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国妖虫后悔了》走天

28、波折

　　新挖的浅坑光秃秃地立在那里，周围的土地还带着新翻的湿润痕迹。瑟兰西找来枯草和树叶，先将枯草轻轻地铺在坟上，努力让其看起来自然而不突兀。接着，他把树叶错落有致地撒在枯草之上，巧妙地掩盖了新土的颜色。

　　瑟兰西站起身，仔细审视着自己的成果，确定与周围的环境完美融合，感到一阵如释重负。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太阳还未完全升起，瑟兰西抬眼望去，柔和的晨光宛如轻纱般覆在大地上，给世界披上一层朦胧的美感。

　　短短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事情，哪怕是瑟兰西也不得不给自家一点时间厘清混乱的思绪。

　　突如其来的信息素失控，和乌列的临时标记，被逼入绝境的九死一生，以及浪漫爱情剧般的英雄救美情节……

　　这其中最关键的，还是瑟兰西如何看待自己对乌列的感情。

　　瑟兰西想起了很多，他的命运其实早已和乌列·温特沃斯密不可分。也许是时候接受这一现实了。

　　“我还能去哪里呢？”乌列说。

　　乌列毫不犹豫地抱起瑟兰西，腾空而起。他们仿若归巢之鸟，趁着凌晨的静谧，飞向家的方向。风在耳边呼呼作响，熟悉的街道在脚下飞速掠过，一片沉寂中只有他们的身影在天空中疾驰。

　　乌列紧紧抱着瑟兰西，瑟兰西靠在乌列怀里，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安心。他们小心地避开可能有人的区域，在天空中急速穿梭，此时的瑟兰西觉得自己仿佛与这初升的晨光融为一体。

　　很快，乌列抱着瑟兰西降落在家门口。轻轻推开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瑟兰西紧绷了一夜的神经这才放松下来，仿佛终于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苏醒。

　　他好累，好想瘫倒在床上蒙头大睡，但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做。

　　第一件事情是打开终端，果不其然邮箱已经被各种来信塞爆了。

　　雄保会的措辞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不断催促他赶紧采取进一步行动确保安全，还说替他报了警。警察的来信则是要求他提供更详细的情报，言辞恳切，字里行间透露出对案件的高度重视。

　　没有店主亚林的讯息，应该是亚雌在夜班结束之后就睡美容觉去了，倒是省了一个麻烦事。

　　瑟兰西编了一通诚恳的胡话，回复雄保会和警方说自己只是晚上出门遇到了一只雌虫，误以为对方心怀不轨，事后已经澄清误会。最后再附上一百字道歉小作文。

　　给亚林那边的回复就变成无意中目睹雌虫耍流氓，已经报警解决，为自己的大惊小怪道歉。

　　编辑完毕，发送，算是给这桩意外收了个尾。希望不会牵扯出更多麻烦。想到这里，瑟兰西的心中涌起强烈的好奇。乌列，他到底是如何做到那么及时地赶到现场，并且在那万分危急的时刻救他一命的呢？

　　“你为什么会及时赶到现场？”瑟兰西想知道答案，便问了。

　　从乌列那儿得到的解答是继上一次不欢而散之后，乌列希望能和他再次正式谈谈，边玩光脑边熬夜等他回家，结果恰好看到了瑟兰西发送到光脑上的求救信息。

　　果然光脑密码也被乌列破解了。想到之前自己发的几通脾气，瑟兰西摸摸鼻子，莫名有些心虚。但是转念一想，明明私自动别人光脑的家伙才更应该心虚。不论事实如何，这只雌虫一向都是一副坦坦荡荡的模样，反倒让别人不自觉感到理亏。

　　一转头，就看到乌列伤痕累累的脖颈。喉咙发紧，不，果然还是他更应该心虚一点。

　　语言太过轻浮，远不如行动更能说明问题。瑟兰西默默地取出乌列手腕和脚踝上两处限制环的控制器，没多说什么，直接按下了解除按钮。随着轻微的“咔哒”声，限制器脱落下来，乌列才真正解脱所有束缚。

