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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模拟演练(二) ...

  •   "老张你看,狄敬章的倾向变了!"
      考核员对着几十块滑动成像板组合而成的大屏幕啧啧称奇,低头仔细阅读过小显示屏上实时记录的身体数据,兴致勃勃地对张枢监说:
      "这是什么新战术?狄敬章这孩子最沉着,从来都是循序渐进,今天怎么一上来就把超感打开了?"

      张枢监哈哈干笑,心里也不知道这是闹哪样。

      最是稳中求胜、测算缜密的那个人,为什么改变战术了?

      荒草映带中--
      狄敬章按下装置在腰上的冷却模块,避免自己因为使用超感而进入高热模式。他目光炯明,风掠水动、乃至呼吸洇尘声都分外真切。

      他在最开始时就放出了他的寄物,这更是以前的演练中从未有过的事。

      躯体硕.大的爪形寄物刚获得自由,就跃跃欲试地在四周环绕着小跑起来--以往它出现的时刻都会迎面一大群希形生物体的,它要立即侦探敌情,辅助战斗!

      狄敬章咳了声:"狄三,回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指尖缠绕的一缕细线悬到狄三遍布圆形鳞片的鼻子前,简短命令道:
      "找。"

      观察室内--
      "这是啥新型道具啊?拿个金线搁那干啥呢?"考核员满脸不解地将屏幕放大,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我瞅着咋像头发呢?"

      "我越来越看不懂狄敬章是啥意思了。"他往后一靠,纳闷地对张枢监正说着,却猛然发现对方的神情激动中带着些许不可置信,口中嘀嘀咕咕着一句:"这小子...这小子烂泥扶上墙了!”

      ———

      兰秋年走了三步路连打五个喷嚏,他拧着眉一通揉眼睛,眼眶一周柔白的皮肤都被擦出红。

      奇怪…谁在想他吗?他晃了晃头点开终端,发现这里网络好差,屏幕频闪太严重,他很难看清东西,本来还想着临时查找一番演练中的得分方法,也只能落了空。

      但没关系,他昨天毕竟还是看了几页书的…兰秋年站在原地不动,支着下巴回忆起来。

      第一页编写的主要内容是五点网,反馈是十分。这算很多吗?兰秋年不怎么清楚,但他还是动作起来,遵循着书本内容开始勤勤恳恳地赚积分。

      虽然张枢监说过要他配合那几个斥候的战术,但假使他一口认定地方太大找不到对方,想必也是合情合理。

      张枢监把他当傻子,以为他不知道这模拟演练的积分制度,殊不知他是个读过书的人,自己会想着怎么拿分。兰秋年这样一想,心情就变得莫名很好。

      译使通过精神触须感知周围希能粒子的疏密…
      兰秋年放出触须,试探地、犹豫地蔓延向四周。

      在系数超过十的位置即可布置五点网…
      系数?这名词兰秋年听所未听,总之也没说有上限,那找密度高的地方就对了。他轻挥的触须细腻地解析着,引领着他前往一个方向。那里草木更盛、林荫更浓,越走越仿佛身临原荒境地,空气里氧含量极高,每一棵树木的叶片都反烁油亮的青光。

      将触须聚拢,在土壤层下构成圆形。这时开始打结,且需要将五个结点分别确认在在五等分点处,结点的确认必须在同时进行…
      《触须在其它介质里的延伸》是薪塔中译使为数不多所需要学习的课题之一,兰秋年当然是没学过的,但他做起这件事却并不困难。凝厚的土壤宛若薄纸一页,轻软的触须成了倾国名刀,微微触及便如并刀入水,有种无痕的锋快。

      观察室里的考核员坐不住了,他本来压根就不将精力放在这个分外易碎的小译使身上,一门心思地研究三位S级斥候,然而刚刚无意一瞥,光是看见了五点网的雏形就令他呆若木鸡,猛然站起身大震道:"这译使是哪里来的?不是说第一次进模拟场地吗?怎么能自己一个人布置五点网???这不是至少要五个译使才能弄成的玩意吗?"

      张枢监也一样傻眼,五点网作为应对希形的顶尖武器之一,布置难度举世皆知,光是要把触须伸进土里就没几个译使能成功。不仅是锐度不够,土还会遮挡感知力,万一稍微不小心将珍贵的触须弄断,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更遑论后面的“同时在五个结点打结”,那根本就不可能以个人之力做到。
      不愧是暸望塔亲口钦定的,永夜世界最后的火烛...

      仿佛触发了某种关键程序,张枢监慈和的面容骤厉下去,嘴唇紧闭,一言不发。

      兰秋年用袖口拭了一下额面的细汗,呼吸声略急促,心想自己果然体力太差,单单只是织了张网就开始大喘气。

      但好在有十个积分到账。

      他全然不知他此时的行为给旁观者带来多大的精神震撼,还只当五点网是书籍上随便一页的随便一个东西。

      兰秋年唤开排行榜。

      看看那些人都攒到多少分了,一百,两百?我仅此十分是不是太弱...不对。
      他怎么是第一??

      兰秋年正以十分的巨大优势位列榜首,落了第二名的贺句芒四分。

      cos渔民下网累觉不爱的兰秋年:?
      上来就连砍三头鳄鱼的贺句芒:?

      兰秋年面色一言难尽,心觉也许这就是他们的作战方式吧,隐忍,蛰伏。

      以往的经验告诉他,击杀希形或希形生物体应该才是积分回报最高的任务。他没配备光弹枪,单凭触须不太好和希形正面作战,遇见了估计就会吃亏。

      那希形生命体呢…兰秋年筹谋起来,首先狼虎熊豹想都不用想,不仅不能打,看见了还得远远跑开。但兔子、狐貉或黑线姬鼠,他应付起来应当还是小有余绰的。

      而付出了劳动与汗水的成果,怎么都要比简简单单布个网要来得积分高吧?

