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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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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私地将手机塞回了裤兜,继续往前,待到了安政业的家门口,恰好与刚要出门的安政业相遇。
“爷爷,你要出门吗?”
安政业正在锁着门的手一顿,僵了片刻,才道:“我以为你找不到路,要去找找你。”说着,重新将锁打开。
“是绕了好几圈,让爷爷等久了。”安白游乖巧地在安政业后头,毕竟是长辈,单独相处起来还是难得自在吧。
“来了就好,快进来吧。”
安政业的家门户不大,比起相邻的两户人家还要陷进去些,粉墙灰瓦,房顶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几条青绿,衬得隐秘。
进门的前屋不大,就摆着一套木制的八仙桌椅,墙上一面饰着一幅裱在框里的花鸟小画,另一面则是老式的西洋挂钟,干净简洁,又不乏岁月酝酿。
安政业也没有让他在前屋逗留的意思,径直沿着另一面的门来到院子,脚边几盆花草带头,领着爷孙俩踏过石块铺就的小路,几步便豁然开朗,与前屋不同,后边的区域称得上开阔,庭院清幽,房屋静矗。
两人各自洗了手,在屋前檐下的餐桌坐下,安白游瞧着坐上还有余温的四菜一汤,疑惑道:“爷爷,怎么做这么多呀?”
“你就吃,吃不完带点回去,这样你妈妈也方便点。”
安白游一愣,他差些忘了安政业还不知道沈蕉月去了隔壁县,不过他也不太希望被老人家知道,便含糊应下。
待到吃完,安白游就主动将碗都接了过去,安政业没说什么,见孙子熟练得将碗洗净沥干,将菜封好放入冰箱,道:“蕉月把你教得很好。”
“我妈以前不让我干这些,…”
安白游话到嘴边,又噤了声,安政业也没说什么,起身进了客厅,安白游有些心虚的跟在后边,还险些被门槛绊倒。
安政业正坐在木制的沙发上,拎着一壶热水将茶几上的茶壶茶杯冲洗,对着他说:“坐,陪爷爷喝几杯茶?”
安白游点点头,才往另一座小沙发坐下,习惯了家里柔软沙发的下陷感,臀部对于硬邦邦的木头就实在是没什么好感,扭扭蹭蹭才能勉强适应。
“你妈妈怎么了吗?”安政业漫不经心地开口,手挂的茶壶不紧不慢地倒出一杯浓茶。
安白游自知也没好再瞒什么,半讨饶的语气,道:“我妈去隔壁县开店,我现在一个人也挺好的,离学校也近。”
安政业将茶放到他面前,他乖乖接住,小口抿了起来,眼睛不停往安政业身上瞟,见安政业只是叹了口气,似有愁绪沿着脸上的皱纹加深,忙放下茶杯,接着弱弱地说:“这事情真的是我愿意的,不是我妈一定要走…”
安政业深邃的眼瞳透着他,顿了许久,才开口:“你照顾好自己就好。”说着,重新提起茶壶,替自己满上。
“平时有什么事,就来我这,知道了吗?”
“好嘞爷爷。”安白游笑着应道。
祖孙俩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无话时便静静品茗,醇厚的茶香,阴翳的室内,在午后与秋,说是难得的清净也不为过。
偶然间,安白游撇见了茶几的一角,是一位女人的老照片,像证件照,黑白间却笑得多彩,便好奇询问,安政业呼了口气,道:“这是你奶奶。”
安白游愣然,这是他只在沈蕉月的只言片语里了解的角色,早早便离开了安政业父子,想来是伤心事,便也没有再将话题继续。
待两点,茶汤渐浅,安白游才起身与安政业告辞,老人家闻言起身,替他打包了几份菜,安白游没有推辞,拎着菜便悄然离开。
这时的巷内,陷入了午休的静谧。走在路上,安白游才想起了手机,将它从口袋里掏出来,许眠风发来了一张照片,清澈的溪,石块堆砌的岸,翠黄的稻田,以及远处各色的矮房,青绿的山峦。
好漂亮,是你家吗?
