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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打相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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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世群推门进来,试图通过微表情观察出这孤男寡男在房间中发生了什么秘辛,然而这二人神色自然,不见端倪,他求知的眼神白白兜了一圈,又只好老老实实地收回去。
“计分标准是什么?需要我怎么做?”兰秋年问。
容世群噎住,他冲动之下没来得及多想就草草发出邀请,他哪知道什么计分标准?真要和贺句芒带着分打,只怕他一周之内都得带着豁牙子、肿眼泡外加伤胳膊残腿生活,他还是仅剩一点衡量能力的。
贺句芒嗤声,轻慢道:“站那就行。”
兰秋年不想给自己找事干,这样一动不动的工作内容正适合他,遂即应下,小跑到边角站好。
容世群咽了口唾沫,收敛了轻浮的神色,在终端上点按几下,转头对兰秋年抛出道骀荡的眼神:“完事之后把你的通讯号给…”
“开始了,”暴烈的气流旋至左脸,容世群身型急遽闪动,扭转上身向右一斜,却正中对方下怀。能轰碎山石的腿力不留情面地鞭扫到他抬起格挡的右臂,皮崩骨痛之中他对上贺句芒没有表情的面容,两眼锐利似杀刀,有能锯破气流的冷厉:“认真点。”
容世群惊忙道:“你怎么上来就…”话道一半又飞身跃起,躲过踹向膝盖的攻势,额头划过一丝汗迹,又隐入浓黑的鬓发中——这一下如果实实在在地挨上,他恐怕会当场行动受阻。
他彻底闭上嘴,聚精会神投入这场打斗,贺句芒出拳太快,每一下都如大刀劈头,质量和速度都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容世群压根不想着去接,先只一昧躲避,实在避不开的就抬臂挡下,几轮下来他满额汗湿,呼吸发沉,双臂更是如同置铅。
这已经是贺句芒仅用了六分精力的结果。
真要寻根问底,顶尖的A级和S级的差距其实不会这样大,但贺句芒的体质过于特殊,几乎是生下来就注定了他会是个无法被其他人类击败的人。
如此超群拔萃的战力,偏偏很难在战场上发挥。
兰秋年眼珠左转右转,目不暇接,这两个斥候攻防之间简直成了两条残影,他视力又不好,连谁挨揍了都不太分得出来。他想看清一点,就愈发努力凝聚视线,明润清亮的瞳仁淬出流转的金焰。
难为容世群被打得人都懵了还强分出点精神照顾着兰秋年这边,余光看见他神色专注,眼神发亮,灵魂顿时放荡于形骸之外,忘了自己姓甚名谁。
他爹在他进塔前夕对他痛心疾首地说:世群啊,你这辈子就是被色心害了的!
他当即抽了自己一耳光,同样眼泛热泪道:爹啊,我要是因为哪个美人死了,你千万求她勤来给我上香!
此刻容世群又生龙活虎如同打了鸡血,胳膊也不疼了脚步也不虚了,甚至有几下和贺句芒打得有来有回。
他顶住砸面的拳头往近一拽,顺势抬腿送出。贺句芒一时不察险些被他踹中,看他只是往外瞄了眼就这么拼命,马上就知道这小子是什么想法,一手丢了拳套、铁钳似的扣住对方的腿,硬是逆着力将身高体强的斥候提到半空中丢出去。
容世群就地一滚,起身动作很潇洒,随手抹了把脸上凝落的汗,扬眉笑道:“就这啊?我这数据报上去能够格吗?教授以为我在A级身上取的样呢——”
贺句芒如何都想不明白对方是怎么在被压着打的情况下还能出言挑衅的。
他压着唇角露出一个平平的笑,眼里却没什么笑色,血冽火烧像冶炼铁器,声音低冷:“你真是不想要这条命了…容世群?”
容世群扶着小臂拧了下,接上脱臼的骨头,笑容欠得一批:“怎么又急?”
他身子一闪,速度快到难以用肉眼捕捉,一拳就直奔着贺句芒排过来。
贺句芒知道这货是色心掌控大脑在那胡言乱语,压根懒得理他,依旧只用七分力,不躲不避甚至都不用巧劲,只返璞归真的一拳同样送出。
拳面相碰。
容世群在最后一刻急卸了力道,将受力缓和了小半,手上仍是传来难以察觉的“咯嘣”声。
贺句芒只是动了动手指,将另一只手上的拳套也抛了,挑眉间神色轻屑:“到此为止吧,数据够了?”
这还是贺句芒头一次主动提出终止对局。
他食指指尖不动声色地按着虎口,呼吸频率也不如以往平稳,若此时走上前摸他的皮肤,就能发现他的体温很高、不正常的高。
他比别的任何斥候都更容易进入高热状态,所以他必须杜绝一切诸如此类的可能。
容世群:“哈?”
搞什么?这纯种的好战分子还能主动叫停?他狐疑地打量着贺句芒的脸,也没见什么异样。
“不够啊…”容世群揉了揉麻痒的肘部,A级斥候所具备的惊人修复能力依旧作用显著,挫伤已经开始好转。他不甘道:“再来几轮?”
是真不够,他光顾着耍帅了,根本没按照准备好的论文里的动作来。
“算了,没个鸟劲儿。”贺句芒只讽了声,就彻底打定主意一样将防具也摘下。
“等等——”
“你上次喝大发了非要玩人家老头老太太的锻炼器材,站上去就摔了,那铁架子上被你脑袋砸出来的坑现在都没修好。”容世群突然一股脑地说出一堆话。
贺句芒本能地往兰秋年那边看了眼,眉压着眼隐怒道:“你说什么玩意呢?”
