？”
　　乔落歪头看着面前的三鲜汤上几根绿色的香菜，然后想了想，笑了一下说：“嗯，想不到，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你做什么都肯定是最好的。”
　　说完他夹了块糖醋小排欢喜地吃着。
　　叶琛没说什么，手拿着公筷把汤上飘着的几根鲜嫩翠绿的香菜挑出来放在盘子一边，不动声色看了他一眼。
　　乔落果然过一会儿就去动了那鲜汤，用小勺舀了一碗，喝得不亦乐乎的。
　　吃得多，就是这人也没见长些肉，还是瘦，个子长高了，穿着一件白色的体恤，领口的锁骨分明，手腕的腕骨凸出，指头细长，此刻晃着腕子拿着瓷白的汤勺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好像比之前白了，以前就是个又黑又瘦的小孩，像个小猴子，如今长开了不少，小时候喜欢哭，眼尾好像是一直粉的，现在好像也是。
　　“吃饱了吗？”叶琛问。
　　乔落肚子吃得滚圆，摸了摸，然后往后靠着包厢的软墙，一脸满足道：“饱了饱了。”
　　叶琛扯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站起来，乔落以为他要走，于是也扶着桌子的一角，要起身。
　　叶琛推着包厢的推拉门，道：“你先坐着，我去结账。”
　　乔落伸手想说要不要AA，但叶琛已经走出去了，他只好老实坐回座位上。
　　叶琛刚才好像没吃多少，乔落吃饱犯困趴在桌子上想。
　　看了一下桌子上吃的菜，好像每一样他都爱吃，意外都合胃口。
　　过了一会儿叶琛回来了，乔落从桌子上起来，看着他手上还拎着一个包装袋，上面印着这家菜馆的名字。
　　“走吧。”叶琛说。
　　“好。”他要起来，结果腿又不听使唤，叶琛上前一手拎着包装袋，一手扶着他胳膊。
　　乔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刚才一个姿势太久了，腿麻了，缓了一会儿后，他单腿跳着走，姿势有些滑稽。
　　出了菜馆，两人上了车。
　　乔落坐在副驾驶问：“你等下是要回医院吗？”
　　叶琛看着前方，说：“不回。”
　　“哦。”乔落小声应答，心想那现在是去哪？
　　叶琛熟练地打着方向盘，乔落也不说话，倒不是他不喜欢说话，乔落从小就是个乐观活泼的性格，每天乐呵呵的，只是对着欺负他的人只会撇着嘴瞪着人，结果人家就更欺负他了。
　　但对于叶琛他无话不说，在那几乎枯燥窒息的福利院生活的那几年，是乔落少年时期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
　　他觉得叶琛应该是不烦他的，因为每次他说话的时候，叶琛即便有时候不回答他，也会一边聆听一边做着其他的事情。
　　现在，十几年未见，乔落对于再次遇见叶琛内心没有一刻是平静的，他也想畅谈一切，但不知道叶琛还愿不愿意听，叶琛对他截然不同的态度，让他即便再厚脸皮也有些招架不住这宛如陌生人的冷漠。
　　车里飘散着好闻的味道，很清淡，闻着让乔落有些犯困。
　　叶琛突然开了口：“你家在哪吗？”
　　“啊？啊......”乔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他连忙身体坐直，看着叶琛的光影下的完美侧脸，然后意识到叶琛好像是要送他回家，于是飞快接着报出了一个小区地址。
　　他还想像之前一样喊他哥，但叶琛不喜欢，他就还是喊名字。
　　叶琛熟练打着方向盘拐过一个路口，车外广告牌子的霓虹灯光打在车窗上，乔落出神地偷瞄着叶琛抚在方向盘上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问：“叶琛，你结婚了吗？”
　　此话一出。
　　叶琛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然后语气淡淡说：“没有。”
　　乔落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没有」心里开心。
　　不过，想到其他，他片刻又追问：“那你有交往的对象吗？”
　　叶琛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扭头觑了他一眼，冰冷道：“乔落，你查户口吗？”
　　“不是。”乔落立马摇头像个拨浪鼓，诚实说：“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怎么样？”
　　想知道分别的这些年里，你过得怎么样？遇到了什么人？
　　接下来两人没说话，叶琛好像不喜欢在开车的时候听广播，因此车内只有导航的声音机械响着。
　　车里弥漫好闻的柠檬薄荷清香，乔落靠在座椅靠背上不知不觉歪头睡着了。
　　乔落梦起小时候福利院的事情，破旧的福利院旁边紧靠着长长的海岸堤坝，堤岸边长着半腿高的野草，草间夹杂着几朵白黄色的小雏菊。
　　有白色的蝴蝶，翅膀有白黑色的点，很普通的那种，有野蜻蜓在堤坝上欢快地飞着。
　　海风咸咸的，裹挟着泥土的腥气，那是小时候他经常闻的味道，一开始真的闻不惯，后来渐渐熟悉了，觉得闻着甚至安心。
　　每次被罚不许吃饭，心情不好就躲过福利院的工作人员，小小的身体穿过后门那一个黑色栅栏门，跑着去堤坝上玩，灯塔的下面潮水涨上来没办法下去玩，潮水退了就会裸露一块很大的石头，他就坐在上面抱着腿哭。
　　没人在意他，也没人会第一时间发现他，毕竟福利院里大小几十个孩子。
　　但印象里，总有一个影子在自己身边，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