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鹤深深远》漱墨

30、路鹤深

　　面前近在咫尺的沈惊鹤眼中犹带笑意，但更多的是紧张，喉结不易察觉地上下滚动了番。
　　路鹤深头一回感觉到人生的跌倒起伏，他也顾不得腰酸了，又问了遍：“你……沈惊鹤，你再说遍？”
　　沈惊鹤抬眸笑着：“我喜欢你。”
　　路鹤深险些咬到舌头：“爱情的、喜、喜欢？”
　　沈惊鹤点了点头。

　　路鹤深在心中扶了扶额：“……什么时候啊？……”
　　沈惊鹤思索了番：“我开始确定的时候，应该是高二下学期。”
　　路鹤深：“……”我说呢。

　　沈惊鹤复又道：“我不知道你怎么看我，但对我来说，你不可或缺。”
　　“似天边骄阳，晚间皎月；如春日花，夏中荷，秋时枫，冬季梅。”
　　路鹤深手撑着橱柜有些累，闻言讪讪地一答：“你夸我夸过了……”

　　沈惊鹤笑了笑，抬手将他拉起，掀起眼帘：“没夸过。我文采不好，形容不出你。”
　　他拿出手机个碗来盛了碗浑圆的汤圆，声音还是很温柔的：“汤圆你吃吧，我先走了。”

　　路鹤深愣了许久，最后还是赶在他出家门前挠了挠头发，开口道：“虽然你不想当我兄弟吧，但……”
　　“别想那么多。”
　　“……”
　　“开心点。”
　　沈惊鹤走下楼后心里还在想，
　　谁说他不值得夸的。
　　·
　　路鹤深看着沈惊鹤留在桌上的饭菜，心里全是妈。
　　吃，还是不吃？

　　吃等于：不喜欢人家还心安理得地接受人家的东西捞男拉黑了。
　　不吃……他总不能把这些打包给沈惊鹤吧。

　　恰逢几条微信过来，路鹤深咬着勺子一看，是沈惊鹤的消息。

　　惊鹤：“把饭菜都吃了吧。如果凉了就热热。”
　　惊鹤：“就当是我追你的。”
　　惊鹤：“自愿的。”

　　看到第一条消息路鹤深如获大赦正欲吃个汤圆压压惊，第二条消息就差点把汤圆吐了出来。
　　咋，咋？咋？！
　　沈惊鹤彻底不要脸了？

　　路鹤深打了两个万能且礼貌的字过去：“谢谢。”
　　退出与沈惊鹤的聊天界面后，却又见林幼泉的聊天框右上角多了两个小红点。
　　今天一个个都这么闲啊。

　　林幼泉（惹不起的二表妹）：“哥，我跟你说件事。”
　　林幼泉（惹不起的二表妹）：“这件事可能冲击你的三观。”
　　哈哈：“什么事？”
　　林幼泉（惹不起的二表妹）：“那个，你说的那个，六年好兄弟啊，妹一句劝，小心他。别问为什么。”
　　哈哈：“哦！你说这个啊。”
　　林幼泉（惹不起的二表妹）：“？”
　　哈哈：“他今天向我表白了。”
　　林幼泉（惹不起的二表妹）：“…………”
　　·
　　手机另一头的林幼泉仰天长叹：“靠！”
　　她的室友不明所以，问道：“怎么了泉泉？”
　　林幼泉：“我表哥这个单纯的小傻子终于遭遇到社会第一刀了。”
　　室友：“……啊？”
　　·
　　首都最近天气不大好，路鹤深次日睁开眼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已经被飞雪白雾浸得模糊一片的窗。
　　幸好人类的眼睛还不能感受到温度，不然路鹤深得被这窗冷死。

　　他坐起身来，饶有闲情逸致地在落地窗上划出一行字来。
　　——发财。
　　没错，今天又是为发财而奋斗的一天呢。

　　因为被路云锦无论是大的路鹤深还是小的路鹤深都照样欺负的缘故，所以路鹤深从小的愿望就是比自己这个姐姐更厉害。

　　所以放眼路云锦的人生——
　　高考六百二。
　　……这个不比了。
　　二十五岁实现经济自由完成发财梦，成为一代女强人，在外雷厉风行，在内老公孩子叫往东不敢往西叫放牛不敢撵鸡。
　　好的上面这个就是路鹤深的目标了。

　　惊鹤：“早饭你蒸几个面包吃吧，不能饿着。”
　　刚换好衣服准备出门的路鹤深看到这条消息时竟然想了一下。
　　他随后迅速回到厨房打开了冰箱。

　　哈哈：“知道了。”
　　惊鹤：“昨天那个女生是谁啊？”

　　沈惊鹤在发出这一行字前还思量了很久。
　　最初版本是“昨天那个和你坐一起还贴很近的女生是谁”，打完后觉得太不妥了，于是衍生了版本二。
　　“昨天那个女生是谁？”
　　但换位思考了一会，还是感觉语气太生硬了，便又加了个语气词。

　　哈哈：“表妹。”
　　惊鹤：“好。”

　　路鹤深捧着手机在原地顿了一下，直到装着汤圆的盒子砸到自己脸上才缓过来。

　　等会，不是有句话说“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就要果断拒绝他，不要让他抱有太大希望以至于浪费了各自时间”？
　　那他这诚实的回答是不是不合适？

