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过黑色礁石》清浅有声

2、第 2 章

　　他下意识想要回头。
　　电梯打开，外边站了不少的人要进来。
　　玉姐拉着乔落的胳膊往里面站了站，贴心提醒道：“往后站，别挤着腿了。”
　　他心脏不知道为什么跳跃快了，然后靠近视线外围的男人，背对着他站着。
　　外边的人进来几乎挤满空间有限的电梯，他弯曲着一条腿不由地又往后退了退，不小心踩到后边的什么东西，连忙地又往前，玉姐挡在他面前，他又进不了，有些尴尬地站着，下意识扭头说：“对不起。”
　　“没关系。”身后的人几乎和他贴着，甚至乔落都能若有若无地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
　　叶琛垂眸看着面前站着的人，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能看到乔落微微低着头，身上的白衬衫衣领那纤细的后脖颈处露出的凸起骨头，以及后脑勺帽子遮不住的黑发。
　　会是他吗？
　　乔落心里砰砰直跳。
　　青春期的男孩子大多会变声，但如今这个低沉的声音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电梯里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他的手垂在裤腿往后轻微移动不小心触碰到身后人的手背，惊得他立马把手缩回，并在身前。
　　乔落垂着脑袋看着自己刚才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是「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一楼。
　　电梯里的人纷纷走了出去，玉姐不由地舒了口气，看人走得差不多了，扭头对身边的人道：“乔落，我们也走吧。”
　　乔落一时间没应答，依旧原地呆站着，像个雕塑似的。
　　身后的男人突然出声：“有人在叫你。”声音很有耐心，仿佛贴着他的耳朵讲话。
　　乔落立马像是课堂上被点名的学生，回神猛地抬起头。
　　玉姐不明所以地上前搀着他胳膊，无意识地抬头看着他身后的男人一眼，第一感觉是这人好高啊，然后眼睛瞬间亮了一下。
　　倒不是认识，而是她即便在俊男靓女这么多的娱乐圈也难见这么好看的人。
　　不过长时间注视别人可不礼貌，她好意笑了一下，然后拉着乔落的胳膊，“发什么愣呢？走了。”
　　两人走出去，玉姐环顾一下方向，扶着他要往住院大门口走去。
　　乔落还是忍不住立马飞速回头，看见男人慢慢从电梯里走出来，从只剩他一个人的电梯迈步出来，矜贵又冷漠，两人一瞬间视线交汇。
　　果然，即便快十几年没见，他也是不会认错的。
　　“等一下，玉姐。”乔落站立在原地僵着。
　　“嗯？”
　　乔落见男人要走，立马瘸着一条腿跑向他，走姿有些狼狈，大喊着他：“是你吗？”
　　前方的人身子顿了一下，但没停步。
　　“叶琛。”他又走近一步，大声喊着一个刚才心中默念着的名字。
　　叶琛冷漠回头，那张脸乔落看得清楚，只不过此刻对他没有什么表情，甚至没有认出旧识的意外，冷静得过分，褪去少年青涩，俨然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模样。
　　他一瘸一拐地朝着他走去，站在他面前，腿部涨得发疼，站立在叶琛面前，视线看到他白大褂胸前的工作牌，黑色的打印字体，从左到右写着：胸外科，叶琛。
　　果然是他。
　　他真的学了医。
　　乔落不知道该说什么，抿着嘴心里却意外发涩。
　　“乔落，你干什么呢？”柯玉上前，手里拿着包，拉着他胳膊问他。
　　乔落暂时没理会柯玉，而是一直盯着叶琛看，直接驴头不对马嘴地道：“你能把你联系方式给我吗？”他眼神殷切。
　　“......”
　　柯玉愣住，一见面就要联系方式？
　　这人谁啊？
　　叶琛像是简单拒绝一个随意搭讪的冒昧的路人，“不可以。”
　　“为什么？”他着急问。
　　就好像叶琛理所应当地就给他，不给就是不对的。
　　“没必要。”叶琛语气淡漠道。
　　“......好吧。”
　　乔落语气一时间弱了下来。
　　柯玉圆溜溜的眼睛看了眼男人，打量的视线又移向乔落的身上。
　　“你们这......”
