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擦肩》银河病

7、第 7 章

　　三人带着骨灰马不停蹄回了西河，他们的家乡，聂琴带着宁宁等在高铁站，两人眼睛都红肿着。

　　“阿姨。”

　　“宁宁。”

　　宋屿与两人相拥，在彼此的眼眸中看到闪烁的泪光。

　　“回家了。”聂琴摸着宋愿的骨灰盒，声音哽咽。

　　宋愿的骨灰最后被放置在了父母和奶奶身边，做完一切宋屿一个人先行回了南宁，陆明哲许久未回西河，被家中老人留下来多待几天，钱箬也回了家。

　　宋屿要赶回南宁见一个人。

　　苏茉，宋愿的朋友，宋愿去世前曾在宋愿那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宋愿曾经就苏茉借住一段时间的问题问询过宋屿的意见，因为毕竟是睡在他的房间，宋屿同意了。

　　他是知道苏茉的，因为她曾经救过宋愿。

　　宋愿出事后，宋屿恍惚间想起了苏茉，打过去时，却发现电话怎么也打不通。

　　那天，宋屿刚处理完宋愿的后事，突然接到苏茉打来的电话，说她联系不上宋愿，两人最后约在了一家咖啡厅。

　　苏茉和宋愿同龄，两人曾经是同事，一起在酒店上班。

　　一个冬日的深夜里，两人一起值班，宋愿发着高烧晕晕乎乎躺在楼道间休息，酒店却不知怎么突然起火了，浓烟从门缝弥漫进狭窄的空间，宋愿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在她即将窒息过去时，是苏茉推开了门将她背了出去，把她送去医院并给宋屿打了电话。

　　“从那以后她就对我很好，我说我家人生病了急需用钱，她就把她所有的钱借给我，我说我没地方住，她就让我免费住她家，还管我吃喝。”

　　“她真的很傻，所以当那些人找上门，她知道我欠了高利贷后，也没有直接把我赶走，还给了我两万块钱，让我先还上，剩下的找份工作慢慢还。”

　　“但她不知道其实我压根就不想还，我也是被朋友骗了，我可不想自己钱被人骗了还要替别人还钱，所以我就拿着钱跑了。”

　　“只是我没想到，我刚走一个星期她就去世了。”苏茉苦笑。

　　“我在逃走的路上得知了那个骗我钱的朋友的消息，我找到她把她打了一顿，当时她男朋友赌博挣了点钱，她就把钱还给我了。”

　　“高利贷的钱我那朋友已经还了，我还以为这次我能把欠宋愿的钱还给她了呢，还想着这次一定要请她吃大餐呢。”苏茉嘴角扯起抹悲凉的笑，目光不知看向何处，眼角湿了大片。

　　“你知道她怀孕了吗？”宋屿等她平复心绪，问道。

　　“知道。她也是跟男朋友分手后才知道的，但她还是很开心，因为那个孩子。”

　　“她去过医院想打掉孩子。”

　　“怎么可能？她当时分明说要一个人生下孩子抚养他长大，不管多难，她想有个孩子陪伴她，只属于她的孩子。”苏茉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苏茉想起当时拿着诊测单回到家的宋愿，一会儿开心地笑，一会儿又皱紧了眉头。

　　可最后宋愿还是握紧了她的手，眼中闪烁的亮光，是溢出来的喜悦和期望，“虽然他没有爸爸，但是没关系，我会尽我所能对他很好的。”

　　“他只属于我，我也会只有他，以后我就不会孤单了。”少女的脸洋溢着兴奋和憧憬，语调也轻松明快。

　　苏茉撇撇嘴，觉得她又傻又夸张，自己一个人生养一个孩子有什么好开心好值得期待的，后面不知道有多少苦累等着她呢。

　　她想挣开她的手，大声指责她的天真：你以为养一个孩子很容易吗？你以为孩子从出生就没有父亲会很高兴吗？他上学怎么办？你还年轻找个好人以后再生啊。

　　但她没有，看着宋愿傻笑着的那张脸，她说不出口，宋愿会不知道前路艰辛吗，她知道，只是她更渴望陪伴，更害怕孤独。

　　在宋愿看来，这个孩子的到来就像上天给她的一个礼物，宋愿感恩、珍惜。

　　“对，他出生了我就当他干妈。”苏茉最终无奈地笑着说。

　　“她说过她很孤单，她想有个孩子陪着她…”苏茉重复着，喃喃道。

　　孤单…

　　宋屿蓦地哽住，这两个字千斤重般砸下来，狠狠砸在宋屿的心上，让他几乎不能呼吸。

　　宋愿从未跟他讲过她孤单，他也从未感知到过…

　　是他，太不关心宋愿了吗？

　　——

　　书桌上摆着一个相框，是宋屿大学时与宋愿的合照，照片中的宋愿嫣然而笑，眉眼弯弯。

　　宋屿看得出神，直到手机铃声的响起。

　　来电人是孟丞衍。

　　“来香山园帮我开车，我喝了点酒。”