嗯。
那头的消息回的很快,安白游笑着发说有机会一定要去看看,然后又将今天拍到的巷子发了过去。
好,到时候带你好好逛一逛。
你拍的好看,今天出去玩了吗?
去爷爷家吃了午饭,正打算回家。
是这样吗,那路上小心。
好。
手机塞回口袋,路上又遇见那座牌坊,手不禁再次抚过,这或许是石头经时间雕琢后最质朴的触感了,颗粒感接触指尖,莫名酥麻。
好容易回到了家里,打着哈欠刚想好好睡个午觉,又接到了快递员的电话,安白游只得再下楼取回了一个不大的快递盒子,剪开封胶,里边装的是一袋子冰皮月饼的预拌粉和几个精致小巧的月饼模具。
那天离开泽渡前,他加了老板的联系方式,询问了其冰皮月饼的制法,便按着他推荐的链接在网上下单了工具和材料。
既又有了新的事情,安白游也就断了午睡的念头,他本意是想做些送给南堇,聊表心意,而她明天就要回学校,自然要赶紧些。
细看了一遍老板发的做法,自觉得先出门购置些材料,不禁吐了口气,丧着脑袋地再次顶开家门,就看见楼梯中间,坐着叶藏,他双臂抵着膝盖,头趴着,睡着了似的。
“阿藏,你怎么在这?”安白游轻声问道,悄悄靠过去。
叶藏的身体颤了一下,才慢慢抬头扭向他,脸上浮着称不上好看的笑容,道:“我出来透透气。”顿了一会,才继续说道:“你是要出门吗?”
“啊,对呀,我要去买点东西,要不要一起?”
“不了,你快去吧。”
安白游感觉到他不太开心,想了想,靠近着也坐下台阶,说:“要不还是一起,我要买的东西挺多的,帮帮我,回来我们一起做冰皮月饼,怎么样?”
叶藏闻言没有再拒绝,两个人一路缄默着一起去到了附近的一家超市。在这里,安白游挑了几块榴莲肉,奶酪和淡奶油,并为了向叶藏证明要卖的东西很多,挑了一大包卫生纸和一些零食饮料,便原路返回。
来到安白游家后,两人将东西堆上餐桌,安白游扭起袖子,去到厨房洗手准备,叶藏正问他要帮什么忙,门铃却不合时宜地响起。
安白游甩干了手上的水,正要去开门,门的那头就传来了叶藏母亲的声音,唤着叶藏的名字,安白游的手触着门把,眼睛却转向叶藏,似询问着。
叶藏脸上一闪而过的僵硬,随后转笑,径直走向门边,将门打开。
安白游侧身看着,叶藏母亲见是叶藏开门,神色先是略微冷硬,随后撇向一旁的安白游,才布着些假笑,道:“白游今天没出去玩呀,小藏该回家了。”
安白游则是僵笑着应说没有,头转向叶藏,见他也看着自己,三个人都在笑,却各有各的隐晦。
“我就先回去了,你加油。”叶藏对着他说。
安白游像被安慰了,轻声道:“好,晚点带给你尝尝。”
随后,叶藏母亲客套着说让安白游有空就去家里坐坐,便转头回了对门的自家,叶藏则跟在她身后。
安白游关上门,呼了口气,情绪莫名低落地回了厨房,木讷着将锅碗等工具取出来,放在餐桌上,想起没有水,又回去装了一盆,再看着桌上的榴莲,想着先放回冰箱…
之后一边做着老板发的步骤,一边回忆起小时候,他妈妈沈蕉月那时常和叶藏母亲一起,常聊的,也多是他们这两个孩子,而无论是成绩,还是外向懂事方面,叶藏都高他一筹不止。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沈蕉月愈发执着于他的培养,而最常做的,就是用其他小孩来与他比较,仿佛只要不是他,那些孩子就满是优点,像能激励他似的,也时不时让他去做些他不愿意做的事。
