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悖论》猫空古厝

13、第 13 章

　　似南堇的一语成谶，安白游觉得自己的状态愈发不错，来到新校园的恐惧在消减着，除了几位熟悉的朋友，班上的同学也能慢慢说上一两句话，不过他会把握尺度，客套着让关系不要太熟，毕竟社交并不是他很需要的。
　　但不能完全不需要，有时候会孤独，但许眠风总在，聊天软件上，或是有时晚自习的晚上，昏暗操场的路灯下，图书馆门前的荷花池边，甚至是在规划新建教学楼的工地旁，总是安白游期待的。
　　也会不舒服的，例如遇到他和朋友，或是与他聊到一半他在回谁的消息，他知道这很奇怪，所以就只是吸口冷气，缓解焦躁。这没什么，这是他该抑制的。
　　不过有时也会想着，把许眠风偷放在一个只有自己的世界，他一个人的世界，可也就是想想，他觉得每个人都活该是自由的，贪婪和欲望，不该由别人买单。
　　时间在慢慢消磨着，秋天也将落入了尾调。
　　安白游觉得，冬天的扉页，大概是地上愈发干枯的落叶，蜷缩着，相互取暖。直到某日的窗外，安白游看见地上枯黄的树叶被两双鞋踩过，发出脆碎的哀鸣。
　　窗外鲜少有人经过，因为靠着围墙，并不通往哪里，几乎只有负责的值日生会按时踏足，他看见熟悉的许眠风，和另一个女生在那路过，有说有笑着，他第一次发现，连树叶被践踏都会那么刺耳…
　　许眠风在出现他眼前的那一刻，也用余光注视着他，可安白游脸上怔愣着，直到缓和，才闭唇扯起一抹笑，许眠风也回以笑意。
　　可安白游只觉得，客套得吓人…
　　他大抵在之后都没有注意教室的变化，就是老师叫起他回答问题，他也是站起僵持着，最后在言蔽的提醒下，木然地道出答案，坐下后，脑子里盘旋的是他和许眠风最近在聊天软件聊过，频率比之前还要少，见面呢，隔了快一周了吧…
　　可能是去谈恋爱了。
　　就这样，怔然的直到下课，回家，做什么都心不在焉，直到许眠风发来了信息，说今天看见他，说食堂的什么味道不错，安白游忽然不知道回什么，抑或是不想回，总之，冷淡得想尽快和他结束聊天。
　　他知道许眠风能感觉到，可那头的消息一下子变多了，安白游觉得像挽留，也像逼迫，一句句回复，然后说他要去洗澡，才放下手机，他真的该洗个澡了。
　　洗掉看不见，不知来由的沉疴。
　　明明没什么不是吗，他那么好，我们也还是朋友，我在矫情个什么劲…
　　洗完澡，他想他已经劝服了自己，虽然依旧不想理许眠风，大概是朋友间也会吃醋吧，他不能像之前那样陪着自己了，想着，回光返照一样地把吃饭、洗碗、作业，井然有序地完成，直到上床。
　　脑子又开始不知会地运作，周遭开始虚无，脑海里的胡思乱想在压抑后反噬。
　　我很没用吧…
　　他以后会越来越疏离我吧…
　　朋友真的好累…
　　好想离开他…
　　想到这，那种感觉，像将心脏揉塞进一张磨砂纸里，依着胸腔与后背的骨血蠕动，一阵阵地磨搓，翻来覆去，又不得缓和。
　　接下来的日子里，安白游又变得阴郁，言蔽尽少地与他交流，张浩然也不太愿意过来搭话，像印证了安白游的猜想，他是个不值得交往的人，封闭着的他才能舒服地生活。
　　直到，许眠风又出现了。
　　一个寒凉的晚上，许眠风问他在不在家，安白游那一刻就看到了，可他不想回，只是将手机翻了一面，漫步着去到阳台，他好像已经一段时间没有好好回许眠风的消息了，他有够不真诚的。
　　安白游趴在防盗网上，上面勾挂着衣架，趴着的手臂只要靠在挂勾上蹭蹭，衣服也跟着晃动，一阵阵的，撒娇似的。
