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逐彗星》宋鲤鱼

23、试探

　　“妈的......”盯着已经息屏的电话，谢淡月脸色难看。一向维持的端庄不在，她生平第一次对纪颂今爆了粗口。

　　怎么办？该怎么办？谢淡月的牙齿紧紧咬着下唇，嫣红的唇瓣渐渐变得苍白。

　　虽然不愿去见他，但再不情愿，也还是得去。

　　谢淡月站在写字楼下，抬头向上望着。贴着玻璃幕的建筑直直插入云端，让人看不到顶楼。它高得连云层都要避让开。

　　时隔两天，谢淡月再一次见到了纪颂今。他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见到她进门的一刻，居然是笑着的：“你来了。”

　　谢淡月被他难得的慈眉善目晃得有些睁不开眼。稍稍镇定了心神，她才轻声说：“嗯。”

　　“照片呢？”纪颂今将手伸到她面前，示意她打开相册。

　　谢淡月木然地打开手机，又将页面调到偷拍下的设计图，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什么想法都没有。

　　纪颂今盯着设计图，眼中流露出贪婪的神色。

　　一张张地翻看着设计图，纪颂今啧啧称奇：“很有特色啊。沈云泽到底去哪儿求的神仙，居然能搞到这么厉害的设计师。”

　　谢淡月盯着他眼中闪现的光，感觉浑身无力。的确，主设计师是贝筝，可她作为为贝筝配备的架构师，在设计上也提出来很多意见，可以说跟贝筝共同完成了这个设计。

　　她曾也试图跟纪颂今解释，想要告诉他，自己也可以做得很好，却只换来了一个“你算得上什么”的眼神。

　　她不想再自取其辱了。

　　“各种颜色吗......”纪颂今翻看着设计图，只见每张设计图虽然颜色不同，但款式纹路却基本没有变化。这样简单的设计，真的是成品吗？他感到有些奇怪。

　　“你拍的设计图，没有问题吧？”转头看向谢淡月，纪颂今面露怀疑。

　　他的眼神太过直白，谢淡月有些不满。她再喜欢他，也说到底是一个人。他总是这样阴阳怪气，换了谁也会不高兴。

　　“这是我亲自跟她一起设计的，怎么会有问题？”不满让谢淡月的声音有些急促起来。抬高了音量，她冲纪颂今投去一个怨恨的眼神：“纪颂今，你这是在怀疑我吗？”

　　“怎么会......”谢淡月少见的愤怒反倒让纪颂今不知所措了。有些尴尬地咧了咧嘴，他想伸手去扶谢淡月，手臂抬了又抬，却最终没有落在她肩上。

　　似是觉得自己的行为太过古怪，他又重新换上了那副懒散的笑容，故意把话题转移开：“这个贝筝，看起来很不错啊......她还是那么有创意。”

　　谢淡月盯着他故意找补的样子，面容平静。

　　“贝筝真是让人喜欢。淡月，你说你能把她挖来启颂吗？”似被她平静的表情刺激到，纪颂今继续自顾自地说道：“你说她沈云泽给了她什么？我主动邀请的话，她会答应吗？”

　　“纪总主动出马，她怎么会不答应。”谢淡月双手环臂，面露嘲讽。

　　纪颂今对她的态度很是不满，却也没有多计较。盯着面前的设计图，他越看越喜欢，恨不得现在就把贝筝抓来启颂：“贝筝是从哪儿毕业的？做这行多久了？她擅长什么风格？”

　　纪颂今问得太细。他的问题，谢淡月都是知道的。可她实在不确定，她的回答会给贝筝带来什么影响。思索了片刻，她含糊地回答道：“她是贝雕传承人，一直跟着家里的亲戚做事。”

　　纪颂今玻璃珠一样冰冷的眼睛紧盯着谢淡月：“就这样？”

　　谢淡月微笑道：“就这样。”

　　她在说谎。纪颂今盯着谢淡月平静的脸看了许久，得到了这个结论。

　　为什么？她从来不会对自己说谎。难道是因为她背叛了自己？不会的。纪颂今对自己这个想法感到荒谬。他认识谢淡月十多年，她到底有多爱自己，纪颂今知道得真切。这样深的感情怎么会突然就消失？他不可能会相信。

　　难道她真把贝筝当朋友了，怕她出事？纪颂今越想越觉得这个想法很有可能。谢淡月这个蠢女人，总是感情用事。

　　想到这儿，他冷眼看向谢淡月，挖苦道：“你该不会真的把贝筝当朋友了吧？你猜她知道你是启颂的人，会对你露出什么精彩的表情？”

　　不等谢淡月回答，纪颂今继续说道：“我还真是对她喜欢得很。你说如果我把她追到手的话，让她来启颂岂不是轻而易举。”

　　余光偷偷瞥向谢淡月，不出所料，纪颂今看到了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

　　“这样吧，你去帮我牵牵线，跟贝小姐说我对她有好感。”纪颂今继续朝谢淡月的胸口插刀子：“如果贝小姐加入启颂，我可以让你继续做她的助理——你不是跟她相处得很愉快吗？”

　　“我看你是疯了。”谢淡月眼里翻涌的怒意再也无法暗藏。她盯着纪颂今那双好看的桃花眼，面露嘲讽：“纪总不会不知道，这样会暴露我吧？我猜，不等我劝服贝筝，沈云泽就会把我五花大绑，从云梦的大门丢出去。”