可他大抵是没什么好胜心的人,没有什么改变,只是因为耳闻目染的在意,焦虑于成绩,羡慕那些外向而懂事的孩子,慢慢的,愈发颓糜。他是不开心的。
但他知道,学习是应该的,懂事是应该的,外向也是应该的,沈蕉月为他付出这么多精力是因为爱他,那些控制会让他变好。
可,他是不自由的。
直到一天,沈蕉月忽然念叨着想去外公留下的店面开一家店,但说放心不下他,他忽然觉得,他也在控制着沈蕉月。
于是,他开始劝沈蕉月去试试,开始证明他可以一个人生活,直到中考结束,沈蕉月决定去追寻她的事业,他有舍不得,但也如释重负地送走了沈蕉月,开始了现在一个人的生活。
想着,他已经将预拌粉和着水揉成了面团,开始准备月饼的内馅,直到一切就绪,就有开始包月饼了。
软糯洁白的饼皮,放上一块榴莲肉或是混合的生酪蔓越莓,将其轻柔地,严丝合缝地包裹住。
会喘不过气的吧。
这让安白游又想到了叶藏的母亲,可能是他自认为生活在变好,看见被母亲控制着的叶藏,对比着,情绪竟有些自私地回暖,然后是愧疚。
毕竟叶藏那么好,他几乎满足了好孩子的所有品质。或许他自认为的控制,也是有好处的呢?
看着在手里包成圆球的月饼团子,关在模具里,被挤压成漂亮的形状,他更加确信了这一点…
等到一个个小月饼在蒸锅里成熟,从打开锅盖的迷雾里慢慢显露其晶莹的躯体,已然是六点多了,安白游在第一锅已经试蒸了几个,味道意料之外的好,而这些,他打算放凉了包起来,送给想送的人。
晚饭靠着早上剩下的白粥和从安政业家带来的几道菜对付过去,之后,安白游便拿了几个食品包装盒,将月饼一个个摆放其中,刚好装够三个盒子,再找上几块买奶茶时送的贴纸,略微装饰了两盒。
准备完一切,兴冲冲地拿手机想找南堇发消息,问她在不在家,意外的是许眠风也恰时发来了消息,问他要不要出来走走。
你回学校了吗?
嗯,晚上刚刚到。
可是我一会要去送点东西。
南堇这会也发来了在家的消息,她正在准备着回学校的行礼,顺道和安白游抱怨了一通这有多麻烦。
是朋友吗?
南堇,那天你见过的。
那方便的话我可以一起吗,有点无聊。
安白游想了想,他也不能打扰南堇太久,估计送个东西就走了,便答应的许眠风的提议。于是乎,安白游盯上了第三盒月饼,他本打算自己留着,想想现在是有了新的去处。
简单披上衣服出门,先是去了对门的叶藏家,安白游有些怯懦地摁下他们家的门铃,开门的是他的母亲,手上挂着一串佛珠,许是正在礼佛,据说她很诚心,可安白游少有在她身上感受到一些礼佛者的和蔼。
“阿姨,我找一下阿藏。”
“好,我帮你叫他,要不要进来坐一坐?”
“不用了阿姨…我…”安白游来不及收刮着脑子里拒绝的借口,叶藏母亲便已经将叶藏喊了出来,自己扭身去往佛架前。
叶藏快步出了房间,看见他手上拎着的袋子,笑着问道:“成功了吗?”
“嗯,拿一盒你试试,手艺一般你别嫌弃。”安白游笑道。
”怎么可能,谢啦。”说着,叶藏打开了安白游递过来的盒子,盖子上还贴着几张小狗的贴纸,看了一眼,笑意更深地道:“好看,一定味道不错。”
安白游有些不好意思,不过看叶藏神色里的自然,愈发愉悦地道:“希望合胃口就好,那我先走啦,还有南堇的没送。”
说着,转身离去,背影松快地挥手,回应着叶藏的路上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