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烂俗爱情故事》云饮月

3、第 3 章

　　雪添灯就这样被带到了二楼的一间客房里住下。

　　其实他到现在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现在迫切想和小星星取得联系，告诉她自己没事。但他027时区不用那个叫“手机”的东西，不知道怎么能联系上她。

　　他刚想下楼去找个信纸，突如其来的灼热与剧痛在他胸腔里翻滚，轻车熟路地席卷他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将血肉和骨头碾碎成渣又搅拌在一起，背上那道长疤开始疯狂地叫嚣，使他跌倒在地，蜷缩起整个身子，努力让自己不发出任何呻吟声。

　　这时，敲门声突然响起。

　　雪添灯躺在地上，别提站起身来，根本难以挪动半寸。他尽力忽略刀刮一样的呼吸道，深呼吸，调节着涌动在身体里的时空神力，希望像很多次之前一样，把弑神剑留下的伤害压制下去。

　　敲门声愈发急促，那人好像在门口徘徊起来。

　　不能让任何人见到自己这个样子，雪添灯想。

　　“雪掌柜？我听见您屋里有打碎东西的声音，生气的话，也别冲着东西发脾气，小心气坏了身子。”

　　门外是那个红西装的男人。

　　一种厌恶的感觉升腾于心间，雪添灯语气平静，却透着遮不住的颤抖，“我没事。”

　　“雪掌柜，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兰骁，骁勇的骁。麻烦您啊，开下门，这里有些事需要和您交代。”

　　“我现在有些不方便。”雪添灯声音冷峻。

　　“别啊。这样，我有钥匙，你不用开门，我自己进来。”

　　钥匙在锁孔里转动的声音响起，雪添灯用手臂撑着地板想要站起来，却因此扯到了旧疤，那股横冲直撞的力量瞬间顶上后脑，让他险些晕过去。

　　门被打开了，兰骁推开门。

　　“你在做什么？”

　　门外传来一声清朗的男声，声音的主人显然情绪有些波动。

　　“影？怎么又是你。”

　　门保持着打开一条缝的状态，雪添灯清晰地听到两人的对话，而外面的人却看不见他。

　　“雪掌柜是客人。”

　　言外之意，他应该尊重客人。

　　“呵，好，听影神师的，影大人。”兰骁故意把“影”这个字咬得非常死，充满了浓浓的讽刺意味。

　　兰骁撞着影的肩膀离开了，影并未与他计较。

　　他把雪添灯的门关好，替兰骁道了一声歉，转身要走。

　　这时门突然打开了，是雪添灯。

　　他眉眼弯弯，神情温和，除了泛白的嘴唇，全然看不出刚才剧痛倒地的狼狈，“多谢影神师。”

　　不知为何，明明那人是在笑，影就是从他的与人为善中嗅出了一丝遮不住的冷意，而且这人虽然是在感谢他，却只是趴在门缝上，将他本人拒之门外。

　　“我想顺便问一句啊，就是我干这个活，有那个什么……你们叫的，工资那个东西吗？”雪添灯笑得像一只小狐狸。

　　“出一次任务这个数。”影伸出五根手指，“换算成银子应该算是一百两。”

　　“成交！”雪添灯双手握住影的五根手指，随即觉得不好又放开。

　　“对了，钱可以寄到这个地址吗，我给你写一下……”雪添灯转身找纸。

　　“我想你应该需要这个。”影递给他一叠洁白的信纸。

　　“正需要，谢谢了。”雪添灯笑着接过来，把门打开一条缝让他进来。

　　“雪掌柜，今天多谢了。”

　　“叫我雪添灯就好。”雪添灯边说边把花惊小镇秘密花园的地址写上，“别误会，我不是救你，只是不想别人因为我受罚。”

　　雪添灯把笔放在桌子上，“为什么推荐我？”

　　“我认识你。”

　　“什么？”雪添灯的心脏突然砰砰跳得很快。

　　“很多年前，我在花惊小镇见过你一面。”

　　“你说这个啊。我没见过你。”

　　“嗯，你不记得了。”

　　“地址给你，还有事吗？”

　　那人沉默了好一阵，最后说了一句“没事了”。

　　他朝门的方向走去。

　　看着桌上那摞信纸，雪添灯鬼使神差般问了一句，“你的真名叫什么？”

　　那人骤然停了脚步，回头，一言不发。雪添灯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他的身影那样挺峻，让雪添灯有一个错觉，他人生里大概有很多次这样的回眸。

　　“忘了。”

