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银杏叶的传说》倪茫

5、第 5 章

　　“什么？”两个脑袋从隔壁阳台探出来，是李恒和陈然，他俩在另一边偷听半天了。
　　孟烨晓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站起来，他怎么也不敢想，眼前人就是他想了十二年的哥哥。
　　“你手上的护身符，就是我的，家里人以为我搞丢了，差点还因为这个打我。”温全喝了口可乐。
　　李恒快把半个身子伸到阳台上了，他努力了好几次，发现不能从阳台上翻过去。只好从大门出去。
　　“烨晓，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主角啊。”李恒一进门就大声地喊。把趴地上睡觉的逗号吓了一跳。
　　孟烨晓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世界上还有这么巧的事，巧的像专门为自己设计的。
　　“那，那我把，把它还给你吧。”孟烨晓说着就摘下了手上的桃核。“绳子，不，不是原来那一根了，中途换了好几根。”桃核被放到了桌子上。十二年来孟烨晓一直带着，早就被他盘的玉化，闪着红光。
　　“那天看到，我以为是我看错了。但这上面的图案，跟我爷爷给我的真的一模一样。”温全拿起它看了看，又放了回去。
　　“就像演电影一样，这事闹得。”陈然还没从兴奋之中解脱出来。
　　“那个，后天我刚好要去一趟边城，如果你们回去，可以坐我的车。”温全站了起来。
　　“可以啊，刚好不要买车票了。”陈然赶忙答应，还给孟烨晓使眼色。
　　孟烨晓看温全要走，把桌上的桃核拿起来，说：“这个你拿回去吧，也该物归原主了。”
　　温全本来想拒绝，但对方已经把东西塞到了他口袋里，温全没有再推脱，他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走的很快啊，逗号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孟烨晓就站在阳台，也没有和他道别，直到温全的身影出现到宾馆门口，往他这里看看，孟烨晓朝他挥挥手，对方点了点头。直到温全的身影消失在最后一节路灯，孟烨晓才一言不发的回到房间。
　　李恒和陈然坐在床上叽叽喳喳地讨论这件事，陈然聊到高兴的地方，还要往李恒大腿上狠狠扇两下。
　　看到孟烨晓在一旁魂不守舍地坐着，陈然关系地问：“怎么了，看着就跟不高兴的一样。”
　　“我这可不就是不高兴了吗，这还要问吗？”孟烨晓苦笑了一声。
　　“你看你，这多好的事，你还不高兴上了。“李恒说。
　　孟烨晓缓缓躺下，李恒把枕头扔到了他身上。“你们不知道，这件事太有割裂感了，不像真的。”孟烨晓说。
　　“理解理解，毕竟这件事太巧合了。”陈然说。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李恒问。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还能怎么搞？”
　　两人一想也是，谁说这种巧合非要和爱情挂钩，说不定对方压根没有这种想法，别把对方吓到了，破坏了这件事情本身的美好。
　　“那你后天坐他车回去吗？”李恒问。
　　“坐啊！又便宜不占王八蛋。”孟烨晓说。
　　“你小子出门捡不到钱就算丢了。”李恒笑着把孟烨笑头底下的枕头抽了出来。
　　在苏城的最后一天，几个人都没力气出去了，本来陈然是有计划的，但另外两个赖在酒店里就是不出门，自己也干脆睡觉。
　　温全一整天都没给孟烨晓发消息，孟烨晓还以为他不会联系自己了，没想到在傍晚的时候，温全还是提醒他把行李收拾好，明天早上就过来接他。
