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游之刀剑有灵》目分云月

22、夜掳美人归＆此恨无关风月

　　简灵睡得极不安稳。她感觉自己像是身处冰寒刺骨的激流之中，被强大的力量撕扯着，沉浮都不由己，特别是心脏部位，冷得战栗。
　　虽然处于昏睡的状态，她还是很清晰地知道自己身处游戏之中。心里早将能想起的骂人的话都招呼了一遍游戏公司，换来的结果却是：指引ＮＰＣ（即系统帮助），笑容可掬地出现在她睡梦中，吐出一连串语声悠扬的句子：“恭喜您，与隐藏ＮＰＣ达成特殊关系。游戏中更多的精彩内容，欢迎你去探索，祝您游戏愉快！”
　　特殊关系？特殊你妹啊！
　　简灵试图睁开眼睛，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身子都不像是自己的，百无聊赖之下，她用意识调出各面板来看。
　　排行榜上，第一恶人的名字赫然变成了“容嬷嬷”。看来那沈钰容是因为没能杀掉皇甫水月，所以遵守承诺把自己的名字改了……要知道，改ID的道具可是RMB买的啊，就算用游戏币去市场兑换，那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改了名字罪恶值什么的又不会变，所以一般只有闲得蛋疼或者人际关系上惹了什么大麻烦的人才会换名字。简灵很是无语，对沈钰容这种“言出必行”的品质不知该褒该贬。
　　“副职业技能傀儡戏”的名字显示为灰色，显然是不可用状态。这个认知让她很想磨牙，真是个奸诈而无耻的ＢＯＳＳ，把人都耍了一遍，却连点肉渣都不留下！
　　就在她不断地在脑海中重复“靠靠靠”这个单字节音符的时候，外界的声音却慢慢清晰起来。
　　她忙竖起耳朵停止了咒骂。
　　一开始只是断断续续的音符，渐渐地，她能听到完整的句子。
　　两个男人在对话，其中一个正是她在这几日相处得熟得都快焦掉的啰嗦“南瓜”慕容虔；另外一个，低沉模糊，十分陌生。

　　“大夫，我娘子她真的没事吗？”慕容虔语带焦急。
　　“不错，有我‘回春妙手’在，哪有解决不了的毒？年轻人，老夫的名号在整个桂林府可都是响当当的，不信，你可以上街随便问个路人。老夫担保，只要尊夫人喝下老夫配制的药汁，性命定然无虞。”
　　“可是……”慕容虔支吾起来，“我没有钱……而且，我负债在身，也没办法再向钱庄借钱了。大夫，您看这……”
　　“呵呵，小伙子但请宽心。老夫一生布医施药，救人无数，眼珠子本也不是只看得到铜钱的。老夫愿为尊夫人治病解毒，公子你只需替老夫完成一个任务便可……”

　　他们已经到了桂林？现在是什么时间了？简灵忍不住调出日历面板来看。
　　距离她昏迷，竟已过了三天。
　　对啊，慕容虔没有钱，因为成亲变成了负资产，不能坐马车也不能传送，他是怎么送自己到桂林来的？想着想着，腰部突然感觉一阵酸疼，像是被石子硌了许久似的。
　　慕容虔该不会是把自己扛到桂林来的吧？

　　这时慕容虔似乎经过了一番思索，接口道：“这是应该的，不过大夫，你看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任务给的简单点啊……要不然我完不成没关系，耽误了您老的事儿那可就罪过了。”
　　“呵呵，小伙子放心吧，这事儿很简单。喏，老夫这儿有一种药材的临摹图鉴，你把这图鉴拿去，为老夫采来便可。”
　　“挖掘花花草草啊？那很好。”慕容虔一口气还没有松尽，嗓门又紧张地拔高，“这花儿长得这么奇怪，该不会是长在悬崖峭壁上或者什么深谷底下吧？我可不会轻功。”
　　纸张沙沙作响，显然慕容虔在研究那图鉴。
　　“此物名为‘蝶恋花’，生长在九华山阴凉处，性喜湿润，附近必有水源。你只需挖回三株便可。这个特质的锦盒你收好，挖掘时小心不要损坏根须，将花置于盒中便可保证药效……”