　　宋屿把手链和电影票放回抽屉，穿上外套，下楼打车，从他这里去香山园至少要四十分钟。

　　到达后宋屿等在了别墅门口。

　　不一会儿孟丞衍从富丽堂皇的大门踱步而出，他穿了身设计考究的黑色西装，领口系着白色领结，西服修身的剪裁显得他肩宽腿长，优越的头身比伴着挺拔的身姿展露无遗。

　　晚风吹过，孟丞衍的衣摆翻飞，跟着风而来的，还有孟丞衍身后的一道人影，直直落进宋屿眼里。

　　“孟总，您的外套。”跟出来的男人叫住孟丞衍，将手中的外套递给他。

　　宋屿身体一震，眼睛瞬间瞪大，是那个男人！监控里的那个男人！

　　他的头发长长了，但他的脸已经深深印刻在宋屿的大脑里，这一年来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过。

　　宋屿清晰的看到了他右边脖子上的纹身，是一条节节分明的蜈蚣，从耳后爬出钻进他的衬衫衣领。

　　男人回身进了别墅，宋屿呆立在原地，目光死死盯住男人消失在门口的背影。

　　“你在看什么？”孟丞衍走到他面前，疑惑发问。

　　宋屿机械地转回脑袋，语调失温，“没什么。”

　　孟丞衍将钥匙扔给他，“那开车吧，累了。”

　　宋屿开着车，目光呆滞地看着前路，脑子里全是刚刚那个男人的模样。

　　那个人不应该出现在这，他不是高利贷的人吗？

　　“今天是有什么聚会吗？你应该是特意赶回来参加的吧。”宋屿问。

　　“嗯，我爷爷生日，家庭聚会。”

　　“刚刚那个人是干嘛的？”

　　“我家的保镖。”

　　“他是不是刚干没多久…以前好像没见过他。”

　　孟丞衍皱眉，“不是，我从小他就在我家，你又没来过这里，当然没见过。”

　　宋屿呼吸一滞。

　　那个男人是孟丞衍家的保镖，是孟丞衍的人！

　　当年他是受孟丞衍的命令去医院找的宋愿？那个好像没有存在过的宋愿的男朋友就是孟丞衍吗？姐姐的死是否跟孟丞衍有关？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宋屿出声。

　　“你问。”孟丞衍疑惑地瞟了他一眼。

　　“你谈过几个女朋友？”

　　孟丞衍怔了怔，“你问这个干嘛。”他没有想到宋屿要问的是这个。

　　“就是……好奇。”

　　“没谈过。”孟丞衍语调平平。

　　“我大学一毕业就进娱乐圈了，哪有时间谈恋爱。”

　　其实宋屿曾经旁敲侧击问过陈松，孟丞衍近几年有没有恋情，2022年是否有过恋爱的迹象，6-9月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行程或者奇怪的地方。

　　陈松陆续摇头表示没有。巧的是，2022年6-9月是孟丞衍比较清闲的一段时间，他8月份休息了整整一个月，是他入影视圈后连轴工作以来第一次给自己放的长假。

　　宋屿跟了孟丞衍快一年半，确实没有见过孟丞衍与任何女人有过约会，他生活的重心大部分都放在了工作上。

　　但他没亲眼看到，不代表没有，孟丞衍虽然忙，但并不是没有私人时间。

　　在发现手链之前，他也没有在孟丞衍身边找到过跟宋愿有关的蛛丝马迹，甚至几近放弃...

　　“反正读书的时候没有遇到过喜欢的。”孟丞衍又补充道。

　　“你谈过几个男朋友？”孟丞衍问宋屿。

　　宋屿闭了嘴，不出声。

　　“你问我这么多，我问你一个都问不得？”孟丞衍不悦。

　　“一个。”

　　“就上次那个吧。”

　　宋屿不作声，两人的对话到此结束。

　　两天后，孟丞衍进组了新剧《疑雾下》。

　　开机两周后，宋屿听说饰演男二的演员因意外受伤退出了该剧，今天，新演员会来报道。

　　化妆间内，孟丞衍已经换好衣服，化妆师正在给他化妆。

　　宋屿站在一边看着，突然化妆间的门被人推了开来。

　　宋屿抬眼看去，只见四五人闯了进来，为首的人分外亮眼。

　　“嗨喽，大家好，我是纪尘，新来的男二。”

　　纪尘眯着眼睛，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以后还要请大家多多照顾，这是请大家喝的咖啡。”

　　纪尘招呼着，身后的工作人员立马上前将手中拎着的咖啡分发给房间里的人。

　　纪尘刚出道没几年，新晋流量小生，最近崭露不少头角，风头正盛。

　　宋屿接过纪尘递过来的咖啡，小声说了句谢谢。纪尘朝他莞尔一笑，宋屿只觉得刹那间百花盛开，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纪尘蓄着中长发，头小脸小，近看皮肤如白瓷细腻，五官精致立体，七分柔和带着两分锐利，整张脸漂亮而不流俗。

　　他又穿了身蓝色衬衫配白色拼接西服外套，更衬得皮肤白皙。

　　纪尘将最后一杯咖啡放置在孟丞衍面前的化妆台上，咧嘴微笑，眼底盛满笑意，“丞衍哥，还请多多指教，合作愉快。”

　　孟丞衍侧头抬眸看他，两人目光交汇，孟丞衍脸上没有表情，目光也算不上温和，宋屿默默为纪尘捏了把汗。

　　“嗯。”

　　孟丞衍低低嗯了声，宋屿也松了口气。

　　纪尘脸上的笑意更盛了，与大家寒嘘了几句便带着人出去了。

　　不知为何，宋屿觉得孟丞衍此后一天的心情都不怎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