“前天你在墙角卷烟丝被巡查院的人抓了,你骗人家说这是无花果干,人家要告你爸…”
“你适可而止吧—”贺句芒摘防具的手停住,已经摸到拳套又给自己戴上,面上薄怒。
谁不知道贺大少生平最好面儿,谁让他颜面亏损他必定怒火中烧,想挨他一顿揍,只要长了嘴且敢说就行。
容世群硬是拿脑袋受下了这令他眼冒金星的一拳。
贺句芒是半点没跟他废话,话不多说直接开打。毕竟在兰秋年面前跟个三岁小孩一样吵嘴,挺没格调的。
兰秋年越看越不对,越看越觉得这两人是在动真章。他这个当裁判的用不用出声制止?兰秋年斟酌几秒,终究只是舔了舔唇没掺和进去——他们两个明显是朋友关系,也许就有什么他所不知的相处模式,他好心打断了摸不准还要挨骂,他可不想做这种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事。
直到容世群说出那句“你连我都打不死怎么回家九子夺嫡”时,场上的气氛才完完全全地变化。
容世群一句话给自己说清醒了,但贺句芒的怒火显而易见已经炸开,带着烧净一切的凶势滚滚而来。
“别…”容世群刚发出一个字音,脸就被重重一拳打得变形,他慌张吐出口和着牙齿碎片的血,欲要道歉:“不好意…”
贺句芒没给他悔悟的机会,从“九子夺嫡”四个字从他口中吐出来的那一刻,事态就没有挽回余地了。
贺句芒眼底像凝了千片万片冰云火雾,脸色很淡,辨不出任何别的神采,一拳一拳如同雷鸣电闪似的砸下。
兰秋年惊住,不知想到什么,讶异的眼光一点一点消失,转换成轻微的愠怒。
场中很快响起警示音:“您已触发五级防范,请友善对决,和平切磋!”
“您已触发四级防范,请注重点到为止!不要穷追不舍!”
“您已触发三级防范!此情况已上报!请立刻停止一切动作!”
兰秋年这才有所作为。
他挥出触须,尖部往贺句芒的脖子上缠,对方恍若不知,拳风迅猛荡开之处血色渐深。兰秋年用了力,又分出更细的一条极小心地刺向对方的太阳穴。
这种极刑痛楚根本不是寻常人类能挺住的,但贺句芒他不寻常,他一声不吭,眼神里都没有痛色。
“贺句芒!”兰秋年气急,喊了句。
贺句芒动作一慢,用力闭了闭眼,理智略微回笼。
他放开嘴角冒血的容世群,步伐踉跄地退开。
“你先出去。”他尽量平稳地说——是对兰秋年。他的思考能力已经重新运行,把人揍出三级防范事小,那容世群好好一个A级花点时间没准都能自愈,兰秋年就不一样了,译使稍微擦着碰着都是大伤,留下点疮疤指不定还会哭,他真是中邪了才会让对方当裁判。
兰秋年却走近了他。
“这就是你的目的?好,译使精神触须失控我已经申报上去了,如果以后我们能和平相处,那这事就是我的错,如果你再用这种手段,那我就认真和塔委会说一说。”兰秋年蹦豆子似的往外吐话,漠然道:“你的朋友演技真的很差,多给他付点工伤费吧。”
他抬起腿,一刻都不想多留。先是让那个演技浮夸的家伙毫无理由地叫住他,再有病一样让他个连拳击比赛都没看过的人当裁判,好端端俩高级斥候还假模假样地演起这拙劣的戏码,二十多岁的人了谁会因为几句话下这种死手,当他眼盲心瞎吗?
贺句芒听愣住了,热气萦绕的大脑被寒风吹过般骤然冷却,他皱眉,简要地向塔委会说明了一番真实情况,追着兰秋年出去。
兰秋年快步走出格斗馆,但他再快也没贺句芒快,室外的暑风才迎过来,贺句芒的声音就出现在身后:
“今天的意外我也没想过,”贺句芒连冷冻模块都还没问人要就叫兰秋年的名字:“我和塔委会说过了。”
他也许真的很不好接触、真的很让人为难、真的很让这个译使不高兴,但他没有做过要害对方的事…连念头都没起过。贺句芒心中闷闷,兰秋年你不能这么想我,我在你眼里就成了什么罄竹难书的恶人了?
兰秋年不置可否地说:“哦,那我误会你了。”
贺句芒一眼过去就觉得他没信,当下更心急,也不管周围人来人往,上前就握着兰秋年的肩膀说:“我不会搞背地里的动作。”
兰秋年被烫得一抖,难受地想挣脱:“你一直想让我走,不想让我去009,我怎么会不知道?”
贺句芒身上带着没散干净的血腥味,煞煞诛戮气混着寒意,他只想尽快远离这危险分子。
贺句芒皱眉:“你本来也不该去009,去了就是死路一条到底要我说多少遍—”
“那你和将死之人废什么话啊?”兰秋年拍开他的手,不阴不阳地道了句,连那点怒火都收敛无形了。
贺句芒开天辟地第一回生出不知所措的想法。
他突然觉得这种结果不是他想要的,他不想看见…兰秋年决绝离去的背影。
他想看见什么?贺句芒想不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