　　孟烨晓这一天晚上都没睡好，他又激动又害怕，不断地翻身但始终没有睡意。
　　李恒迷迷糊糊地说：“你丫要是再不睡，信不信我顺着阳台给你扔下去。
　　孟烨晓被威胁后就老实多了，睡不着就在床上躺着立正也不敢乱动。
　　第二天很早，温全就开车到宾馆下面等着了，他专门去买了一袋小板栗，怕孟烨晓他们还没起来，他就坐在车里，远远的望着他的阳台，一直到快九点才给他发了个消息。
　　孟烨晓回复了一句：“好的。”
　　过来十分钟，孟烨晓他们推着行李箱到宾馆门口，温全帮他们把行李放到了后备箱。
　　“给。”温全上车第一件事，就是把板栗递给了孟烨晓。“小板栗比大板栗甜。
　　孟烨晓接过来打开，发现板栗已经被剥好，里面只有干干净净的果肉。
　　孟烨晓自己吃了一颗，又给坐在后排的两人递了过去。
　　“哇，这么贴心呀，还专门把板栗剥好了。”陈然大声调侃。
　　“我来的太早了，实在找不到事干。”温全说。
　　“你几点过来的？”
　　“七点多，来晚了卖板栗老板就回家了，他下午卖的多。”
　　孟烨晓捧着板栗犹豫再三，才从袋子里拿了一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飞快地塞到温全嘴里，温全显然没反应过来，呆呆地将板栗叼在嘴里，然后笑着吃下去。
　　孟烨晓做贼心虚地回头看看他俩，幸亏都在玩各自的手机，要不然后半辈子都得拿这事笑话自己了。
　　温全开车很专心，一句话也不说，孟烨晓想看着窗外，但他的目光总是忍不住向温全看，阳光在他的侧脸照成剪影，让孟烨晓想到了教堂里那些精美的油画。
　　他的视线逐渐模糊，在不知不觉之中，眼泪悄然滑落。
　　“怎么了？”温全关切地问。
　　“没什么，阳光太刺眼了。”孟烨晓说。
　　“我以为是感动了呢。”温全笑着说。
　　“可能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哥们，你要是半路困了，可以还我，我也有驾照。”李恒说。
　　“好，到时候累了叫你。”
　　“没看出来嗷，咱们小恒子还是小赛车手呢。”陈然说。
　　“我是太监啊，还小恒子。”
　　“我要是当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让你当太监。”
　　“别啊，封我当太子都行，别让我当太监。”
　　温全被两人逗得大笑，平时孟烨晓肯定也会加入到互怼当中，但是今天温全在场，他好几次想开口，但老觉得别扭，索性直接闭嘴。
　　半路下起了雨，还越下越大，路过低浅的地方还能溅起比人还高的水花。李恒刚开始说要帮温全开车，显然就是客气客气。
　　此刻的他和陈然昂着脑袋，在后排呼呼大睡。
　　车里就剩下孟烨晓和温全，尴尬地气氛再一次弥漫开来，孟烨晓看看窗外，玩玩手机，就是不知道该干什么。
　　“跟我呆在一起，让你很不自在？”温全问。
　　“没有没有。”孟烨晓慌忙解释。“就是找不到事情干，怪无聊的。
　　“陪我聊聊天吧。”
　　“好啊，你，你去边城要办什么事啊？”
　　“没什么事，就是送你。”
　　孟烨晓有些受宠若惊。“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孟烨晓不再讲话。
　　“其实这几天我也觉得很不真实，没想到你还记得我，这块桃核还能回到我身边，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戴着。”
　　“那一天我真的好伤心，学校逼我买校服，爷爷打我，爸爸打电话骂我，只有你，给我吃的，还送我东西。”
　　“所以你就记了这么多年？”
　　“嗯，那天要不是遇到你，我可能会跳到大河里。”
　　“我那天是不是和你说什么了？”温全问。
　　“你和我说，把银杏树叶撕成两半，就能长出可以许愿的大树。”
　　“你许愿了吗？”
　　“许了，想让你当我的哥哥。”