      兰秋年正想着这些,却突然感应到深林繁枝被迟缓摇动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有预谋的靠近。

      --此地不宜久留。

      林野的风荡过来,兰秋年伸在外面的触须都捕捉到那股老虎身上独有的腥膻味了。

      兰秋年不再搔首踟蹰,当机立断小跑着撤离。

      不跑还等着跟老虎一对一拳到拳打架吗?就他?
      一个尾巴扫过来他就会立即变成竹蜻蜓螺旋升天。

      虎爪踏到半分钟前他曾踩过的土地上、白色额纹的凶兽低头去嗅闻他留下的气味时,考核员已经是不知第多少次感到震惊了。

      “明明能看出来五感不算强,甚至比普通人都不如,但仅凭着精神力就能感觉到近一百米以外的东西,简直是绝世天才啊!”考核员呼吸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轻,跟终于逮着耗子的老猫一般眼光锃锃闪亮:“我要立即上报暸望塔,把他送到专门的地方接受培养训练!”
      考核员完全压制不住将遇良才的激奋,涨红着脸就要呼出号码。

      "别打电话了,文哥。"张枢监却有气无力地摆了一下手,眼神空空地凝在墙壁上,发出道喟叹似的话语。

      "那怎么行?这是个多好的料子啊…"

      "他就是暸望塔特地送过来的,他的身体状况和各项信息暸望塔都比我们知道的更清楚。"张枢监苦笑了声,有口难言地看向对方:"这么说能明白吗?"

      "那为什么…"考核员正心里莫名地说到一半,突然像恍然大悟似的紧急止了话头,刚还布满赤色的脸瞬间煞白。

      "哦,哦。"他干涩地笑了笑,一时口中像磨了块沉石,绊着舌头什么话也无从道出。他从兜里摸了根烟,连火都忘记点,就那么叼在嘴里怃然出神,眼睛不知道该落去哪,只能又看向屏幕中正涉水而行的兰秋年。

      兰秋年就快穿过河水了。

      冷得浸人,寒意流经体肤血肉,占据山头一样冲刷起他的体温。

      这还是他特意寻了处水浅的路的后果,脚下冰凉水束正好淹过他半条小腿,薄裤子湿涔涔地贴到腿肚上,令他孱弱的身体连连哆嗦。他甚至生出即将化为冰块冻在河里的错觉。

      来对岸的理由也很简单--他所在的初始区域大型动物太多,兰秋年担心一个不小心着了道。虽说那都是借助混乱时空投影而成的假货,但哪怕心知肚明这一点,被一张血盆大口当头咬下也总归不会好受。

      所以兰秋年准备走过这条河,到草盛林衰、动物小巧可爱的对面去。

      河路太宽、底滩又淤沙滑脚,一步一步行过去必须小心翼翼、慢如龟爬,便等同经受一场冷针砭肤的凌迟刑罚。

      被加工过的世界就是很容易让人失去对空间的基本判断,决定过河前兰秋年压根没发现这条路有这么长,以蜗速艰难跋涉了十分钟,眼前还剩四分之一的未尽征程。

      兰秋年实在冷得发痛,却不感到后悔,更不想掉转马头往回走,且不说他此刻的位置离对岸远比回岸要近,他的目标就是拿小型动物开涮赚积分,那路难走也好,水伤人也罢,他就是一门心思地要将企划实现。

      不过…
      既然这片空间不是尽然真实的,那将精神稳定带的效果调小,所受到的触感是否也会随之减弱?
      兰秋年心神一动,眼孔淬亮。

      他无疑是个实干家,想到哪做到哪,当即控制着触须减轻连接程度。果不其然,一秒前还凄神寒骨的刺痛就消失了大半。

      与此同时,一种缭绕雾气似的感觉在兰秋年的脑海里一闪而过,四裂的时空与惨暗的火光,悬河注火一般侵吞他的意识。

      精神变得迟钝了,但又好像凝练异常。

      他好像做错了,弥天大错。
      兰秋年费力地辨别出这种朦朦胧胧的体感,低头略瞟了一下稳定带—烁映出昏昏淡淡的白光,如同危机预警。

      跋出这一路寒水、跨过这一道大河,到险秘未知的对岸去,这是他必经的道路。他皮开肉绽地从禁塔的余烟中挣出身子,还要试离浩浩无际的泥淖,贪图一隅能容纳他大口呼吸的世界。

      这种即将坠溺于淆乱时流的错觉,兰秋年以前也常常有。所以他又开始发怔、不可抑制地想:离他想要的未来还要经过多少道激浪涌潮的湍河?他不知道,于是只好固执地任由自己陷进危险,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
      他甚至又将稳定带调松了些,放纵更加显著的迷失感。

      兰秋年逼着自己继续走。
      —他一生能回头的机会很少,不敢浪掷在这模拟场中。

      如果仅仅是这样的困境都克服不了,那009的险况丛生他又该怎么对付?那留给他的生命还剩多少,一个月?如果一个月后他就要死去,那他受过的苦恨、咬牙捱过的无数黑夜白昼,又算得了什么?

      他是在自虐。兰秋年扯动嘴角,露出抹如同劣质水笔一挥而就的生硬笑容,他的步伐加快,有种奇异的平衡,堤岸就在眼前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模拟演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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