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闲云大鹅

75、红烧鱼

　　林瑾瑜拿起馒头啃了一口，又夹了几根青菜塞进嘴里，随后终于迫不及待的打开桌上那道‘硬菜’，当那道菜出现在眼前那刻，林瑾瑜就像被定身一样，他怔怔的盯着那道色香味俱全的菜一动不动，大脑里就像倒一样，回忆全都涌上，分不清是痛苦，酸楚，还是感动，那些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真的太久了。

　　“师母做的红烧鱼最好吃了。”
　　“那小瑜就多吃点哦，多吃点，长得高高的。”

　　见林瑾瑜陷入沉思，肉眼可见的眼眶越来越红，慕夜知道这是一道无论如何他都跨不过去的坎，也是一道深深刻在心头上的疤，更是当初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慕夜并不愿勾起林瑾瑜的伤心回忆，他突然有些许后悔，他不过是想让林瑾瑜能够觉得，在这个世上还有人会为了他做几个菜，为他做那道记忆深处的红烧鱼，能带给这个心脏明明结了厚厚一层冰，却还保留着善意的人一点温暖，一丝希望。

　　林瑾瑜努力压制住波动巨大的情绪，尽量不让眼泪掉下来，眼前这道红烧鱼已将他的思绪带回到十年前，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碧水湾，那个幸福美满的家，那时候，多好。

　　已经太久没吃过红烧鱼了，除了赵若即，别人做的红烧鱼林瑾瑜都看不上，但是慕夜做的鱼，看上去却太像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林瑾瑜才慢慢拿起筷子，尝试从鱼肚那里夹下一块，色泽，气味，连鱼肉的嫩度和弹性居然都这么像，他试探性的放入口中，鱼肉触碰舌尖在嘴里融化的那一刻，林瑾瑜着实大吃一惊，这味道简直和师母做的一模一样。

　　“这鱼你是怎么会做的？”赵若即的独门拿手菜，慕夜怎么可能会做呢，不说逍遥居隐没在那深山里，光是他家平日里吃的那些清汤寡水，绝不可能会有这种口味。

　　而慕夜只是缓缓坐在林瑾瑜对面，倒了杯茶闭口未答，林瑾瑜仔细回忆时突然想到，当年姜辰逸把自己从观井窟带回碧水湾那次，师母好像对他说过慕夜曾去过碧水湾，但后来却没机会细问，所以他那次去碧水湾，居然是去和师母学做红烧鱼的。

　　原来从那时起，慕夜就已经把自己当做朋友了，林瑾瑜内心暗暗感到欣慰，这么说来这世上现在唯一会做这道菜的居然是慕夜。

　　只见林瑾瑜嘴角微微上扬，与淡红的双眼相比有些突兀，却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谢谢你”，林瑾瑜深吸了口气轻轻说道：“真的谢谢你”。

　　谢谢你拿我当朋友，谢谢你在全世界都背弃我时，还愿意相信我接纳我，谢谢你让我感到这世上不只是我一个人，谢谢你给我力量让我有勇气重活一次，此刻一句简单的‘谢谢’却包含了千言万语。

　　见林瑾瑜吃的十分满足，慕夜这才松了口气，整盘红烧鱼最后只剩下一条沾满汤汁的鱼尾和一条不算很完整的鱼骨，馒头也蘸着汤汁吃下两个，菜叶子却几乎没动，慕夜无奈的摇摇头，也是，有这等美味的红烧鱼，其他东西确实也就略显逊色，更何况林瑾瑜是个正宗的肉食主义。

　　林瑾瑜拿起酒壶灌了口酒，把嘴里的鱼腥味冲了下去，随后打了一个满足的饱嗝，这才想起慕夜，“对了，慕夜你不饿吗，要不要吃点？”说到这，林瑾瑜见那盘连汤汁都被馒头蘸完的空盘子，‘吃点’两个字显得底气十分不足。

　　“无妨，我不饿。”慕夜轻轻摇了摇头。

　　林瑾瑜擦了擦嘴角，看了眼面前的空盘子道：“从小到大都是师母在照顾我，我从未想过有一天我会失去她，所以也从没想过要把这道她的拿手菜学会，更没想过现如今还能吃到这口味，”林瑾瑜又猛灌了口酒，看着慕夜突发奇想道：“要不，慕夜你教我做这道菜吧，毕竟除了师母的红烧鱼，别的我是真的难以下咽。”

　　“我学做这道菜时，姜夫人说过，这道菜并不难，虽说火候调料都有讲究，但最大的秘诀是，用心。”慕夜说到这里停顿了下，又继续轻声道：“所以你不必学，有我在。”

　　这句‘不必学’和‘有我在’让林瑾瑜愣了几秒，随后皱起疑惑的眉头问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会一直给我做？”

　　“如果......可以的话。”慕夜没想到自己此时竟然结巴起来，说完慌乱又不自然的举起面前的茶杯，一股脑的灌进口中，可能速度太快，直到那股灼烧已经下肚，慕夜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喝的居然是酒。