　　温全沉默了，他知道孟烨晓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看自己，他和孟烨晓在后视镜中对视，后者躲开了。
　　“我没有和人对视的习惯。”孟烨晓平淡地说。
　　“我能理解。”
　　“你送我回去，逗号怎么办？”孟烨晓忽然想起。
　　“交给我妈了,她正好一个人，逗号也能陪陪她。”
　　“叔叔呢？”
　　“去世了，肝癌，就是大前年走的。”
　　“对不起。”
　　“到什么歉啊，你又不知道。”
　　孟烨晓觉得自己挑起了一个让温全悲伤的话题，当然应该道歉。
　　“说到这个，我已经一年没和我妈见面了。”孟烨晓说。
　　“为什么呢？”
　　“她有新的家庭了，我不该打扰她。”
　　“那你的生活费都是谁给你。”温全问得一针见血。
　　“我轮流要，不过他们都觉得应该对方给。”
　　温全忽然感觉，孟烨晓虽然平时和朋友们嘻嘻哈哈，玩笑话张口就来，但他的内心深处，是非常悲观的。
　　大雨还在下，一夜没睡好的孟烨晓看着挡风玻璃上如溪流淌下的雨水昏昏欲睡。他扭动身体，发觉这是一个非常适合睡觉的环境，转头看看温全，心里莫名的踏实。想打声招呼，告诉温全自己要睡觉了，但话刚到嘴边，自己就已经进入梦乡。
　　温全转头看了一眼孟烨晓，有些心酸地笑了笑。后者流着口水睡得正香，毫不知情。
　　快下高速的时候，孟烨晓才醒，他痛苦地扭了扭落枕的脖子。雨也停了，夕阳就像被洗干净了一样，发着通红的光。陈然掏出手机咔咔一顿直拍。
　　“臭美的毛病。”李恒打趣道。
　　“你不臭美，你不臭美，天天出门还得来点发胶。”陈然说完就要去扯李恒的头发。
　　“姑奶奶，别别别，弄乱了就回不去了。”李恒赶紧求饶。
　　“怎么一起床就吵吵呢？”孟烨晓睡眼朦胧地说。
　　“我说小少爷，我们早就醒了，你都睡了快两个小时了。”李恒的脑袋都快沦陷了也不忘回答孟烨晓。
　　“是吗，怎么可能。”孟烨晓转头问温全。
　　“确实，你下午睡得，现在天都快黑了。”
　　孟烨晓扭了扭“咔吧”作响的脖子，痛苦的嗷嗷叫。
　　“别扭，这样很伤颈椎的。”温全说。
　　孟烨晓只能不甘心地把手放下，歪着脑袋坐着。
　　“晚上你应该不回去了吧。”孟烨晓问。
　　“不回去了，宾馆我都订好了，怎么了？”
　　“晚上回去多不安全。”
　　“还是我们家烨晓知道疼人，诶，你不是来办事的吗？你今晚肯定回不去啊。”李恒说。
　　“对啊，烨晓把这事忘了吧。”温全说。
　　“还真是张口就来啊。”孟烨晓在心里想，不过他还有点高兴，这也算是他和温全之间的一个小秘密吧。
　　导航显示很快就要到学校了。温全问他们要不要在外面吃个饭再回去，陈晓和李恒拒绝了，这两天确实累了，想赶紧回去休息休息，孟烨晓没有讲话。
　　“全哥给我们停北门就好，离我们宿舍近。”李恒讲。
　　“凭什么，去东门，离我那里近。”陈然不乐意了。
　　“为了你牺牲我和烨晓，你心里能不能有点集体。”
　　“小男生多走两步路怎么了？”
　　“妇女能顶半边天。”
　　“你全家都是妇女！”
　　眼看他俩又要呛起来了，温全笑着说：“那就将就将就女孩子吧。”
　　“完喽，烨晓，他俩成一头的了。”李恒故作绝望地说。
　　车在东门停了下来。
　　“烨晓，我就不送你进去了。”温全把行李递给了孟烨晓。
　　“已经很麻烦你了，你快回去休息吧。”
　　陈然在一旁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这俩人现在真跟小情侣一样。”
　　“我举报，陈然造你俩绯闻。”李恒大叫。
　　“我他妈，我真想给你....”陈然举起拳头就要打。
　　孟烨晓拖着行李箱进了学校，温全坐在车里看着他渐行渐远，直到天完全黑了下来，才驱车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