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溪河畔春生草》厄之华

16、十六回

　　布谷布谷，布谷布谷~,山雀杜鹃之声沿着潭水穿透而来，将你眼前的鱼儿吓得逃到了阴暗的缝隙中。那是一种喜欢将自己的蛋产在别的鸟巢中的鸟，从某些方面来说，它们偷偷让别的鸟养大自己的孩子，在享受懒惰带来的快感中体验着极端痛苦的血缘折磨。那是一种极其精妙的不老实策略。

　　“我是、我是甄兴旺“，你在低语中给了自己一个他们给你的名字，紧接着你翻了一个身，深吸一口气后，大叫了一声：“我是甄兴旺”。再翻了一个身子，又大声叫道：”我是甄兴旺，我是甄兴旺，“，你立身而起，对着周围水草叫喊道，“我是甄兴旺，我没有骗人，我只是失忆了而已。”，半响后，你泄气，一下朝后躺了去，无力地对着水面轻声呢喃：“他们都叫我甄兴旺，他们都是这样叫我的。”，你奋力地敲了敲脑袋后抹了抹眼睛，小声啜泣询问：“我到底是谁啊？”，随后又深呼吸了一阵，看着水面颤动的阳光，喃喃自语道：”名字本就是旁人给取的！“，你翻过一身，眼中闪过一丝坚毅：“从今后，我就是甄兴旺，甄兴旺就是我“。你说完后，蜷缩在水潭底红着眼睛寄居在了甄兴旺这个名字中，似乎潭水也在为你庆贺，水面激荡起几处水花后，几块大石头从水面不住往潭底而去，并伴随着一阵阵的泡泡破碎声，犹若一声声连接不断的拍手喝彩之音。

　　你看着看着落来之石，眼色惊慌，受宠若惊，一跃而起，急从水底朝水面游了去，期间小心地避开了那一块块的喝彩之石。你在一处水面阴暗处小心翼翼地露出头，只见七八个小儿，正站在潭边朝着水中不停扔石头。“我扔得最大最远“，一个小娃兴奋道。你绷着嘴，白了一眼那个骄傲自大的娃儿。两三个小娃脱了鞋，卷着裤腿，站在水边浅滩处，在水中寻找着鹅卵石。

　　“不准玩水！水这么冻，生病了怎办！赶快上来！“，一女子叫喊声急促传来，你见一个背着背篼的及笄女孩正朝着潭边而来，一身青草嫩尖泛黄绿衣裳，”赶紧给我滚回来！听见没有？不然我要打你们了。“,她抬着头，红着脸，喘着气盯了一眼潭边的小儿，只见一两个小儿做了各鬼脸后跑开了,”你们刚刚怎么给家里人保证的？下次，看我还带不带你们来！“

　　“好标致的女儿！生气起来反而若素莲开放“。你看着那女子喃喃自语，”唇红齿白，双目明澈，五官清秀，端庄秀雅，真乃人间仙子“。你双眼发亮又恍惚，那种眼神就像是昨夜看见了城隍大姨妈一般，可那个大姨妈是个晃人心魄的假货，而眼前人却是真的。你自然而然犹若失魂一般不由自主地朝着岸边游了去，穿过了阴影的庇护，完全不顾及阳光，只身游到了太阳光处将你半身灼烧后，你才惊醒过来，急忙退回到阴影处，然而你却忘记了叫喊，似乎疼痛但值得。

　　“小屁孩们，再调皮，看我一棒槌给你们扔去。”，她举着黑漆漆的棒槌，似在点兵一般的对着远处小儿们的头上各点了一下。接着，转身从背篼中倒出一地的衣裳，显然她来此浣纱。她刚拿出小凳子，便再次对着远处那群仍旧在扔石头的小娃一字一句顿音警告：“不准跑远了！不准下河！”。见那群小娃心不甘情不愿地朝着林间一处中间有着一道至上而下的白生生划痕的石包跑了去，她随即俯身放下凳子，黑亮长发结从后背一滑而下，结上竹簪子一松，发结一散而开，她直起身在微风中对着远处的娃儿整理秀发，那一个侧面动人心魂，你瞪大着眼睛，胸口不在上下起伏。她回过身对着远处的你，自然地伸手将碎发挽上到耳郭后，随即解了解腰带，你瞪着牛眼，脸红一片，快速地转开了头视线，她松了松布腰带而已，接着又整理了一番裙摆，才坐上岸边的小凳子上，开始浣纱。随后，长久的棒槌乓乓声后是已冻得红彤彤的手背，你站在远处看得失了魂。