　　哈哈：“刚才打错了。”
　　哈哈：“那个是我前女友。”
　　惊鹤：“那你们长得挺像表兄妹的。【已撤回】”
　　惊鹤：“你们挺有夫妻相的。【已撤回】”
　　惊鹤：“好。我会努力撬墙角的。”

　　见证了沈惊鹤三条消息及其心境历程的路鹤深不由目瞪口呆。
　　·
　　外面还在下雪，轻轻的细雪像春日中风吹起的柳絮，冷风夹着白丝刮过耳畔。
　　路鹤深撑着把伞，脚踩在柔软的厚雪上。

　　刚考来首都的第一个冬季，也下雪了，整个世界被蒙了层白雾。
　　他是个土生土长的南方人，当时看到雪兴奋得不行，拉着沈惊鹤就要在楼下打雪仗，结果没注意，脚下一滑，栽进了雪里。
　　等被拉出来后，路鹤深已经被冻得双颊通红嘴唇乌青了，额前碎发沾上了许些细雪融化后的水珠。

　　沈惊鹤与他靠得极近，温热的手指抚上他的脸：“阿鹤，你怎么样？”
　　“唔。”路鹤深抓着他的手，“冷死了冷死了，你手挺热的，给我抓会儿……”
　　沈惊鹤抿唇，腾出另一只手抚净路鹤深脸上快要结冰的水痕，忽然望问他微微有些发肿的手，不禁握得紧了些：“你手套呢？”
　　“玩太开心了，不小心扔了。”

　　“……”沈惊鹤脱下一件外套，轻声道，“回家。”
　　这一天，沈惊鹤看了近半小时的教程，煮了第一碗姜汤出来。
　　·
　　路鹤深觉得自己不能再想这么多了。
　　毕竟沈惊鹤这个人真的很完美,　挑不出一点瑕疵，或许唯一称得上缺陷的就是高二那几件事。
　　家里铅笔断了几根，路鹤深如散步状往超市走去，手上的伞顶积了不少雪。

　　惊鹤：“阿鹤，你现在在哪？”
　　路鹤深空不出手来打字，干脆发了条语音过去：“刚吃完汤圆下楼买笔呢，这么关心我行程？”
　　惊鹤：“你抬头。”

　　下雪了鲜少有人出来，路鹤深径忽间一抬头，撞上了沈惊鹤炽热的视线。
　　“沈惊鹤，”他决定先声夺人，“你跟踪我啊。”
　　沈惊鹤收了伞，而后弯腰躲进了路鹤深的伞，眸中带笑：“我的导师刚好也住在这个小区，我来给他送东西。”
　　路鹤深：“……送什么？”

　　“没送什么。”沈惊鹤话锋一转，“就是来找你的。”
　　路鹤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手中的伞忽然被沈惊鹤拿了去，他随后又问道：“感冒好了么？”

　　路鹤深恢复心情，笑着道：“好了。你当真我妙手回春啊，一碗姜汤送我回暖。”
　　沈惊鹤不知为何唇边的笑滞了几分，不过神色无改：“下午的时候学校拍宣传片，导师说我去下期新生数量会涨几倍。你来看看么？”

　　路鹤深心想你这导师思想还挺前卫的，听完这一句话时忽然蹦出一个疑问：“那这算什么？”
　　“约会，联络兄弟感情，阿鹤觉得是哪个就是哪个。不过我更希望你认为是第一个……”沈惊鹤挑眉说着。
　　“联络兄弟感情，就是第二个。”路鹤深十分坚决。
　　这是他作为一个直男仅剩的尊严。

　　沈惊鹤点点头，没强求什么，把伞递给他，轻声道：“买完东西就回家，或者多穿几件衣服，你不扛冻。”
　　路鹤深顿了许久，最后妥协似的：“……姜汤确实也不好喝，我知道了。”
　　·
　　“啪”的一声，路鹤深按开画室暖黄的灯，将买回来的铅笔装入笔桶中，瞥眼望问一旁画架上一个画得精细的人。
　　——是沈惊鹤。
　　画中的人端坐在台上，面前是架黑白雕花钢琴，手指轻轻搭在琴键上。

　　这幅是路鹤深紧赶慢赶五小时赶出来的图本来是想沈惊鹤当生日礼物，但愣是被沈惊鹤一场表白给惊得抛之脑后了。
　　路鹤深心想，还是先别送他了，免得他以为我暗恋他。

　　他随后抬手将画从板上揭下，轻轻吹了口气，将其放进了一个画框中。
　　正欲翻翻自己的白颜料还剩多少，却忽然听搁在桌上的手机急促地响了起来，路鹤深一看备注：林幼泉（惹不起的二表妹）

　　接通电话后，一句“找你哥干啥”还没来得及问出口，林幼泉气壮山河的声音就将其堵了回去。
　　“开门！”林幼泉撕心裂肺地，“我在你家门口狂拍了一个世纪的门，人呢？！你家楼道还漏风，我快成冻成冰棍了！”

　　路鹤深被这一嗓子吼得有些不知所措，但语气仍是悠然：“有门铃啊，你别跟我说没看到，那门铃直通我手机的……”
　　林幼泉幽幽道：“我把你家门铃都按烂了，感觉马上就着火了。”
　　路鹤深闻言立马不动声色地切到消息通知页面，而后就看见了一连串的门铃通知。

　　“对不起啊妹。”
　　林幼泉：“？”
　　“我手机开消息免打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