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棉花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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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你一句我一句，屋子里也热闹起来，外公的表情也逐渐松弛，变得温柔。
“现在日子好起来了。”
谢舟看向外公，老头正往杯子里倒着酒，他没拦，从他跟外公住在一起开始，就很少见过他喝酒。
老头兴致来了，开始絮叨起来:“我们小时候，有的吃就不错了。”
众人的目光看过去，对于不容易的往事他们多多少少都听家里老人说过。现在的日子太滋润，对于过去的贫穷，不过是隔岸观火，吹过的风掉落的叶子，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您给我们讲讲。”杜七是里面为数不多喜欢听这些的。
听到有人乐意听，外公的兴趣也起来了，他喝了口酒，缓缓道来。
“那时候是真穷，没本事养孩子，还拼了命的生，养不起就扔，就卖。”
徐徐道来的声音像是老式摆钟里走过的分秒，一双手将它们拨回原点，抚平褶皱里藏起的思念。
“不记事的时候还好，记事了也开始长身体了，吃不饱，就算挨一顿打也得抢人家的，我吃一口，剩下的给弟弟妹妹。”
曾经少年的神色出现在老人脸上，有些违和又带着很久之前的绝望。
“没人管我们，但我是哥哥，抢不到东西的时候我们也会去街上要。有人可怜就给点吃的，运气好的时候还能吃到像棉花一样糖，白白的，和天上的云朵一样，能甜到心里去。”
说着还拿手比划起来，酒精开始散发它的用处，恍惚了时空。
谢舟给他倒杯水，这个故事他倒是第一次听，上一次外公讲故事还是很久以前了，从上初中和赵女士的关系闹僵开始，作为中间人的外公就开始变得沉默，话不多了忧虑却又从眼睛里冒出来。
故事还再继续:“小孩哪见过这好东西，就留着，不舍得吃，馋了就揪一点，想吃的久一点，谁知道放着放着就化了，他们为这哭了好久。”讲故事的人笑了笑，几秒后表情渐渐收敛起来。
“吃过糖之后，他们心里就开始痒痒啊，老是惦记，经常跑到那个地方等，想再等一个好心人，等啊等，你别说，还真等到了，不过这次不是糖，是一块馅饼，很香。”
“我尝了一口，再也吃过比那更香的，他们吃完了睡前还在惦记。就说啊，要是能再有一块棉花。”
他声音变轻，幽深的目光渐渐放空，潜藏的悲伤汇聚的深沉:“一定一口全吃完，再也不留着了。”
外面的狗吠了几声，外公望过去看了一会，才从回忆中挣脱，声音平静:“瞧瞧，光顾着吃了，忘了它们了。”边说边起身:“你们先吃，我去喂它们。”
声音消停下来。
“你外公真是个好哥哥。”杜七感叹一声，他没有兄弟姐妹，小时候更多是自己一个人。
楚辰有意避开这个话题，目光扫过柳江，这人已经没再吃了，也不是头大象，怎么能这么吃，这会眉毛都皱着，估计撑着了。
周兴意犹未尽:“虽然苦，有兄弟姐妹日子也过得有点乐趣。”
高龙也点了点头:“他们关系一定很好吧。”
“谁知道呢。”谢舟淡淡道。
“逢年过节不得走个亲戚，咋能不知道。”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他抬头:“我也是刚知道有这么个亲戚。”
几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没有理解过来。
外公像是移动的食物，他走到哪，狗狗就往哪凑。
“这些小狗是你外公捡的吗？”楚辰问。
谢舟点点头:“好多都老了，也有没撑过去的，可能昨天看着还活蹦乱跳，第二天就不动了。”
谢舟忽然意识到自己也是外公捡的一条狗，笑了笑:“只要看见了，就得捡回来，活不成他也不伤心，看见了就再捡回来。”
“可能一直是它们。”
一直没吭声的柳江冷不丁开口，眼神有些莫名的坚定。
“那得多苦，每次都被人丢了。”谢舟明白他的意思，两人遥遥相望。
“可能不是被人丢。”杜七也正色:“是在等外公吧。”
谢舟有一瞬间的茫然，没再说话。
气氛有些不妙，连太阳的光都像是打在冰柱上。
“你们也喝酒了？”高龙似乎在空调房里，轻松踹倒冰柱。
“哎呦，等会打牌吧，这有吗？”周兴问。
丁枫看看手表:“老人家这个点应该要午睡吧。”
也是，几人一合计准备等会就走不多打扰，外公这一出门等了有十几分钟才回来。
再回来时，又变成了一个有些严肃的老头。
