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有邪》闲云大鹅

71、九载

　　——九年后——

　　“师父，这真的不能怪我，是他偷袭我，我才....”

　　林瑾瑜刚刚恢复了些意识，就听见远处传来慕思急促的解释声。

　　“没事了，你先出去吧。”

　　随后外屋传来一声沉闷的开门声和紧接而来的关门声，林瑾瑜这才想起自己还在逍遥居，一切仿佛就像一场梦一样。

　　“你醒了。”不知何时，慕夜已推开里屋的门。

　　林瑾瑜转过头瞥见慕夜已经端着一杯水来到床边坐下，随后环视了一圈，才发现自己睡的居然是慕夜的床，窗外也早已漆黑一片。

　　“我睡多久了？”林瑾瑜起身下意识的揉了揉胸口和还有些迷糊的大脑。

　　“两个时辰。”

　　怪不得外面已漆黑一片，正当林瑾瑜掀开被子想下床之时，发现自己的外衣已经不见了，又赶紧盖紧被子问道：“我衣服呢？”

　　“丢了，我待会给你拿件新的来。”

　　“大可不必劳烦慕公子，我都穿习惯了。”林瑾瑜受宠若惊道。

　　慕夜轻轻叹了口气，盯着眼前这张久违的面孔，内心五味杂陈。

　　“那个...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您能不能让我先离开这里了，咱们萍水相逢的，我也不好意思一直在这蹭吃蹭喝的。”

　　萍水相逢？只有慕夜自己知道他等待这一刻等了多久，没人知道这些年来的每一天他都心急如焚，如坐针毡，急不可耐，好比老天赏赐的一件精美礼物，却一次一次被自己弄丢。

　　“瑾瑜。”

　　慕夜终究还是没憋住这一直想呼出的名字，他呼出的声音极淡，却足以刺激到他的每一根神经。

　　林瑾瑜听闻一愣，能明显觉察出他的身躯一怔，随即又恢复嬉皮笑脸问道：“什么鱼？”

　　慕夜无声的叹了口气，似乎在欣赏着林瑾瑜仍然不愿承认的模样。

　　林瑾瑜这才意识到不对，随即拿起慕夜端来的水杯向里望去，清水中赫然倒映着自己干净无暇的面孔，他这才恍然大悟，居然都不知自己是何时暴露的，林瑾瑜缓缓放下水杯，赶紧摸了摸腰间的那几块炭渣，好在还在，慕夜目不转睛的打量着林瑾瑜的一系列动作和反应。

　　林瑾瑜叹了口气，然后缓缓道：“你不是刚刚才认出我吧？”

　　慕夜微点了下头道：“那晚见你后背的旧伤之时。”

　　后背的伤？林瑾瑜想了半天才想起，随后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还真留疤了？”

　　所以慕夜一直都知道是自己，自己还一直想方设法的骗他，一直洋洋自得，现在想想居然有些好笑。

　　“所以...”，慕夜又将目光直视着林瑾瑜，“这九年来，你到底在哪里？”

　　这个问题恐怕最想知道的非他林瑾瑜自己莫属了，九年前自己居然没死，一直杳无音讯，仿佛与世隔绝了般，一醒来就在那间破烂的茅屋里，到底是何人救了自己又将自己藏在那偏僻又遥远的地方。

　　“我也不知道。”林瑾瑜说完见慕夜微微蹙起的眉，赶紧补充道：“我真没骗你。”

　　“我信！”慕夜当然没有怀疑林瑾瑜话中的真实性，只是这事本身就存有疑虑。

　　“那你现在的身体可有异样？”慕夜的目光变得越发柔和起来。

　　“当然没有。”林瑾瑜轻轻一笑回道。

　　慕夜知道他从前一直都是这样，向来报喜不报忧的性格导致他不管经历了多大的痛苦和遭遇，都选择独自承受一笑了之，不过为何那晚问邪剑会感受到林瑾瑜身上有邪气，并且一瞬之间便消失了。

　　“你睡着时，我探过你的脉象”，慕夜这次并没有理会林瑾瑜妄想的一带而过，自顾自的说道：“邪气全都郁结在胸口，你不可能没有感觉。”

　　每句话都犹如针扎在心上，无情的戳破林瑾瑜所有的谎言和隐瞒，但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底放弃独自逞强和抵抗。

　　“害”，林瑾瑜仍然故作没事的笑道：“九年前就这样了，我都习惯了，再说了，我也不会再使用它了，所以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就没事了。”

　　真的这么简单吗，林瑾瑜自己也不知道，不过现在连鬼影都没了，自己又能如何。

　　“对了，外面那两只彩斑鸟是......”