　　乔落不知道是怎么从医院被柯玉扶着到车上的，坐在车里的时候脑子里浮现着刚才叶琛转头离去的背影。
　　“刚才那人，你们认识啊？”柯玉撞了撞乔落的胳膊，斜着一双杏仁眼看他，十分好奇地问道。
　　“......嗯。”
　　“怎么认识的？”柯玉应该是娱乐圈待久了，到哪有一种星探的念头，当初乔落就是星探挖掘才进的现在的公司。
　　不过转念一想那人显然已经有正儿八经的工作，还是大医院的主治医生，那必定没戏了。
　　不过，这男人百分百是她的菜啊。
　　乔落出声：“......朋友吧。”
　　可是既然是朋友怎么连联系方式都没有。
　　柯玉甚至不怀疑有他，一脸赞赏的表情道：“没想到你这朋友还挺帅，啧啧那身姿，那面孔要是有兴趣入演艺圈，认真打磨演技必定会爆火啊。”
　　乔落眼睛看着窗外，没再说话。
　　快到中午吃饭的时间，医院电梯里挤着不少人，电梯打开，到急症七楼。
　　叶琛来到外科科室，敲门进来的时候里面的医生正在打资料。
　　“哟，叶琛，怎么有空来我这？”唐越抬眼，意外道。
　　叶琛和唐越是大学同学，叶琛不太喜欢与人接近，两人关系虽然没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但还是有着很深的交情。
　　叶琛站在门口，往里走了一步。
　　“唐越，中午你是不是接诊了一个腿部受伤的患者？”他出声问。
　　“昂，是有几个腿部受伤的，不过你要问的是哪个？男的女的？”唐越道。
　　“男的。”
　　“那多大年纪啊？”唐越今天统共看诊了五个有腿部问题的病人，男的女的都有，老的少的也有。
　　叶琛说：“二十四岁。”
　　他说完眼神微闪动了一下，不轻易表露的情绪转瞬即逝。
　　唐越脑海里正在对号入座，也没想太多为什么叶琛会这么准确地说出一个人的年龄。
　　他拿着手上的病例整理一下，然后回忆道：“嗯对，是有一个，好像是个小演员，很年轻带着口罩帽子的，看不清楚脸，但感觉长得还不错，还有小护士问他要签名呢。”
　　叶琛眼睛看着唐越手上整理资料的动作，一时间没说话。
　　“怎么了吗？”他抬眼看向叶琛，说：“那你朋友啊？”
　　叶琛回想着乔落瘸着腿的样子，视线从唐越那里移开，云淡风轻般似的问：“他腿怎么了？”
　　唐越把资料码好放在一边，说：“听他旁边的经纪人说，好像是拍戏的时候从楼梯上摔下来了。”
　　摔的？
　　叶琛没再多问什么，转身道谢要走。
　　唐越整理完资料，健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道：“想什么呢？走吧，一起吃午饭去。”
　　去医院职工餐厅的路上，叶琛放在口袋里的手细细摩挲着，而这只手正是之前电梯里乔落碰到的那只。
　　职工餐厅不对外开放，只有医院的工作人员才能就餐，这个时间用餐晚了些，正好避开人群，洁净的餐厅里没坐多少人。
　　唐越打了饭坐在叶琛对面，两人吃着饭。
　　唐越看着他餐盘里的饭菜，简单的三个菜，一碟酸菜鱼肉，鱼块肉质白嫩，一碟炝炒油麦菜，还有一碟他饿死都不吃的清炒西蓝花。
　　唐越一脸满足地往嘴里塞了块红烧肉，吃得很香，开口啧啧道：“叶琛，你不会减脂呢吧？”
　　叶琛夹着鱼肉吃着，淡道：“没有。”
　　“那你吃这么清淡？”
　　唐越看着他，直接道：“怪不得医院的小姑娘们都迷恋你，你要不和我说说怎么保持这么好的身材的，我也想要有人追我呢。”
　　“我日常有健身，你需要我给你推荐健身房吗？”叶琛停止吃饭，抬头竟然一脸认真，感觉下一秒就要给他推健身教练了。
　　唐越噗嗤一下笑炸了，然后一脸玩笑道：“叶琛，你认真的样子真的挺迷人的。”
　　叶琛一时间停下吃饭，怪异地看着他。
　　兴许是觉得戏弄了正经人，唐越得了趣：“哈哈哈，放心，你兄弟我不搞基。”
　　唐越笑着，不过言归正传道：“不开玩笑了啊，你说你好歹也是咱们医院的头牌，这身边就没一个看上眼的姑娘吗？”
　　头牌？谁这么无聊起着外号？
　　不过这个外号除了不爱八卦不喜与人接触的叶医生外，几乎在未婚职工群里人尽皆知了。
　　不过当事人还是第一次听说。
　　叶琛不知道为什么听着这么别扭。
　　“没有。”他漫不经心地继续吃着饭，筷尖挑着嫩白的鱼肉。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唐越胳膊放在餐桌上，凑近好奇问。
　　喜欢什么样的？
　　他脑海里一时间浮现不出来。
　　兴许是上午乔落的出现让他有些心神不宁，他不知为何记起乔落少年的模样，活泼又倔强，又黑又瘦的，整天啥事都围着他转，像一个麻烦的跟屁虫，但惹急了就又像只会咬人的野兔子。
　　他垂眸下意识看着自己放在腿上的手背，触感仿佛还在。
　　“对了，我呢有个表妹，是我表姑家的女儿，和咱们年纪差不了太多，刚博士毕业，还是个海归，人也漂亮时尚，听我妈说刚分手不久，目前单身。”
　　叶琛心觉不妙。
　　唐越有拉姻缘线的意思，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探头道：“要不，我把她微信推给你，你们聊聊？”
　　叶琛放下筷子，收拾着餐盘，然后站了起来。
　　“我吃好了，你慢慢吃，我科室还有事。”他说话时语气总是很平稳的，让人猜不出情绪。
　　此刻也是。
　　“哎哎，这就吃好了，那我也不吃了。”
　　唐越吃的也差不多了，也收拾着端着餐盘起身，“走吧，尽职敬业的叶医生，不愧是你，患者有你可真是有福气喽。”
　　唐越送好餐盘后，在餐厅免费水果区拿了两块切开的新鲜苹果，走在叶琛身边，要递给他一块。
　　“吃苹果吗？补充维生素。”唐越问。
　　叶琛垂眸看着那外表红彤彤，汁水鲜嫩的半块刚切开的苹果，眼神不知为何突然就暗了一下。
　　“不用了。”他说话的语气冷了一度。
　　“哎，这人......”
　　叶琛下了餐厅楼梯，走向急症科大楼和餐厅的连廊，唐越啃着好吃的苹果，不由地挑了挑眉，觉得应该是刚才给叶琛拉姻缘，惹得这家伙有些脾气了。
　　不过这有什么的？一没加微信聊上，二也没谈上结婚呢，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子变了脸。
　　唐越几口吃完，把苹果核丢进拐角垃圾桶，上前去追叶琛。
　　“叶琛，等等我啊。”
　　叶琛没回头，放在口袋里的手攥着，脑海里回闪着一些陈旧的记忆，海浪般打在他许久平静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