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的反抗》不要吃鸭鸭

9、演戏

　　付洋深吸一口气抚平自己的心绪，“只说要回去操办后事，至于其他的就不知道了。”

　　这一问三不知的本领，付洋也会。

　　教导主任听了皱了下眉，没再多说什么。

　　付洋应付完他就往教室走去，没想到在拐角处遇到了刚出校长办公室的郑云霆。

　　“早啊，付老师！”

　　郑云霆还是一如既往的吊儿郎当，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个警察。

　　“早啊，郑警官。”

　　简单打了招呼，郑云霆给他使了个眼色。付洋秒懂，跟着他往楼梯拐角走。

　　“我跟校长说，佟云昨天来做笔录的时候情绪很差，建议学校这边多关注一段时间，最好身边能有人跟着。”

　　“他怎么说？”

　　“他说这事不是他能决定的，要找你商量。”

　　“好，我知道了。”

　　两人迅速交流完就分开了，付洋又径直进了卫生间，洗了手后才往教室走去。

　　这一次教室的门没有留缝，而是完全敞开。里面的学生井井有条的进行着早读，除了佟云依旧在最后一排的角落趴着睡觉外。

　　其他人好像并没有受到影响，甚至变得正常、乖巧。

　　付洋干脆径直走向了后门，就站在门框边拍了拍佟云。

　　“莫挨老子。”

　　佟云头也不抬，烦躁的说。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骤然听到付洋的声音，佟云一个激灵直起身来。

　　就见付洋笑盈盈的瞅着他，温润如玉的模样在佟云眼里比厉鬼还可怕。他立刻从桌兜里摸出本书，装模作样的看起来。

　　“今天是英语早读。”付洋凉凉的道。

　　佟云一顿，默默把手里的数学换成了英语。

　　付洋懒得理他，走到陆文宾身边叫了他一声。

　　“班长，跟我来一下。”

　　出教室前给了佟云一个眼神，给我好好学习！

　　佟云：……

　　办公室正好没人，付洋关上门，笑着对陆文宾说：“坐吧，找你来是有点事想问你。”

　　陆文宾端正的坐到椅子上，看上去就是标准的三好学生。

　　“昨天我也比较忙，疏忽了班里的同学。他们情绪怎么样？”

　　陆文宾放在膝盖上的双手交叉在一起，并且挪到了腹部。他不紧不慢的回答：“昨天有一些讨论声，我已经教育过了，今天一切正常。”

　　“辛苦你了，出了这样的事一定会对班里同学的情绪有所影响，如果发现哪个同学情绪不稳定，一定要告诉我。”

　　“好的老师。”

　　“还有就是……昨天跟我去警局的那个学生，叫什么？”付洋眉头紧皱，努力回想着。

　　“佟云。”

　　“对！佟云，郑警官说他昨天的情绪也不是很好，最近要多关注关注。可我毕竟不是整天都在教室里，所以还需要你的帮助。”

　　陆文宾乖巧的点头：“好的老师，我一定会多多关注佟云，有什么异常再跟您汇报。”

　　付洋满意极了，不由自主伸手拍拍陆文宾的肩。“你是个好孩子，兼顾自己学习的同时还要肩负班长的职责，真是辛苦你了。看得出来你对他们管理的不错。今天叫你来主要就是想让你帮我多关注一下他们的情绪。毕竟高三了，顺利毕业是最重要的。”

　　陆文宾尽数应下。

　　“好了，快回去上课吧。”付洋笑的一脸慈爱，仿佛是在看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等陆文宾出门后，原本和善的笑容立刻沉了下来。

　　脸上的冷意直达心底。

　　他翻出之前李娜给的花名册和学生资料，开始细细翻看每一个人。

　　四班一共四十二名学生，其中十二名都是从市区来的，家里非富即贵。八名单亲，其中包括刘觉和佟云。

　　剩下的基本就是少数外省或邻市的学生，和附近村子还有青阳县本地的学生。

　　付洋着重看了一下本地学生的资料，发现百分十八十都是留守儿童。父母要么在外打工，要么在外做生意，情况可能就比牛郎织女好点。

　　“不知道别的班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情况……”付洋喃喃道。

　　“别的班怎么了？”

　　付洋正看得出神，李娜就走进了办公室。

　　付洋不动声色的合起花名册，无奈的笑了笑说：“原本想尽快了解一下班里学生的情况，以免再出什么意外。没想到青阳县的孩子们父母都在外工作，有些感慨生活不易罢了。”

　　李娜坐到自己办公桌前，转过椅子和付洋聊上了。

　　“是啊，我刚来那会也在想，为什么家在青阳县还要上寄宿学校。原本以为家长是看中学校的师资，后来才发现大多都是因为家里人忙于生计，对孩子难免心有余力不足。”