　　看着摆动的衣服，好不容易支起笑意，再往下看，是楼下灯光映射的一道影子，熟悉得想细看起主人，他低着头，看不见脸，不过安白游知道。
　　收敛了笑，去到客厅，再看了一眼手机。
　　你不在吗？
　　有空回我一下吧，我在你家楼下。
　　白游。
　　他的心情应该很不好，安白游有些迫切的想开了门准备下楼，可又顿住，手指晃动着打字说他在家，问他要不要上来。
　　他说好。
　　上楼之后，安白游看着有些颓靡的许眠风，轻声问道：“你怎么了…”
　　许眠风只是默默换上拖鞋，坐在沙发上，闷声道：“我分手了…”说着，抬起一副称得上虚弱的笑。
　　安白游忽得听他这么说，微微愣住，随后思索着要怎么安慰他，措不来辞，想问问他发生了什么，但又不希望去揭他的伤口。
　　“是我提的…”许眠风弱弱地再跟了句。
　　“诶。”安白游有些无语，微微颦眉，跟了句：“为什么呀…？”
　　“我不知道…”许眠风看着安白游，眼里莫名希冀。
　　安白游有些受不得他这般看着，扭头去往厨房，在许眠风看不见的地方，心里闪过快意，却也很快摒弃，从冰箱拿出一块蛋糕，这本是他预留的宵夜。
　　放在许眠风面前，道你：“吃点蛋糕吧，甜的可以让心情变好。”说着，自顾自也坐下，喝了口水，看许眠风拿着小勺，挖着吃下一块。
　　“你不喜欢她吗？”
　　许眠风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吃了东西，声音都不似刚刚虚弱。
　　安白游被他一问三不知的模样吃了瘪，决心不再问，只是自顾自看着手机，时不时瞟一眼吃着蛋糕的许眠风，有时候他们会对视，他觉得许眠风在偷看他，忍不住接着问：“你和她…在一起很久了吗？”
　　“没有，两星期前。”许眠风老实地交代着。
　　差不多是开始见不到他的时间，安白游心想，接着问道：“所以…为什么来找我？”这是他想知道的。
　　“不可以吗…”许眠风的眼睛与语气混着委屈，却让安白游有些心虚，毕竟他先前是打算慢慢和许眠风保持距离的，不可控的难受，他并不希望再来一次。
　　“可以…可是…”
　　许眠风大抵是知道怎么让他心软的，安白游无奈地继续说：“那我可以帮你什么吗？”
　　“不用。”许眠风的声音又变闷了，只是看着他。
　　“让我待会就好。”
　　两人僵持着到了十点，许眠风该回宿舍了，起势离开前，他的眸子再次抓紧着安白游，似乎在期待他的下一句说辞。
　　“你…路上小心…”安白游在他眸子里，底气不足地道，他感觉许眠风想留下，可他心里有些恶意的不想如他的意，就算他也想让许眠风留下。
　　见过许眠风之后，安白游好像变得好睡了些，之后的几天，他与许眠风的聊天频率又变高了，可是，又好似哪里变了。
　　直到期末考的最后一场考试落下帷幕，安白游彻底放松了下来，欢快着出了校园，就看见许眠风和叶藏在校门前站着，瞧见他，叶藏挥了挥手，他们约好了一块吃顿晚饭。
　　三个人走一块，中间的叶藏问起要吃什么。
　　“…火锅吧。”
　　“火锅行吗？”
　　说话的两人隔着叶藏，相视一笑，叶藏则是微微疑惑，眨了眨眼，道：“我都行，那走吧，晚点可没位置了。”
　　一路上，遇到其他人和许眠风与叶藏打招呼，只有安白游没有，他乐得自在，低头跟在他们身边，玩着手机。
　　直到身处一家购物广场的火锅店外，还未进去，迎面就能瞧见言蔽与涂清蕊，两人牵着手，向着他们走过来，在火锅店门□□汇。
　　相互打了招呼，便与店门口的点单员询问位置，大抵都刚放假，这时的店里只剩下一个空位，本意谦让的三人打算将座位先让给两位女孩子，倒是涂清蕊不乐意，说道：“干嘛不一起，挤挤不就行了。”