　　“对不起。”做错的时候就应该道歉。

　　亡羊补牢般，忽然就意识到自己有点过分。瑟兰西本人最是不喜欢束缚，对所有诸如项链、戒指之类的饰品都极为抵触，就连腕表型的终端都是直接揣兜里。在他看来，这些物品都是有形的枷锁，只会限制他的行动和自由。

　　他看着乌列手腕和脚踝上刚刚被取下限制器的地方，心中涌起一丝愧疚。没道理自己不喜欢，却让别人受苦。

　　三处限制器都被解除后，乌列立即舒展四肢，转动手腕，活动脚踝，仿佛在重新感受自由的滋味。随后，他轻轻扭动脖子，脖颈处的一圈烫伤此时格外醒目，触目惊心。却见那烫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化，伤口边缘逐渐收缩，新的组织慢慢生长，像是魔术秀一样飞快结痂了。

　　瑟兰西看得目瞪口呆，算是见识到了S级雌虫堪称变态的自愈能力，扶额叹道：“看来我之前斥巨资买的伤药都白费了。”

　　“也不算。”乌列摸了把自己的脖子，“烫伤褪疤没有那么容易，估计还需要两三天，现在你可以抓紧机会。”

　　“遵命。”瑟兰西把乌列这句话当作上药的委婉邀请，动作利落地翻出医疗箱为他抹了一圈凝胶。

　　“你是怎么克服颈环的限制？”他边抹药边问。

　　颈环一旦检测到雌虫离开固定范围，便会自动启动镇静药物注射；若检测到雌虫有杀意，则会即刻释放强力电流。乌列竟然能站着走到他的面前，还有余力干掉那两只雌虫，可以说相当不容易。

　　“当然是用爱。”乌列笑眯眯地回答，“用爱发电，让限制器过载。”

　　瑟兰西：“……”

　　他不想答，瑟兰西便不逼他。只是左颈上以腺体为中心而蔓延开去的虫纹还是一样的恐怖。瑟兰西伸手抚摸着乌列脖颈上凹凸不平的裂纹，触感像是在抚摸一块苍老的树皮，忍不住皱着眉头询问：“这个没有办法消除吗？”

　　乌列不以为意：“等过一段时间就会自己退掉了。”

　　“倒是你。”雌虫将视线投过来，伸出一根食指抵着瑟兰西的额头，巧妙的力度硬是让瑟兰西跌坐回椅子上。乌列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问道：“你怎么就被两只雌虫盯上了？”

　　闻言，瑟兰西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虽然他心里隐约有些猜测，但却又无法确定。

　　“我也不知道。”他模模糊糊地回答，“可能是假性发情的后遗症。”

　　赤眸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哼一声，转身放过雄虫。

　　“下午我要出门。”雌虫如此宣布道。

　　“我知道了。”这次瑟兰西没有了拒绝的余地，或是任何阻止的立场。乌列仅仅是告知他，并不需要征求瑟兰西的意见。也许乌列在官方文件里仍然是他的雌奴，但是他们彼此都明白一个空洞的名头没有任何约束力。

　　乌列挑挑眉，似乎有点意外，但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只是继续道：“我饿了，要去煮点吃的。你想吃的话就先别去睡。”

　　然而乌列等候多时的出行计划还是横生波折。

　　瑟兰西体力消耗过大，在桌边强撑着睡意等待乌列，正在啃昨天剩下的那半碟黄金豆填肚子，偷偷嫌弃豆子放了一夜有点返潮。就在这时，他的终端突然发出尖锐的警报声，自动弹出一个视频投影。瑟兰西一下子惊醒，连忙去关，结果发现似乎不是终端出了故障，而是强制播放的一则视频讯息。

