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涩》楼下的树

1、哥哥

　　“哥哥，看你这样，很委屈？”傅予站在傅余的房间门前，语气里带着一丝挑衅。

　　傅余坐在床上，只是抬头看了一眼。

　　少年身姿挺拔，斜靠在门框上，歪着头，就这么静静的注视着他。

　　傅余没有回应，他的脸庞一侧微微肿起，有个红红的巴掌印，他底下只穿着内裤，睡衣裤子随意的放在一边，露出白皙大腿上的一道血痕。

　　“哥哥，为什么不理我？”傅予直接走进房间，走到傅余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怎么了。”傅余头也没抬，把上身的睡衣往下拉了拉，声音平静淡漠，他现在的脑袋都是昏的，手里拿着棉签擦过腿上的伤痕。

　　很疼，傅余一直皱着眉头。

　　傅予的目光落在他哥的腿上，双手插兜，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

　　今天他故意考了低分，照例父母惩罚了身为哥哥的傅余，狠狠一巴掌过后，是硬皮鞭一次又一次的落在他的腿上，只一个地方。

　　运动服短裤很薄，就这么抽出了血。

　　十几下过后，父亲终于停手，口头教育了几句就离开了。

　　从小到大，他们家的教育一直是这样，傅予犯了错，就得傅余承担责任。

　　“哥哥，疼么？”

　　傅余手顿了一下，换了一根棉签沾了点碘伏水。

　　见状傅予半跪在傅余面前，手指轻轻划过他的膝盖，那里有一块淤青，他按了按。

　　傅余没有动，任由他冰凉的指尖在自己的腿上作祟。

　　“哥哥是不是在怪我？”傅予抬头，看见他哥嘴角没擦掉的血迹。

　　“哥哥，我错了，下次，我一定好好考，不会再让哥哥疼了，好不好？”傅予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语气都特别的软。

　　傅余看着他这样，这么多年，不知道多少遍。

　　手里的棉签不经意被他用力折断，发出“咔擦”一声，他看着傅予左耳耳垂上的那块红色胎记，睫毛微微颤抖。

　　他记得小时候，傅予耳垂上的胎记，就像白玉上的一点朱砂，鲜艳显眼，现在也是。

　　“嗯。”傅余只能给出这样的回答。

　　傅予眼神一暗，他站起身，看着他哥的发顶，然后轻轻捏起傅余的下巴，抬手擦掉了他嘴角的血迹。

　　“哥哥明早上学别忘了等我。”傅予笑了一下，撂下这句话就走了，重重的关上了房门。

　　傅余把棉签扔进垃圾桶，舒了一口气，把医药箱放回书桌的抽屉里。

　　他关掉灯躺回床上，窗外的月光顺着窗帘缝隙跑进来，微弱清凉。

　　傅余侧过身，看着床边柜上放着的双人合照，那是他和十岁的傅予。

　　傅予坚持要他把这张合照放在床边，不许拿走，哪怕扣着放他也会闹。

　　照片里的傅予笑着，耳垂上的胎记被头发遮住，不太显眼，眼睛圆圆的，甜甜的笑着，酒窝深陷，看起来天真无邪。

　　傅余想不明白，他和傅予明明没有血缘关系，他为什么要这么依赖自己。

　　当初他来家里不过几周，傅予就接受他每天跟在屁股后头叫哥哥了。

　　可他始终无法将傅予代入弟弟的角色。

　　因为傅予，他不知道挨了多少打，他不怪傅予，也不能怪他，母亲说要和他搞好关系。

　　那他就当好这个哥哥，即使不付出真心。

　　“哥，早~”第二天傅予早早就起床了，坐在客厅沙发上，说是让傅余等他，结果还是自己先起来了。

　　傅余洗漱好，出了房间便看见了他。

　　父母不经常在这个家，这次来也是因为傅予成绩的事，另外的时间都住在老宅，这个房子，主要是为了方便他们俩上学买的。

　　“早。”傅余关上房间门，走进厨房，熟练的热了两个三明治，出来后递给傅予一个。

　　“走吧。”说着，傅余直接走到门口换鞋，然后就出了门。

　　傅予拿着手里的三明治，刚热完拿在手里有点烫，听到开门声，他起身把三明治放在桌子上，拿着书包就跟着出去了。

　　他跟上傅余，傅余也没先走，站在电梯口等他。

　　看见他的样子，傅予心底笑了笑，站到他身边一起等电梯。

　　天长景苑离苏阳一中不远，他们每天就步行去学校。

　　一路上傅余从来不搭话，会把带着的早餐顺便吃了，等到了学校也就吃完了。

　　今天照例，傅余撕开三明治包装，咬了一口，是芝士玉米味的，甜甜的，是傅予喜欢的那种。

　　“哥。”傅予走快了点贴上傅余的肩膀叫了一声。

　　“怎么了。”傅余微微挪动，躲开傅予的触碰，左手插着兜，右手拿着三明治刚要再咬一口。

　　“早餐忘拿了。”傅予摊开手，委屈道。

　　“？”傅余看了他一眼，他手里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

　　“我不是给你了吗？”傅余停下脚步，语气平淡。

　　“我忘拿了，哥……，我想吃你的。”傅予眨巴眨巴眼睛，快一米九的个子，却还站在傅余面前做这种表情。

　　他不嫌丢脸，傅余嫌。

　　况且他觉得傅予现在也没有以前长的那么可爱了，撒起娇来简直就是灾难。

　　明明小时候浓眉大眼萌萌的，现在越长越硬朗，五官立体，一双深邃的黑眸仿佛要把他吸进去，反正不是他喜欢的那种。

　　傅余看了一眼手里被自己咬了两口的三明治，然后递给了傅予。

　　“快吃吧，一会凉了。”