　　“唉……”付洋叹了口气，“不知道全年级有多少这样的孩子，真是可怜……”

　　李娜被他一脸的圣母样逗笑，“放心吧，基本上都在四班了。”

　　“啊？”付洋苦下脸，“怎么都放在四班啊，家长工作不会很难做吧？”

　　“不会的，我跟之前的老师打听过，他们家长基本不管，都是爷爷奶奶在带，老人都听老师的。”

　　“那我就放心了，谢谢你啊李老师。”付洋表情很真诚，李娜也非常受用。

　　“不客气，以后都是同事了，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有什么不懂的你尽管问。”

　　大概是付洋的眼神太过清澈，李娜的语气里也带了几分亲近。

　　“我家里有个弟弟，和你差不多大。每次看到你就好像他还在我身边一样，忍不住就想多说几句，你别嫌我烦啊。”

　　付洋失笑：“怎么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看着李娜开心的背影，付洋却敏感的找到了她话里的漏洞。

　　一般人不是应该说“每次见到你就好像他在我身边一样”吗？为什么要加个“还”？就好像……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一样……

　　不过李娜给出的信息显然非常有效，留守儿童，父母忙于生计无暇顾及孩子，这样的孩子基本上都聚集在高三四班。

　　记得校长之前说过四班重组的原因，是因为调皮捣蛋的学生太过分散，为了不影响其他学生学习才会放在同一个班里。现在看来，或许班级重组还有别的原因……

　　付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快要下课了。大课间的课间操被暂时取消，学生们就在教室自由活动。

　　付洋起身整理着桌面物品，准备回教室。突然有人开门走了进来，是教导主任。

　　“付老师，校长找你。”

　　付洋把手里的学生资料和花名册垫在教案本下一同放进了抽屉，这才转过身笑着应道：

　　“好的，这就去。”

　　付洋进去的时候，严校长正在摆弄什么东西。

　　看到他立刻招手让他过去，“小付啊，快来帮我看看，现在的女孩都喜欢什么音乐？”

　　付洋探头过去，发现校长手里竟是拿的手机。小巧玲珑，诺基亚5300，一部手机的价格比他一个月的工资还高，校长手里竟然有两部。

　　“我想设置个铃声，但毕竟一把年纪了，不知道现在年轻人都喜欢听什么？”

　　付洋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也听得比较少，而且接触的女孩子不多，可能绑不上您的忙了。”

　　严校长抬头：“哈哈哈，没事没事，这手机是买给我女儿的，本来想设置好再给她，那就让她自己弄吧。”

　　付洋勾了勾唇角，“手机这么好看，她们一定会开心的。”

　　严校长怔了一下，随即喜笑颜开，“你说得对！她们一定会开心的！”

　　“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付洋把话题拉回正轨。

　　严校长这才放下手里的东西，语气颇有些无奈。

　　“你看看，人老了就是不记事，差点把正事忘了。后天就要正式开学了，明天是报名的日子，你和李娜多沟通沟通。别看她年轻，经验可丰富得很啊。”

　　“好的，一会儿我就去问问李老师明天的流程和需要准备的东西。”

　　“嗯。”严校长起身，走到饮水机旁接了杯水。

　　让付洋没想到的是，这杯水递到了自己面前。

　　“校长？您这是？”

　　严雷已经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这让付洋想到了初次见到他时的印象。

　　冷漠、刻板、严肃，甚至不近人情、难以亲近。

　　看着付洋呆呆的样子，严雷眼里划过一丝深意。他缓和了表情，收回手坐回了对面的椅子上。

　　“付老师，今天早上郑警官来找过我了。”

　　付洋惊讶道：“郑警官？难道是因为……昨天的事吗？”

　　严校长见他有些紧张，安抚道：“放心，是其他原因。”

　　付洋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放松完似乎又觉得不合适，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昨天和你一起去警局的学生，你还有印象吗？”

　　付洋点头：“当然，应该是叫佟云吧。”

　　“嗯，昨天他在警局的情绪怎么样？”

　　“啊？”付洋一脸懵逼。

　　严雷见状又解释道：“是郑警官觉得他昨天的情绪状况不是特别好，所以我才找你过来问问。”

　　付洋仔细回想着，“昨天……因为我也有些被吓到了，所以……直到从警局出来都还有些恍惚……佟云的状态我也没有特别留意，但是我记得郑警官带他做完笔录出来后，他一直低着头不说话。今天早上早读的时候也一直趴着，被我叫到才开始拿书，为此我还特意交代班长帮我多留意一下。对不起啊校长，是我疏忽了……”

　　严雷眼底划过一道精光，抬手安慰付洋。

　　“这不能怪你，毕竟你也还年轻，遇事慌张是正常的。只是学校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所以比较重视学生的心理问题，相信付老师也能理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