　　—

　　雪添灯在这里住了好几天，都没有再遇见过影，也没有遇上什么任务需要执行，索性当成度假，在公馆里免费吃喝起来。

　　直到那天他收到了许点星的回信，信上说他的神脉灯丢了。他写信宽慰了她，告诉她神脉灯丢了也没事，这种灯都是有灵性的，说不定自己跑出去玩了。

　　这么扯的理由也不知道小星星会不会相信。雪添灯知道，这个世上希望他死的人太多了，神脉灯多半是被有心人偷走了，之所以这么告诉小星星，是不想她被牵扯进这件事，毕竟为一个将死之人劳心劳力太多，总是不好的。被抓过来那天早些，他查看了自己的神脉灯，大约也就不到一百天的寿命，如果这样，早一天晚一天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还有另一个问题。他的神脉灯里面燃着的有一部分是师父的神魂，他在用自己的生命去滋养师父的魂魄。师父是上一代时空之神，死于非命，他一直希望师父能再活过来，摸摸他的脸告诉他，小月，一切都没事的。

　　如果他们偷了神脉灯，师父就失去了再活过来的可能，他不能接受这件事的发生，他一定要找回神脉灯。

　　钟表上的时间标记为午夜，窗外黄昏依旧。雪添灯拉上窗帘准备翻墙，偷溜出公馆，却听见警报声登时响彻整个公馆。

　　他披上外袍跑出屋门，正撞上往这边赶的影。

　　“快走，出任务。”影说。

　　095时光区出现了千灯夜仇人的踪迹，影带队连夜出发进行追捕。上车以后，雪添灯才发现自己是唯一一个穿着古典服饰的人，和整座车上统一穿着现代制服的所有人格格不入。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青绿长衫与那把油纸伞，又转头看了看身边人的精致褶袖与黑色手枪，悄悄地拉了拉那人的衣角。

　　影转过头来，询问的眼神。

　　“统一行动，我不需要换套衣服？”

　　“不用。”影冷冷的声音里略带笑意，“你这件很符合职业。”

　　雪添灯不明白他笑什么，直到一个队友不小心说漏了嘴，喊了他一句“神棍”。

　　那人说完还很无措，抬起头求助影，他们的队长。

　　所幸雪添灯并未计较，反而大大咧咧开起了玩笑。

　　“挺好，我是‘神棍’，你们队长是‘神师’，听起来不差多少，四舍五入我也有这么厉害。”

　　只听身边的影队长似乎被呛到，咳嗽了好几声。

　　“是啊是啊，我们都听过雪掌柜的威名。”她听到雪添灯说这话明显放松了些，“你好呀，我叫且禾，是影队长的队员，他们都叫我茄盒，就是吃的那个，当然我自己也很喜欢吃，四舍五入就是我很喜欢我自己。”

　　“叫我雪添灯就好。”

　　“雪老师，你也跟着影队长出任务吗？我们都超级爱戴他，你千万不能选兰骁那一队，就是那个整天穿一身红西装，跟个西红柿一样的花花公子。”

　　“我不选他。”雪添灯笑道，心念你们影队长也不是我自愿选择的。

　　“095是大洋中心的一座孤岛。”且禾是个自来熟，已经开始给雪添灯介绍起来情况，但她介绍的情况显然加入了各种各样的个人情感色彩，“传说中，虽然坤灵日夜都是黄昏，但是太阳的光芒永远照不进那里，那里是无穷无尽的黑暗，可以吞没所有光明。曾经有几个胆子大的时光修复师进入过那里，希望修复时空混乱，最后一个人都没回来。终于在一百年后，有一个人回来了，他的亲人早就死完了，而他还是原来的样貌，四肢却只剩一条腿，身上长出了各种奇形怪状的瘤子，他也彻底丧失了神智，变成了一个疯子，嘴里不停念叨“核”什么的。”

　　且禾故作丧尸状，嗓子里发出“吼吼”的响声，翻起白眼，转瞬却对上影队长冷酷的面容，随即被狠狠敲了一下脑门。

　　“正常点。”他说。

　　“哦。”

　　“挺可爱的。”雪添灯对她笑笑，“等等，你说我们要去哪？”

　　“095时光区。”

　　“那里是什么？”

　　“一座孤岛，传说几个胆大…….”

　　雪添灯打断她，转头对影说，“我必须去吗？家里有点急。”

　　“你已经回不去了。这个车看起来是普通车辆，实则是穿越时空的飞行器，一旦开始运行，只能到目的地才停止。”

　　“那我们要去多久？”

　　“不确定。”影答道，“可能是一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