　　“大山哟，我的家乡；绿水哦，把我喂哺；在你怀中呀，自由奔跑。河水哟，带来希望；丛林哦，财神赐福；金色田野呀，炊烟袅袅。这里的人呀，身强体壮；这里的人呀，持家有方；这里的人呀，福寿安康；这里的人呀，快乐成长”

　　你听着她清澈的嗓音传出一阵歌谣，听了几遍后，你也是不由自住的跟着她哼了几声，“大山哟，我的家乡；绿水哦，把我喂哺……”，接着越来越大声，你来她去。可惜，这场山歌来往中，只有你自己听得了全场，她听不见你的声音。你震得再有力，唱得再有情，头晃得再有顿挫感，也只是一阵空响与无形。

　　她把搓衣板插在背篼靠背那一侧，再把洗好的衣裳叠好后放入背篼中，起身拿起棒槌朝着林间一处滑石头的小娃呼和道：“走了，回家啦”。

　　你看着她奋力提起背篼，放入肩头，朝着来路而回，消失在了转角处。“要是我活着该多好！”，你喃喃自语。随即滑入了水下，伸着手，试图去抓那些水，它们穿过了你，似乎它们不会再如那次一样来折磨你了。你回到刚刚那处，躺在那里，侧着身子，嘴上哼着刚刚那首歌谣，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完全停止了。

　　恍惚之间，你惊恐地看见脚下满是火焰，一个尖叫而起，匆忙下立刻原地交替跳着双脚，犹若地面烫脚一般，跳动间，你环顾四周，见天空大地到处弥漫了火焰，硝烟横生，你慌张地四处寻找，终于见有一小块地没有火焰，你快速奔向那里，刚到，还未来及喘一口气，便见脚下又开始冒火，还未回过神，已直接燃到了你胸口，你尖叫着拍打着胸口火焰，又开始原地交换跳着双脚，在心急中看见另外一处无火平地，再次快速越过火焰朝着那处而去，到了后，你仍旧不停双脚交替跳着，不敢松懈半分，直到见脚下没有冒出火焰后，才停下了脚，你松了一口气，一下子瘫软在地，擦着额头，看着四处的火焰，不停抬手对着脸扇了扇风，大张着嘴巴时而喘气，时而咳嗽，似乎空气也很燥热。突然一阵响动传来，你朝声源定睛一看，那里出现了一个大黑口，接着又是一阵震动，你快速起身，只见从刚刚那个黑口子中出现了几道裂痕，那地面出现了龟裂，你死盯着那四处延展而去的大裂口，紧接着是更为强烈的震感，你俯下半身，牢牢稳住不住颤抖的双腿，恐慌中四下张望间，不欲脚下横现一个大口，你一个反应不慎，尖叫着，直接倒立着坠入了黑暗中。你刚落到黑暗中，抬着头，见天空中正下坠着流火，朝着自己这处砸来，你东躲西藏，躲到了一座小山后，火焰从你那处擦身而过，你借着火光，你见到眼前四处都摆满了死去的人尸体，一堆接着一堆。你干呕了一阵，正要回头呕吐间，只见自己身后靠着的全身尸体，你瞪着眼睛，急忙捂住了嘴巴，又低头看了看地面，你正站在两具尸体之间，你的脚下无处不在的皆是死去的人，无法找到可以吐秽物之地，你将污秽物重新吞回了腹中，”这是哪里？”，你抚着腹，环顾了下四周堆堆跌跌而成的尸骨之山，踉跄着脚步，犹若喝醉了一般，眼神迷茫，一个火球迎面向你砸来，你啊的一声尖叫伴随着手足乱抖地从梦中惊醒，瞪大了眼睛，只见四周灰灰一片，随即你反应了过来，抬头看了看，只见一道微光正在上头晃动，你急忙朝着水面游了去。

　　迎面而来的天空已发白，已经亮起阑珊星火，无月。

　　你爬上岸，迎着夜风，不停平复内心的惊恐。待情绪回复后，朝着刚刚浣纱女孩消失之处走了去，进入了林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