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江边》奶茶灌懵了

5、拜访2

　　“来了！”
　　过了一会儿，门被打开了。
　　“姨妈，你不是有钥匙吗？怎么还——”
　　江源正擦着头发，把贺锦煜当做了别人，约莫感觉到前方有一丝丝不对劲，茫茫然抬起头随意一扫，两道目光在空中撞了个正着。
　　面对这突然的访客，江源有些不知所措，但脸上依旧风平浪静。
　　他轻飘飘地移开视线，动作看起来很自然，随后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贺锦煜把手里的卤粉抬起来给他看:“你不是胃溃疡吗？我怕你没吃早餐，去赵叔家给你带了卤粉。”
　　江源看着他手里的卤粉没说话，似乎在考虑该不该接下。
　　等待的时间让贺锦煜产生一种奇怪的错觉，就好像在煎熬中经历漫长的岁月。
　　贺锦煜的手在空中悬停了好一会儿，莫名的有点酸，感觉江源应该没打算接下，正想收回的时候，江源却又伸手覆在他的指尖，接过了食指上勾着的打包袋。
　　只那一瞬的触碰，贺锦煜却感觉像是电流穿过身体一样。
　　江源在接过打包袋后还礼貌地回复了一句谢谢。在贺锦煜听来，这句谢谢却是异常地生疏，让他心情复杂得难受，好像有蚂蚁在爬一样。
　　江源不再是男朋友，他的身份还停留在曾经的高中同学，甚至现在连个朋友都称不上，等待了七年，贺锦煜没想到这次再见，他却已经成了对方熟悉又陌生的存在。
　　贺锦煜呆呆站在门边，心里想着，如果江源没让他进门的话，估计他们也就这样了吧。
　　此刻他的脑海里已经充满了被江源拒之门外的场景。
　　江源望了他一眼，看他一副恹恹的样子还在发呆走神，知道他昨晚肯定没睡好，一大早却还跑去买了早餐送过来。见他一直站在门边，终究还是于心不忍。往旁边让了一点位置，努嘴示意让他进来。贺锦煜从思绪神游回来，读懂了他的暗示，这才晃悠悠地关门进去。
　　江源把打包盒放在餐桌上，在鞋柜里找了双拖鞋丢给贺锦煜，没等贺锦煜换上，他自己转身又进了房间。
　　贺锦煜在玄关处换了鞋，趁着江源不在，偷偷打量着江源家的变化。对这里的记忆在七年前断档，再重连时，这里的一切却都还是以前熟悉的样子。七年了，江源家没添置过一件家具，也没改变任何的布局。
　　贺锦煜顶着一脑袋的好奇心走进客厅到处观望，忽得瞥见某个桌上摆放着黑白照和香炉，炉里还存着燃尽的灰，看起来才烧过不久。
　　他脚步顿了一下，又缩了回来，那一瞬间他的情绪有点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和江源家的关系真的是有点复杂到难以言说。
　　紧接着，江源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你在客厅先坐一会吧。”
　　贺锦煜的思绪一下子被打断，朝房间那边“哦”了一声，乖乖在沙发上坐好。
　　等到江源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了一件棕色的连帽衫，袖子也挽了一截，露出笔直的小臂，显得他高瘦挺拔。
　　江源朝沙发的位置望了一眼，正巧与贺锦煜的视线交汇到一起，但是又一触即收。
　　贺锦煜没察觉到这种微妙的细节，见江源在餐桌坐下，他也起身坐到江源对面的位置。
　　江源没再抬眼，自顾自地开始拆着打包盒。盒子里的卤粉晶莹剔透，裹满了小葱花生和萝卜丁。
　　窗外雨已经停了，久违的阳光穿透了云层，在地板上投射出两个少年模糊的倒影。
　　“怎么想着去老赵头家买卤粉了？以前在他家帮工，粉面都是我自己下的，我可早就吃腻了。”江源边说边拌着粉，简单地吃了几口。
　　贺锦煜看他动筷，心里也是暗自松了一口气。“我今天在他家吃的，顺便给你带了一份，你这病必须要吃早餐，不然会变严重的。”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赵叔还让我给你说两句话。”
　　江源一听，抬起头满脸的疑惑，问道:“老赵头？你告诉他我回来了？”
　　“他呀，我一说你回东阳了，他就沉着脸生气，他说让你去看看他，你不去的话，以后就都别去了。”贺锦煜顿了一下，接着又说，“赵叔其实想你想的很，这几年他经常把你挂在嘴边，但是我们都找不到你了。”说完，他的眼神里透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失落。
　　“过都过去了，不管是你还是他，过去的一切我都已经斩断了联系。我想开始属于我的新生活。”江源说得轻描淡写，显得对过去毫不在意。
　　江源没有抬头看他，桌上的气氛突然变得凝固，无形之中好像在他周围生出一道屏障，让贺锦煜难以靠近。这样的江源让他倍感陌生。
　　何必刻意生疏我呢？
　　说的话一定要这么伤人吗？难道我们以前相处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吗？