　　“唔……”简灵终于发出了一声轻呼。
　　刚睁开眼睛，就听到一阵蹬蹬蹬疾走的脚步声，模糊的景象在眼前晃了几晃，慕容虔那张精致的脸陡然在她眼前放大。
　　她几乎连他脸上的毛细孔都数得清，吃惊之下猛然倒吸一口凉气，腰腿的酸疼又复发，一时之间岔了气，剧烈咳嗽起来。
　　慕容虔在此刻的表现活像电视剧里对妻子情根深种一往情深情深似海的男主，将她半扶起身，一手揉她心口，一手捶她后背，外加嘴里还不停地念叨些安慰话。
　　简灵说不出来，只能泪流满面：这是给她疗伤还是吃豆腐啊还是谋杀？她咋感觉梗住的那口气越发喘不过来了呢？
　　就在她眼泪长流，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时候，一只手将她从苦海中解救了出来。
　　从视觉上说，这是一只苍老且布满茧子的手，毫无美感可言，可是当这只手接触到简灵的肌肤，她却咯噔了一下。
　　兰花香气！

　　狐疑地抬头，印入眼帘的是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袍，以及一张皱纹密布面色红润毫无特色的脸。
　　简灵使劲吸了吸鼻子，却只闻到各种中药混杂的药香，适才那一晃儿过的兰花香气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纳闷间，老大夫却捏了下她的颈侧，在慕容虔看不到的角度冲她眨了眨眼。
　　眼角周围那些鱼尾纹都阻挡不了这一眼的风情！那种直击人心的诱惑感，简灵无论如何都不会错认！她几乎敢担保，这是皇甫水月！
　　这只披了大夫皮的ＢＯＳＳ拉开慕容虔，两只手指在简灵颈侧推拿捏抹，只不过数秒钟的时间，她的咳嗽就被神奇地止住了。
　　简灵刚想说话，颈侧一麻，她听见自己发出了轻微而平稳的鼾声。
　　被点了睡穴……脑子还清醒，身体不受控制的简灵很想咬被子。

　　“好了，老夫会照顾好你家娘子，你还是快些去完成任务吧。不妨告诉你，尊夫人的毒是拖不得的，要是晚了，兴许就会在颅内留下淤血，可能失明，也可能变成个痴儿……”
　　“我明白了，大夫，我娘子就交给你啦，我这就去九华山。拜托了，她脾气不大好，您老多多担待。”
　　“去吧，老夫答应你。”

　　简灵心中忍不住骂慕容虔是个呆子，可惜耳中听得脚步声远去，她想通过私聊提醒他，回应她的却是系统提示“昏迷状态无法启动私聊”……
　　叉叉的……

　　“你在想什么呢？眉头皱这么紧，是在心里骂我吧？呵呵，不过可惜，我现在是你师父，而以你的能力，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完成‘弑师’这一壮举的……”

　　似乎有意激怒简灵，皇甫水月坐在床边，俯视着简灵，吐出一句句撩拨的话语。
　　如果他的目的真是如此，那么他无疑是成功了。
　　简灵想要“随遇而安”，却不是“随波逐流”。这一刻，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想在游戏中找到什么。
　　自由！那种不用因为身边人的期望值以及身边环境的逼迫而强迫自己改变决定的自由！她希望自己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愿，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只有这样，她才能算是“真实的自己”。
　　皇甫水月的一系列作为，无疑是违背了她的意志。
　　人都说，在社会上四处碰壁，所以不得不妥协，不得不退让……
　　可是现在特么地只是个游戏，这样被人玩弄于股掌也太特么地憋屈了！简灵在想象中狂拔自己头发。