　　面对林瑾瑜突然转移的话题，慕夜知道如此纠结下去也没用，便点点头答道：“嗯，是玉书堂的彩斑鸟。”

　　“你是怎么找到的？”林瑾瑜只觉不可思议，除了自己应该没人知道他藏在了哪里。

　　慕夜低了低头，然后轻声说道：“我知道你那时最爱去小泉边，那里的空气和温度也确实最合适不过。”

　　是啊，那时候郑家突然作乱，只能先就近将鸟蛋藏在小泉边的一个隐蔽杂草堆里，后来都没机会拿回，要不是慕夜及时发现的话，恐怕这两只彩斑鸟也活不成，说来还真是感到欣慰。

　　林瑾瑜又想到刚刚遇见的那位漂亮女子，便问道：“那你们逍遥居什么时候可以收女弟子了？”

　　“那是阿思的妹妹。”慕夜脱口而出。

　　思念？原来如此，名字起的倒还挺文艺的。

　　“那这颗香樟树哪来的？我记得清竹林应该全都是竹子，而这颗树看起来年头不小了吧。”林瑾瑜指向窗外那颗清晰可见的高大的香樟树问道。

　　慕夜瞥了一眼那颗挺拔伫立的香樟树，一时语塞，好像在犹豫着什么。

　　这时，外面突然一声惊天的爆炸声响彻整个逍遥居，紧接而来的是纷乱的人声和嘈杂的脚步声，慕夜顿时警惕起来，“你待着别动，我去看看。”

　　说完慕夜便匆匆离开，林瑾瑜哪是这种有热闹能不看的人，于是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师父，没追上。”

　　此刻正厅前一片狼藉，满地烟灰飞尘，和炼妖炉的碎片残渣，慕秋的脸色极为难看，看样是慕夜刚带回来的那个人跑了，并且还破坏了炼妖炉，林瑾瑜不动声色的混入人群后面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慕秋相比九年前，看上去更憔悴苍老很多，三兄弟年纪本就相差很大，从而显得更为年长，逐渐心力交瘁的他开始把逍遥居一系列重要的事情都交给慕夜掌管，自己也准备渐渐隐退，慕雨看上去也更为成熟，但举手投足依旧儒雅谦逊，尽管如此，他们三人的长相仍然各有特色，英俊端庄，挺拔如初。

　　“居然能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跑掉。”慕家弟子们忿忿不平着。

　　这时，慕秋只是转头看了眼慕夜，慕夜便立刻领悟，胸有成竹道：“大哥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他。”

　　慕秋轻轻点了点头，随后视线眺望向远方漆黑的夜。

　　房门被轻轻推开，慕夜又转身缓缓关上门，他瞥了一眼正坐在桌前佯装喝水的林瑾瑜，直言道：“你都看到了？”

　　林瑾瑜咽下一口水后哈哈大笑道：“果然逃不过你的法眼，那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

　　慕夜听闻没有说话，只是目视着林瑾瑜。

　　林瑾瑜笑了笑道：“我只知道他当时是去黄土村找人的，而你们的出现打断了他原本的计划，当然，遇到我也只是个意外。”

　　慕夜来至桌前，端起一杯倒好的茶水一饮而尽，“前几日阿思巡游之时，感受到一丝邪气，便一路追寻，还没入黄土村时二人便交了手，但不幸被他逃脱，直到阿思告知我后，我们再寻去时，他已入了黄土村，之后的事你便知道了。”

　　“那这么看来，他要去黄土村见的人一定很重要了，所以他着急从这里离开，可能就是为了再去见那个人。”

　　“嗯，我去通知阿思他们，明日我们便出发去黄土村。”

　　此话一出，林瑾瑜可是十分欣喜，毕竟在逍遥居既不自由，还要担心随时会被慕秋发现，这下终于可以离开了。

　　慕夜再次回到卧房已是夜间，可是四处找寻也没有寻到林瑾瑜的身影，刚刚离开时确实没有再设结界，慕夜这才后悔自己的大意，总觉得相认后好像就可以不用担心，但现在想想，林瑾瑜从和自己相遇开始一直到现在，从来都不是自愿留下的。

　　更何况他经历了九年前的所有遭遇后，现在他会怎么想怎么做，久别重逢的故人还会是原来的那个肆意少年吗，还会愿意与自己在这里浪费时间吗，他又凭什么与自己去黄土村追查与他毫无关系的事呢，好像害怕一件心爱的礼物失而复得，又得而复失般反反复复，慕夜此刻就像九年前那般失魂落魄，遍体生寒。

　　“你回来了？”

　　这熟悉的声音突然传进耳膜，就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刚才还慌乱的心瞬间得到抚慰。

　　慕夜推开里屋的窗户，那久违又熟悉的身影与九年前一模一样，只见他靠坐在高大的香樟树干上，被月光轻抚着的侧颜轮廓依然那么完美，只是身形好像更加消瘦单薄了。

　　“你干嘛呢？”

　　林瑾瑜这才低头看向站在窗边的慕夜，那透着月光清冷俊朗的面庞被一片香樟树叶画上半边阴影，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张看似冰冷的脸，此刻似乎可以觉察出一丝温度。

　　“赏月...”林瑾瑜偏头向着月亮的方向轻撇了下，然后又补充道：“等你啊。”

　　慕夜的嘴角不觉的微微扬起，二人此刻互视着彼此，千言万语似乎都成了多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