　　慕夜吃惊的望着手中的茶杯，下一秒白皙的脸便不自知的开始泛红，这一系列动作让还没反应过来的林瑾瑜不知所措，“慕夜，你......”，林瑾瑜疑惑地抢过还紧攥在慕夜手里的茶杯，放在鼻处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酒香，紧接着又拿起茶壶不可置信的好好打量一番，“这茶壶里装的居然是酒？”

　　慕夜看着眼前眼睛瞪得硕大的林瑾瑜，渐渐模糊成了两个，闭了闭眼再睁开变成了三个，慕夜心如乱麻，这逍遥居的规矩是不可碰酒的，更何况自身酒量本就极差。

　　这慕家不可喝酒和慕夜酒量差，林瑾瑜是知道的，但他真的不知道居然这么差，看他连坐着都开始晃晃悠悠，林瑾瑜也开始手足无措起来，对着慕夜眼前不断挥舞着双手，而慕夜的双眼却始终没有一丝反应。

　　这该如何是好，直到慕夜已经坐不住，林瑾瑜才慌乱的把慕夜扶到床上，帮慕夜盖上被子后，林瑾瑜站在床边凝视着看上去已经睡着了的慕夜喃喃道：“这喝多的样子还是很乖的嘛！”

　　慕夜闭上的双眼，勾勒出两条弯弯的弧度，细长的睫毛均匀的铺开，看上去宁静又美好，白里透红的脸蛋居然渗出一丝温柔。

　　林瑾瑜不觉的砸了咂嘴，心想慕夜长得是真的好看，尤其是现在喝醉的样子，比以前那副冷若冰霜的脸更好看。

　　帮慕夜掩好被角，林瑾瑜正准备离去，这时一股力量突然阻止了他的脚步，感到一双温热的大手紧紧拽住了自己的几根手指，林瑾瑜诧异的回过头，只见慕夜还是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一样，那只修长有力的手却紧抓自己不放。

　　慕夜带着醉意，慵懒的自言自语似的小声念叨着：“瑾瑜...别走....”，林瑾瑜以为自己听错了，便把耳朵试图离得更近些，“瑾瑜...别走...我错了.....”

　　这次林瑾瑜算是听清楚了，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看慕夜这副依依不舍，又迷迷糊糊的样子还感到有些好笑，便试图戏弄他一下，问道：“那你错在哪了？”

　　“九年前....观井窟....我不坚定.....”

　　慕夜一字一句虽然语调缓慢，语句断断续续，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的传进林瑾瑜耳中，林瑾瑜从没想过慕夜会因为九年前的旧事一直自责至今，可是这与他似乎也没什么关系，都是自己咎由自取罢了，不知是因为重提往事，还是因为如今慕夜一直的关怀，不知是怀念还是感动，林瑾瑜的双眼不由的红了一圈。

　　“这不怪你，真的与你无关。”不知慕夜此刻能不能听见，但林瑾瑜还是要告诉他，所有的事都是自己自作自受，不能让慕夜莫名的陷入愧疚中。

　　“我...此生无悔......这是唯一....”

　　喝多的人说话一般有两种特征，一种是酒后胡言，一种是酒后吐真言，林瑾瑜心想慕夜显然不会是前者，所以九年前自己的离开对慕夜来说也造成了另一种伤害，这是林瑾瑜至今才意识到的事情。

　　林瑾瑜轻轻抚慰着紧抓自己不放的手，可能是感受到一丝安慰，慕夜的手终于渐渐松开，林瑾瑜把慕夜的手放好后，不由的笑出了声，慕夜酒后简直像一个小孩一样，与之前在外那副高傲清冷形成鲜明的对比，简直判若两人。

　　“那你这九年来都在干嘛？”也许是出于好奇，林瑾瑜觉得这样的慕夜之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反而更想趁之不备戏弄他一下。

　　“等一寻不到的人...”

　　莫非说的是自己？看慕夜似睡非睡的模样，林瑾瑜又不得不怀疑这酒话到底能不能当真，这万一是自己想多了那多尴尬。

　　林瑾瑜突然觉察到自己的小人行为，居然趁人酒醉套话，自己卧在慕夜脸上的姿势也显得有些猥琐，只见他倏地站直身体，再看看慕夜似乎已经睡着了，正好可以趁这个时候看看阿火怎么样了。

　　深夜，空无一人的街上，林瑾瑜来回徘徊，阿火既然能认出自己，必然不会离自己距离太远，想必姜辰逸也不会轻易抓住它，可它现在在哪呢？九年了，他还愿意与自己相认吗？九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在林瑾瑜一筹莫展时，突然感到身后一阵火热，这熟悉的感觉是...林瑾瑜欣喜转身，阿火正飞速摇着火红的尾巴，林瑾瑜刚转过身，它便迫不及待的飞扑了上去，林瑾瑜毫无准备的差点没站稳，将阿火搂在怀中，这种久别重逢，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将阿火抱在怀里的林瑾瑜感受着上天重新赐予自己的温暖，这一刻是真正的开心激动，不一会儿林瑾瑜却莫名的感觉有一丝异样，到底是哪里不对劲，瞬间林瑾瑜微皱起眉头，阿火的周身此刻散发出缭缭邪气，林瑾瑜感受到这缕邪气与鬼影完全是一致的，他断定救阿火和自己的是同一个人。

　　正当林瑾瑜想认真看看阿火时，一道银光忽的横劈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