　　“呵呵，脸都红了，真是可爱。”皇甫水月轻笑着按住简灵的后颈。

　　意识恢复的第一瞬间，她不顾自己酸疼的腰腿，一骨碌坐了起来，睁圆眼睛皇甫水月：“你到底想干嘛？”
　　皇甫水月飘离床边，手指疾点，丝线射出，简灵只觉肩膀和膝弯一麻，浑身便不得动弹，只有一张嘴还能说话：“你为什么会离开九华山来到桂林？你为什么能开医馆？”
　　皇甫水月立于门边，暖暖的金色阳光笼罩，给他披上了一层隐士高人一般安静祥和的光芒：“小徒弟，这都要感谢你啊。在你成为我的徒弟之前，我还只是个４０级ＢＯＳＳ，可是眼下我已经真的是个功能ＮＰＣ了呢。我的活动范围不再局限于小小的九华山一隅，而是可以像你们玩家一样，走南闯北，学习技能，打怪杀人，提升自己的等级……”
　　染成墨色的发丝轻扬，皇甫水月说这话时，语声平缓，仿佛涓涓细流，带着一种达成夙愿的心满意足。
　　简灵的心火不知怎么熄灭了大半：“你以前做的事情也都是为了摆脱ＢＯＳＳ身份吗？成为一个功能ＮＰＣ就是你的愿望？”
　　和蔼大夫状的皇甫水月不语，笑着折身回屋，用冰凉的指尖托起简灵的下巴：“我一开始，就知道玩家、NPC、怪的区别……我不服，凭什么，你们做什么都是被允许的，我们的行为却要受主脑控制？永远擦控着一朵丑陋的食人花和一只滑稽的大南瓜，永远躲在深山不能见人，然后等待一个‘福缘值’足够的玩家来发现我，将我杀死，结束我的性命。凭什么，我就要接受这种不公平？”
　　简灵默。这绝对是一只智商极高的家伙。她发现自己都无法反驳他的话。的确，游戏中的怪就只有被杀的命，谁都不会去思考其中的“公平”。如果这是键盘网游，当然一切都没有问题，可是全息网游，出现了所谓的人工智能……她想起上次询问指引ＮＰＣ关于宠物的问题时，ＮＰＣ说“我们尊重一切人工智能，只有宠物自己愿意跟随您，您才能收它为宠”。那么，人工智能算不算生命，ＢＯＳＳ算不算人工智能，需不需要被尊重呢？简灵发现自己绕进了一个哲学怪圈，一时找不出答案。
　　“你错了，我的愿望不是成为一个ＮＰＣ……我想……”他凑近了她的耳垂，舌尖一卷，“我想成为和你们一样的存在，我亲爱的小徒弟。”

　　回想起《黑客帝国》等老片，简灵不禁想到，这游戏该不会由武侠变成科幻吧？
　　可是，在现实世界，科学家们早就对人工智能进行过精密的计算，作出了严格的限制。现在是机器人满大街跑的二十三世纪，可是这种恐慌却从没真正蔓延过。
　　因为，根据联合国公约法，当人工智能达到一定的水平之后，等待它们的只有毁灭！
　　心底里，简灵认为皇甫水月的愿望永远不会实现。至少在现在的环境下不可能。

　　“我限制了你的行动，你觉得愤怒吗？呵呵，你的眼睛已经告诉我答案了呢。你不喜欢被别人摆布，我也不喜欢……你能理解我对吗？之前有好几次，我都想靠血契收个徒弟，可惜……还记得以前碰到个名叫‘桃夭’的，初遇时对我的容貌痴迷无比，口口声声愿意为我付出一切，最后知道我只是个怪便拒绝成为我的徒弟，还偷偷召集她帮里的人来围剿我……可她那点脑子哪够用的，我只不过使了些小小手段，她便以为一切都是沈钰容的设计，ＢＯＳＳ也是沈钰容叫人假装的，呵呵……”他将脸埋入了被点了穴道不能动弹的简灵的肩窝。

　　“可是，你不是可以直接控制她，然后咬她吗？为什么你要杀死她，还……还……”

　　“我本来就应该贪花好色，这就是它给我的命令！咬她？既然她都明确说不想成为我的徒弟，我为何还要勉强？”

　　所以你就来勉强我？简灵有些悲观地想：其他ＮＰＣ都不知道玩家和ＮＰＣ的区别，就你知道，你咋就能肯定这不是主脑的安排呢？说不定，主脑这样安排就因为你事关《江湖ＯＬ》的主线？
　　对哦，这款游戏的主线是什么？主线任务有人发掘出来了吗？

　　皇甫水月拥住了她：“自由的感觉真好……可惜，还不够……”

　　简灵继续默。

　　“告诉你个秘密。其实你没有中毒，中毒的是我。”他的手在她脸颊抚过，“冷吗？你只不过是因为被我咬伤，就觉得这样难受。你可知每时每刻都活在毒素中的我是什么感觉？那种绝望……如果这是因为单纯的江湖仇杀导致的，我也无话可说，可是，这仅仅是因为它的安排。我不服！”
　　语声低沉，没有歇斯底里的大叫，简灵却感觉到了他的颤抖。

　　ＮＰＣ真的有感情吗？她想起了自己驱狼杀掉的那帮山贼。
　　那群山贼脸上只有麻木不仁的狞笑，就是死前那一瞬间，眼睛里也没有流露出一点惊恐。
　　不管是主脑的设定，还是皇甫水月自主进化，至少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和其他怪是不同的。
　　“恭喜您与隐藏ＮＰＣ达成特殊关系”，灵光一闪，想起自己听到的一句系统提示，简灵看向皇甫水月的目光里就不由带了一丝怜悯。
　　可怜的娃，看来你的一举一动都在主脑的监视之下啊。