“晚上回去吧。”外公又倒了杯酒，不是商量的语气。
谢舟没有马上接话，他把倒满的酒移了过来尝了一口，是白酒，很辣，不好喝。
“我不是寿星吗？”似乎被辣到了，他声音低低的，视线看向桌子上为他准备的菜。
没人回答他，外公看了眼几人，没再说什么。
接受到目光，总得有人识趣的离开。
这种争吵前的画面太过安静，楚辰率先开口，感谢了这顿招待，几人附和着，外公也就顺着话和他们告了别。
起身离开桌子时，柳江忽然想到谢舟嘱咐他的话，饭都吃了，事情也要做到。
他绕过楚辰走到了谢舟旁边，寿星此时没什么表情，柳江拍了拍他的肩，努力装的热情:“兄弟，生日快乐。”
这句话是多么的不合时宜。
面前的人怔愣了一秒，随即笑了一声，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表情渐渐暗淡化为一抹自嘲。
“谢舟，回去好好和你妈说。”
“没什么好说的。”谢舟垂下眼，低喃道:“她是你的女儿，又不是我的。”
外公的手碰到了酒瓶，酒瓶晃了晃没有倒。
“她是你妈。”他陈述事实，声音不大，但谢舟还是能透过他的微表情看出他的情绪。
对于赵女士，谢舟有爱也有恨，小时候他最爱妈妈，妈妈也爱他，睡前会给他讲故事，吃的喝的玩的没有不应的，什么都是最好的，家里从来不吵架，爸爸也爱笑，他以为他是幸福的。
后来大一点他发现自己是多么无知，妈妈给的从来不是爱，是用钱堆积起来的亲情。
他和爸爸像是两个玩偶一样，时常彼此对望，妈妈去上班似乎也带走了爸爸的灵魂。
那时候他已经能看懂爸爸的表情，原来不是所有的笑容都代表开心，他的眼神是空洞的。
他恍然大悟，妈妈是公平的，她的爱就那么一点，所以谁都没给。
明白后他开始不爱回家，时常一声不吭就离家出走，一开始还会有人着急的找他，后面时间长了，来的人就变成了一个一脸严肃的男人。
凶巴巴，也不爱说话，拎着他就走。
那是他第一次见外公。
初印象并不好。
“外公。”谢舟说话并不好听，但在这里他总会有所收敛:“如果她想见我，就来这里见。”
外公张了张嘴，沉默了。
他们都知道，这里是谢舟的避风港，是赵女士的蛇蝎洞。
一通电话结束，外公皱着眉，手按上了眉心。
谢舟靠在门边，目光看向欢腾的小狗，听见身后的外公走了几步，椅子发出沉重的移动声。
“你妈妈不容易。”
似乎听见主人的声音，那只叫小红的狗叫了两声，追着尾巴转了起来。
阳光正热烈，这会热的人焦灼起来，门口有人陆陆续续的走过，说说笑笑着。
谢舟就站在阳光下，声音轻飘飘的即将被融化:“她不想我见你。”
赵女士在某些事上控制欲很强。
知女莫若父，外公是心知肚明的，这会被外孙这么一挑明，却还是有些无措。
“我说怎么这么久没来..”外公说着嘴角出现一抹无奈，看着门的方向:“别怪她。”
院子的门被人打开，送他们来的司机站在门口，旁边还站着个男人，发型一丝不苟，穿戴整齐，对着他们微笑示意，并没有进来。
谢舟没忍住低头笑了，缓步转身，视角能看见客厅的全部。
“外公。”他唤屋内的人，笑容变得友好:“我很想你。”
随着一阵狗吠声，院子的门被轻轻关上，外公反应迟缓的走出来，吵闹戛然而止，温度让体温上升，燥热的空气里响起一声沉沉的叹息。
不知哪来的风吹起，谢舟看着面前的两个人，慢悠悠的跟着。
“赵女士也真是的，这么兴师动众。”
前面的人微微笑着:“你这次太胡闹了，赵总少不了发一顿脾气的。”
“田叔。”谢舟不以为然，话锋一转:“我爸要是有你这么了解她的心思，也不至于”
“小舟。”声音不轻不重，带着点严肃，又像是提醒。
田缚闲扫了他一眼开口:“母子之间没有隔夜仇，你们这几年一直僵着，你妈妈也不好受。”
一声冷哼不由自主从鼻腔冒出，谢舟步伐加快走在两人前面，语气阴阳:“她可太好受。”
步伐慢慢停了下来，光线几乎遍布地面，只不远处的大树下有片阴凉，原先在打牌的人群已经耐不住温度散了，取而代之的是几个年轻人。
柳江一眼看到了谢舟，出声提醒:“还真出来了。”
楚辰听了抬头:“正好，不用送过去了。”
杜七坐在石凳上，吃着冰棍:“逆天了，什么人车里还放冰棍啊。”
“收收你的土气吧。”周兴吐槽他，仰头喝了口冰汽水:“爽！！”
丁枫和高龙在那拿大爷们的牌丁钩钓鱼，牌一个叠一个，还带转弯的。
谢舟走近，看着几人，又看了眼地上有些融化的蛋糕还有一堆零食，挑眉问:“还有第三场？”
几人互相看了眼，什么都没问，默契的笑了笑:“走起。”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棉花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