　　谢淡月难得发脾气，可奇怪的是，纪颂今居然很是受用。大约是确定了谢淡月依旧对自己放不下的心思，纪颂今的语气也没有了先前的冷硬。

　　“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故作思索，然后又委曲求全：“那就只好麻烦你继续替我呆在云梦了。贝筝再有什么作品，你去做一点手脚，这应该不难吧？”

　　谢淡月迟疑了一瞬，然后点了点头。

　　“真乖。”纪颂今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对她的乖巧很是受用。

　　谢淡月离开后，纪颂今盯着那几张设计图看了许久，脑海中还不时浮现着刚刚与谢淡月的对话。

　　谢淡月将几张山水图打开给他看，言辞认真：“颂今，贝筝本次设计采样了沉水设计师的作品。”

　　纪颂今有些不敢相信：“采样？你是在开玩笑吧？”第一次推出作品就采样他人，这种行为可以说是自毁前途。贝筝除非是疯了，否则他不认为她会这样做。

　　谢淡月却没有理会他的质疑，继续说道：“另外，贝筝还告诉我，她是偷偷采样的。所以，这应该叫做抄袭。”

　　纪颂今惊讶地张大了嘴。

　　微微皱眉，他瞳孔微颤：“淡月，你说的是真的？你敢肯定她是抄袭？”

　　谢淡月没有看他，只是说道：“我确定。”

　　从回忆中抽身，纪颂今的手搭在脸上，修长的手指遮住了眼睛，唇角难以抑制地勾起。他忍不住想要笑出声。谢淡月不会骗他，既然她有把握认为贝筝的确是抄袭，那想来就是有十足的证据。

　　如果把这个消息放出去，不仅仅是贝筝，恐怕连云梦都得背上抄袭企业的名头，股价大跌一番。

　　纪颂今盯着桌上散落的设计图，感觉心情无比畅快。

　　沉思片刻，他拿起桌上座机，拨通了设计部的电话：“设计师，我需要你们开始设计一套新作品。”

　　“对，就按照我发给你的设计图，在这个设计的基础上进一步优化，要做得比它好出几个level。”

　　突然想到了什么，纪颂今赶忙补充道：“对了，这组设计图采样了沉水设计师的设计。你们需要把采样的部分全部去掉。我可不想惹上抄袭的麻烦。”

　　设计师唯唯诺诺地应下后，挂断了电话。

　　这下，该沈云泽困扰了。纪颂今靠在摇椅上，阴鸷的笑容逐渐在整张脸上蔓延开。

　　谢淡月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她感觉整个大脑都纠缠在了一起，思维变成了一团浆糊。抬起的腿似乎像灌了铅，迈出的每一步都艰难而疲惫。

　　“淡月。”一进云梦的大门，谢淡月就被人叫住了。慢慢转回头，她看到了叫住自己的人，是沈云泽。

　　谢淡月努力露出笑容，却没想到自己的笑容在沈云泽眼中，比哭还难看：“沈总，您叫我。”

　　“对。”沈云泽走到她身边，询问道：“刚回来？刚刚去哪儿了？”

　　谢淡月说道：“有些不舒服，去了下药店。”

　　“是吗？”沈云泽看着她不太好看的脸色，关怀道：“最近季节突变，你也要注意身体。”

　　谢淡月顿时感觉有些对不住沈云泽。

　　老实说，沈云泽对她并不错。自从她加入云梦以来，沈云泽在她面前不仅没有老板的架子，而且总是给予她帮助。而现在，在听到她就连自己都不太自信的回答时，他却依旧在关怀自己。

　　把一切都说出来吧。谢淡月心下一颤，唇瓣微动，坦白语句已经走到了嘴边。

　　“淡月，我知道你能力出众，你应该也知道，咱们这个行业要严守保密规定。”沈云泽眸光中带着探究，似乎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什么：“不光是你，贝筝也一样。云梦不能容忍不忠诚的员工。”

　　将要出口的话蓦地被截断，重新咽了下去。冷汗瞬间浸透了谢淡月的衣裳。

　　沈云泽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说这些话？难道，他看出了什么？谢淡月的心中翻江倒海，她直觉沈云泽突兀的警告一定是有原因的，可无论怎么回想，都想不到自己究竟疏漏在哪里。

　　难道是，自己跟纪颂今在一起，被看到了？谢淡月轻轻咬着指甲，有些懊恼。每当紧张时，她就会下意识地咬着指甲，这点小习惯，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可是，沈云泽真的发现了吗？偷偷打量着沈云泽，谢淡月却发现沈云泽面容平静，似乎并不像是在逼问她的样子。

　　难道，这只是出于老板的工作提醒，希望她安心呆在云梦？

　　脑海中浮现着纪颂今对自己冷嘲热讽的样子，谢淡月越想越觉得不舒服。人总是会对比的，沈云泽的态度与纪颂今截然不同，她即使是傻子，也该知道纪颂今对自己到底有多么糟糕了。

　　既然这样，那也不能怪我隐瞒了。谢淡月心想，沈云泽可能在试探自己的事情，还是不告诉纪颂今的好。

　　谢淡月的眼眸恢复了清明。她重新看向沈云泽，又挂上了一贯的职业笑容：“沈总，我会一直向着云梦的。”

　　沈云泽假装看不懂她眼眸中翻涌的暗潮，微笑着回应道：“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