　　言蔽跟着浅笑点头，也就顺水推舟，从三个人的聚会变成了五个人，本都是安白游认识的，想还能放松些，就是知道内情，会有些破坏她们约会的负罪。
　　剩下的是两边长椅的四人座，男女各一边，安白游这个最瘦小的便自告挤到最里面，角落对他来说是个绝佳的位置，之后叶藏刚打算接着，就被许眠风跨腿坐在了中间。
　　叶藏的二次疑惑，愣住，再坐到了最外边。
　　言蔽和涂清蕊见状，彼此交换了眼神，笑意颇深，安白游瞧着，只当是什么情侣之间的小情趣，好奇，但也没好意思过问。
　　服务员递过点菜的平板，叶藏接了过去，问起大家想吃什么，涂清蕊接道：“先选锅底吧，我想吃辣，小言不能吃。”
　　“那就鸳鸯锅，另一个要什么汤底？”
　　“我们都行。”
　　安白游应和着许眠风点了点脑袋，手上划弄着手机，回沈蕉月的消息，只是让他放假好好玩，她年前就回来，安白游瞧着屏幕笑意渐浓，不过手上只回了个好。
　　许眠风靠过去，安白游下意识地将手机一侧，自己和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许眠风贴着耳朵，悄悄问道：“和谁聊的这么开心呢？”
　　耳边轻微痒意，若有若无地引安白游往角落的椅背靠，扭头撞进了许眠风的眼睛里，他眼睛是恰到好处的，清浅湖泊的澄澈，染了情绪，就泛起涟漪，要是把人带进去，大概也是清轻地往下。
　　“啊…我妈啦…”笑着说着，把眼睛转回手机，手也跟着掰正，一副无谓的模样。
　　言蔽静静瞧着互动的两人，少有地微微挑眉，而另两位则在讨论锅底，之后定了番茄锅，又细选起菜品，大抵也知道另外三个人的意见指望不上，便将肥牛千张之类的点了半份，确认其他人没有想吃的，才下了单。
　　火锅店生意好，上菜也迅速，安白游看着选个蘸料的功夫，已经上了满满一桌的菜，碟子相互接踵，好不热闹，暗想这许也是火锅店赶人的手段。
　　快点吃，吃完好接下一桌呢。
　　想着，遂看看锅底煮沸漫着的香气，迫不及待要将馋虫叫醒，平日一个人少有考虑吃火锅，难得一次，自然要珍惜。
　　刚刚考完试，正是饿着的时候，不一会儿，几人就将菜品收拾了七七八八，剩下不急，也有了功夫的聊天。
　　“诶对了，眠风你女朋友呢？”叶藏吸了口后上的饮料，忽言道。
　　一句话，惹得在场的四人都微微愣住，安白游是没料到叶藏会开启这个话题，这段时间他与许眠风聊天，他没有提，是不想触及他的伤心事，也还有什么，磨了磨齿间的吸管，眼神撇向许眠风。
　　言蔽与涂清蕊也好奇起了话题的主角。
　　许眠风瞟了眼安白游，捂嘴咳嗽一声，才道：“分手了。”
　　“你们才处多久，小秋提的吗？”大抵是都认识，叶藏毫不避讳地继续问道。
　　“不是，我提的。”说着，许眠风正了正神，继续道：“我以为我不喜欢她，可能还是只能作为朋友。”
　　“咦…不喜欢为什么答应人间，骗人家感情？”涂清蕊言辞犀利，眉间拧出一浅道竖痕，还是被一旁的言蔽虚抚了抚。
　　火锅边上的气氛霎时降了温，安白游不太见不得这般，语弱跟说：“好啦…人家两个人的事，咱们不讨论这些。”语末，垂目将被牙齿碾平的吸管，转着轻压复原，吸上两口，腿也跟着晃两下子，体现事不关己的姿态。
　　也没注意许眠风晦暗的余光。
　　“对对，我不提了，大家吃东西。”叶藏说着，重新抄起漏勺，打算再给大家捞些什么菜色，结果只剩最底下一块遗漏许久的鱼皮，薄得化水，漏勺上的网纹都遮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