　　贺锦煜指着自己问道:“那我呢？你是轻松地离开了，你开始你的新生活了。那我呢？”
　　他越说越气，越说越哑，说到后半句只能看清他说话的口型，却没有声音。
　　“你忘了吗？你曾经说过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当然记得。
　　那也是独属于他们最开心的时光。
　　说这句话的时候是2011年的跨年夜，即使已经过了七八年了，江源依旧记得很清楚。
　　那天因为要放元旦假的缘故，课程安排的不多。下午他趁着老师不注意逃了最后一节课，溜去老赵头店里帮工，包了两屉饺子。还留了一份给贺锦煜。
　　等到学校那边下了课，贺锦煜找了过来，正好在店门口撞上了老赵头出来。
　　老赵头看着他，想说什么又没能说出口，只好指了指屋内的人，便匆匆离开，只剩下贺锦煜和江源两人。
　　“你搞什么啊？不是答应我不逃课了吗？”贺锦煜进了门就喊，满脸写着不高兴。
　　看着江源正熟练地擀着面皮，蹭了满手的面粉，贺锦煜就气不打一处来，立马就冲过去揪着江源的耳朵。
　　“诶诶诶，轻点！疼！”江源立马停下手里的活，摆出抵抗的姿态，挣脱了贺锦煜的“霸凌”。
　　看着眼前气鼓鼓的某人，江源明面上只能示弱。
　　“我知道错啦，就一节数学课，不会落下功课的，今晚跨年可不得给你包个饺子嘛。”
　　贺锦煜这才饶了他又一回:“那好吧，看在饺子的份上，让某人功过相抵吧。”
　　江源总是把他当小孩一样哄，觉得他每次只要用美食诱惑就能变得开心。但实际上，贺锦煜还是会因为一些别的事情而烦恼，比如江源这次逃课被记了名字，等放假回去，大概率又要被老师请去喝茶。但他没告诉江源，不想破坏这难得的一天假期。
　　吃完晚饭后，两人骑车去江边的公园转悠了一阵。
　　公园里有个很大的广场，有一半的场地被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占了，音响吵得震耳欲聋。广场剩下的地盘就是孩子们的天地，这里摆满了套圈打气球的摊位，边上还开着自行车和溜冰鞋租赁的商行。
　　贺锦煜一看到画石膏娃娃的摊位就走不动路了，拉着江源就要去挑一个。磨了江源半天，才同意买一个玩玩。于是贺锦煜挑了一个史迪仔模样的娃娃，和江源一起窝在板凳上坐着画。
　　天黑的很快，半轮月亮带着满天的星辰高高挂在空中，闪耀无比，这也给足了贺锦煜灵感。
　　他给娃娃用的是很浅的蓝色，画好了身体后点缀出了许多星星的形状，又在鼻头上抹了半截粉白色，做出渐变的效果，最后给瞳孔点上高光。乍一看，居然还真的有点像星空。
　　江源倒了点水帮他洗掉手上沾到的颜料，问老板要了个盒子，把娃娃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送给你吧。”贺锦煜说。
　　江源点了点头，心里想着，该摆在柜子上还是书桌上。贺锦煜的手艺还不错，就算娃娃不值什么钱，但摆出来还是一件不错的装饰品。
　　两人在广场玩到很晚，直到人群都渐渐散去。回家路上，贺锦煜突然让江源把车停在路边，拉着他躲进了桥上的凉亭。
　　“哥，又是新的一年了。”贺锦煜靠在护栏边，眺望着远处的灯火阑珊。江源还没来得及回答，只听见咻的一声划破天空，随即在黑夜中绽放出绚丽的烟花。
　　贺锦煜没被吓到，反而还兴奋地指着远处喊道“哥你快看那，新年快乐！”
　　在巨大的爆炸声下，江源还假意装作听不清，没办法，贺锦煜只好凑过来，想在他耳边重复一遍刚才的话。江源却趁着贺锦煜不注意，偷偷在他脸颊处亲了一口。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来许个愿吧！祝愿我的小金鱼每天都开心。”
　　“哥，我就是很开心啊。”
　　江源看着他歪着脑袋，俏皮地说着“因为有你在啊”，一时没忍住，又在他唇上咬了一口。
　　那一天的晚上，江源贴在他耳边说: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
　　这些画面在回忆中一闪而过，就像一幕幕黑白的电影倒带。
　　回到现实，他被贺锦煜的话怼的哑口无言。
　　没办法，确实是他食言了。因为在那件事以后贺锦煜在他这里只能拥有一个身份，恋人或是仇人的儿子，很明显江源选择了后者。毕竟死者为大，他没法替去世的母亲原谅贺锦煜父亲开车撞人的行为，这也是他一直躲着贺锦煜的原因。
　　自那天以后，江源常觉得世界是如此渺小，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居然可以发展到这么狗血，就好像是小说里故意设置好的关系网，连接着所有与他相关的人。
　　哪怕他已经抬手剪断了他们之间相连的线，依旧会顺着另外一条不同的路，把他们串联到一起。说白了，其实江源也不想就此了断两人之间的缘分，可到底还是没能释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