　　一只身着正装的雌虫出现在上面，简短的问候过后直接开始发表演讲，似乎是一则针对全星球范围发出的警告。

　　“他是谁？”乌列端着粥出来正好看到终端投影，不礼貌地用饭勺指着对方。

　　“不知道。”瑟兰西茫然摇头。

　　好在雌虫贴心地进行了自我介绍，竟是这颗星球的帝国总督。他宣布，因今日凌晨发生的凶杀案，接下来一周整颗星球将进入一级戒严状态，同时禁止一般市民在晚上八点之后的任何活动。

　　两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不应该啊。”瑟兰西有些奇怪，“我们把尸体处理得很好，就算最后被警方发现线索，也不应该这么快……”

　　而且八点之后全市宵禁，那意味着瑟兰西好不容易找到的工作又可能要丢了。虽说在瑟兰西信息素不稳定的现在，能否继续隐瞒性别在亚林酒吧打工还有待商榷，但因外力而被迫中止总归让人觉得不爽。

　　总督的强制投影结束之后，亚林店主的通讯就打了过来。瑟兰西心里清楚，他肯定是要聊宵禁的事情。

　　“多兰，这宵禁来的太突然了。酒吧可能得歇业一段时间，你的工作也得暂停，等情况好转再说……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头疼有没有好一些？”

　　“谢谢关心，我理解你的选择，头疼已经好多了。”亚林店主对他身体状况的了解还停留在头疼版本，瑟兰西这两天经历了太多事情，一时间竟没想起亚雌是指的什么。

　　“那就好，一定要注意身体……”亚林的通讯开始特意压低音量，“我才看到你昨晚发的消息，多兰，你说你目睹的会不会就是总督大人刚刚提到的——”

　　又一则通讯请求插.入进来，瑟兰西心想他今早怎么这么受欢迎，想着应该又是一个被他深夜求救短信吓到的联系人，结果一看署名竟是市警察局。

　　瑟兰西心头猛地一惊，不安的感觉瞬间翻涌，已经预感到这则通讯可能会带来一些不好的消息。

　　开头第一句就让瑟兰西懵了。

　　“尊敬的多兰·多弗兰殿下，”公式化的亚雌接线员的声音传来，“警方通知您，您现在已经被列入凶杀案的重要参考人，请在当日内前往警局总署，配合警方调查。感谢您的合作，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一整段话听完瑟兰西更懵了。

　　“往好处想，”边上的雌虫笑得幸灾乐祸，“起码不是通知你去自首的。”

　　瑟兰西无奈地看了雌虫一眼，反击道：“放心，我在进去之前一定会把共犯供出来，好好争取减刑。”

　　话虽如此，心中疑虑更甚。乌列吃过午饭就匆匆出门，而为了表示自己绝对是帝国的良好公民，瑟兰西当天下午也去了警局。一路上遭到两波人马盘问，可是到了警局后，他却被告知凶杀案可能是反抗军所为。

　　瑟兰西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警察查出了他前反抗军领袖的身份，喊他来招认同伙。好在只是叫他来，想询问一下他在凌晨时见到的雌虫的外貌特征。

　　“虽然殿下认为是误会，”亚雌接待员笑容礼貌得体，然而态度一点也不容动摇，“但是现在是战时，特殊时期必须小心。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想为您备案。”

　　瑟兰西哪敢说真话，无论是牵扯到反抗军，还是那两具尚未硬透的尸体，他都不敢轻易透露实情。一旦说错话，可能会给自己和乌列带来极大的麻烦。

　　——那家伙有一把浓密的大胡子，真的很密，下半张脸都看不清。眼神很吓人，有道疤，不像好人，你们见了就知道了。不过聊过之后发现他其实挺……礼貌的，不该以貌取人，对不起。

　　把不存在的嫌疑人描绘得栩栩如生，胡诌了一堆情报，瑟兰西离开警察局，还是有点懵。

　　半晌憋出一句：靠，反抗军。

　　也不知是骂还是感慨。他正愁着丢了工作攒不到钱，没法联系上反抗军部队，结果眼线就自己送上门了。

　　正计划着和反抗军取得联系的瑟兰西浑然不知，他心心念念的人正与乌列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