　　“谢谢哥~”傅予接过三明治，大口吃起来，一脸满足。

　　等到了学校门口，傅予的三明治也吃完了，傅余贴心的递了一包纸巾过去。

　　傅予接过来擦了擦嘴，顺手把剩下的纸巾揣自己兜里了。

　　傅余也没管他要，直接就往教学楼里走，他俩都在高二（3）班，傅予在靠窗的最后一排，傅余就坐在他前面。

　　这一路走来，傅余的裤子一直磨着大腿上的伤口，他一直忍着，虽说伤口已经好了一点，只是布料直接接触，又痛又痒。

　　傅余刚把包放到座位上程帆宁就凑了上来。“余哥，作业写了没。”他勾勾手指，意图明显。

　　“我刚来就管我要？高知进呢？”傅余无语。

　　“我可是特意等你来了才要补，就抄你的，别人的我看都不看。”程帆宁一脸谄媚。“再说了你是我同桌嘛，一家人一家人。”

　　隔了一个过道坐着的邻居张千柏笔都要冒火星子了，就这样还有功夫吐槽一嘴：“明明是你四肢不发达没抢着学委的作业，凹什么人设呢饭饭。”

　　程帆宁“啧”了一声，“饭什么饭，你写你的得了，话咋那么密呢。”

　　在他俩掐架之际，傅余早就掏出周末的作业扔在了程帆宁的桌上，然后准备去楼下超市买点东西吃。

　　早上时间很充裕，八点半才上第一节课。

　　“感谢余哥！大恩大德，当以身相……”程帆宁坐回座位上，激动的翻开了傅余的作业本，话都没说完就被傅予打断了。

　　“我哥也是你能嫁的？再过一万年吧。”傅予坐在后座嘲讽的笑道，坐下之前还给了他一个脑瓜崩。

　　“傅予，你这个恐怖的哥控。”程帆宁揉了揉后脑勺，立马闭嘴，专心补起作业。

　　傅予看了一眼后门，傅余早出去了，他想了想，便也跟了出去。

　　“哥！”傅余大老远就听见傅予的喊声，他现在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虽然他们俩的关系在学校里不是秘密，但傅余觉得别扭。

　　在外人眼里，他俩就是普通的亲兄弟，但是在傅余眼里，他们之间始终没有真正的情。

　　“你怎么跟过来了。”傅余站在原地，等到傅予过来的时候问道。

　　“哥，你怎么买东西都不叫我。”傅予又开始了。

　　“这又不是在家，不要这么黏我。”傅余连看他都懒得看，自顾自的朝超市的方向走去。

　　傅予也不恼，乖乖的跟在他旁边。

　　他俩一起走向学校超市，傅余走的有点慢，腿上的疼痛让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傅予当然注意到了，但没多问。

　　他知道傅余不喜欢自己过多干涉他的事，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想靠近。

　　到了学校超市，傅余挑来挑去也只买了一瓶水，根本没有想吃的。

　　“哥，不饿吗？拿个面包？”傅予挑了一个口味问到。

　　“不吃。”傅余摇了摇头，让傅予把面包放回去。

　　“哥哥，你不会在怪我早上吃了你的早餐吧？”傅予低下头，一脸自责。

　　“什么？”傅余有点想不明白，怎么扯到这的。

　　“哥，都怪我，忘带了三明治吃了你的，害你只能饿肚子。”傅予直勾勾的盯着傅余的脸说到，傅余似乎能从他那对大眼睛里看出对不起三个字。

　　傅余愣了一下，握了握手中的矿泉水，“我只是没胃口而已。”

　　“是因为我吗？哥……”傅予闻言更委屈了。

　　傅余手里的水差点没拿住掉在地上，“不是……，你刚才拿的哪个？我吃。”傅余最终还是妥协了

　　傅予立刻扬起一抹笑，指了指货架上的面包，傅余拿下来一看，巧克力酱夹心。

　　“走吧。”傅余拿着面包和水去结了账。

　　回去的路上，傅予故意放慢了脚步跟在傅余身后，看着他拎着的袋子里装的面包，心里莫名有些得意。

　　回到教室，才刚刚八点，程帆宁还在补作业，见傅余回来，极其有眼力见的把凳子往前挪了挪好让他进来。

　　傅余从凳子缝隙进去，坐下后把袋子放在桌上，把里面的巧克力面包拿出来，他看了一眼，不仅有巧克力夹心，还有巧克力涂层包裹着面包。

　　感觉是会腻死人的那种味道。

　　傅余一向不喜欢甜的东西，他想现在就把这个面包扔了，但听到身后傅予落座的声音，他还是撕开包装，咬了一口，第一口就咬到了夹心酱。

　　果然，甜的发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