　　“不过我也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所以，在找到切实可行的方法前，我会用‘穆大夫’的身份好好过日子……”

　　不知什么时候，手能动了，简灵回抱住了他：“那个啥，你家医馆有没有云南白药啥的？我腰好疼啊……”现在还能感觉眼泪在脸上风干的感觉。
　　皇甫水月的体温很低，低得她感觉自己像是抱住了个大冰块。
　　不知为什么，现在好像没那么讨厌他了。
　　记忆中，这好像是她玩游戏玩得最惨的一次……估计这游戏要是出个倒霉蛋排行榜，她一定排得上号。

　　“穆大夫，你在吗？我来就诊啊……”院子外头传来呼喊。
　　“我在，马上，等下。”皇甫水月丢下个瓷瓶和一块抹布，对简灵笑道，“副职业也有师门任务啊，你要没事做就把屋子打扫干净吧，有经验和铜板的奖励。”
　　说完，他拢了拢发，拉平衣角的褶皱，像世间最平常的大夫一样跨出门去。
　　他的背影肩膀宽阔，脚步稳健，仙风道骨，全无夜间所见的“妖气”。

　　简灵转着瓷瓶，眯起了眼。
　　他说他中了毒……由目前的线索来看，估计和慕容璧中的毒差不多，那么他为什么要毒药配方中的“蝶恋花”？
　　目光逡巡，从这家徒四壁的房屋中溜了一圈，她的视线落到墙角。
　　一只木匣子静静立在那儿，八把武器依旧锈迹斑斑，毫无光泽，死气沉沉：“刀刀？”她呼唤。
　　半晌，毫无回音。
　　她草草为自己抹了药，七手八脚爬下床，蹲到墙角仔细观察：“耐久度０”。
　　“看来要找个铁匠修理啊……”她皱眉喃喃，然后拉开宠物空间看了一眼，只见笑笑长大了好几圈，脸蛋依旧卡哇伊，一身火红的皮毛艳丽得就像要燃烧起来，兀自蜷缩在一起呼呼大睡着。
　　简灵摸了摸下巴：“皇甫水月那家伙一个劲地说喜欢我喜欢我，可是我看他那意思，分明是把我当耍猴戏的看待，他把慕容虔支走也不知道想干嘛……”
　　尝试联络慕容虔，得到的回应却是系统提示：“对不起，您现在处于特殊区域，无法进行私聊。”
　　特么地，这小破屋子还是啥“特殊区域”了。
　　想到皇甫水月阴晴不定的性格和那手出神入化的傀儡戏绝活，她没敢冒险尝试偷溜，而是思索起来。
　　面板上，经验槽闪烁个不停，她几次想点升级，最终还是咬牙忍住：不满２０级就不满２０级吧，至少这样她就能轻易辨别出真正的玩家和人工智能。只有怪和ＮＰＣ才能打她，玩家不能ＰＫ她……
　　蹲了半天，好像没那么疼了，她趁皇甫水月给人看诊的工夫，拿着抹布将小小的卧房搜了个遍。
　　找到一束透明的丝线。
　　她眼珠一转，将丝线绑在新手刀它们的一端，然后试着挥舞起来。
　　失败！
　　失败！
　　又失败！
　　……
　　“叮，恭喜１玩家领悟傀儡戏第一层！”在她感觉自己快把胳膊都甩出去之前，终于传来了系统提示。
　　技能板上，那个特殊技能终于亮了。
　　喜极而泣啊喜极而泣。

　　在她的练习中，夜幕降临。
　　简灵没想到，皇甫水月撞开了她卧房的房门。
　　月色下，他卸去了伪装，透明的发流泻在肩头脑后，身上像扛个破布袋似的扛了个昏迷的女人。
　　简灵刚掀开被子站起来，皇甫水月就将那女人咣当一声丢在木板床上。
　　简灵分明看见，那张水灵灵的小脸蛋儿被磕出了块青紫。
　　皇甫水月眼睛眯起，脸上的笑让人毛骨悚然。
　　“慢着，”简灵拉住了他的袖子，“你不会是想在我面前表演吧？”
　　“表演什么？”他笑。
　　简灵打了个哆嗦。床上女孩小巧玲珑，穿一身粉嫩嫩的唐朝仕女款式的纱衣，皓腕上玉镯叮当。
　　应该是个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