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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回十七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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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锦淮宿醉一夜,头痛欲裂的翻了个身,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还没睁开,手率先往身旁探去,想再搂住那具冰冷的、毫无生气的尸体。
探出去的手摸了个空——
嗯?人不见了!?
白锦淮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起身太过于着急,眼前阵阵的发黑。
缓过神来看到房间的配饰——
床前打了一整墙的书柜,整齐的书码在里面,靠窗的墙角放置着他的书桌,上面还有掀开正在做的练习册,只拉着白色的薄纱窗帘,透出外面昏黄的光线。
这装饰是白锦淮没搬出御水园的卧室——他曾经的家。
白锦淮从床头拿起手机,iPhone7,这还是他高一的手机。
亮屏看了一眼日期,2017年8月15日。
他这是…回到七年前了?
凭借超强的记忆,他记起了那天刘子煜发的动态。
【阿显寂寞了,都来318陪他唱歌。】下面是月色KTV的定位。
刘子煜动态和朋友圈发的挺多,偶尔兴致来了就会发一条,白锦淮没太多的时间去关心刘子煜,只是翻翻他的朋友圈试图了解一下这个性情大变的男朋友,只可惜把他的社交软件翻了个底朝天,偶有一些角落能窥见那个生动的他,却也没能找到原因。
上辈子刘子煜封着自己的心,不让人窥见一丝一毫的伤,白锦淮甚至不知道刘子煜为什么会选择自杀。
白锦淮站在318门前,听见里面扯着嗓子唱情歌……难听至极。
没再犹豫,白锦淮推门进去,刘子煜一身黑色衣服,没骨头般的倚在沙发上,慵懒矜贵,嘴里叼着根烟,那抹猩红在昏暗的灯光下明明灭灭,烟雾模糊了他那张熟悉的脸。
17岁的刘子煜比24岁的刘子煜多了许多的意气风发,对比下来,上辈子的刘子煜好像了无生气,像是被打碎牙的老虎,浑身被伤的血淋淋的,只能屈居在自己的洞穴。
沙发上的刘子煜看到白锦淮朝自己走来,眯着眼睛微抬起头,懒洋洋的看着他,似乎在辨认这是谁。
大脑好像不堪重任,刘子煜到底没想起来这是他认识的人。
白锦淮轻轻的把烟从他嘴里拿开,摁灭在烟灰缸里。
此时包厢里的一众亲朋好友都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歌曲原唱的声音回响在屋内。
拿着麦的宁向松歌也不唱了,放下麦克风拿起手机给面前的周永显发信息。
[显哥,这谁?这么大胆!敢掐我煜哥的烟!]
[不认识,没见过,看上去像优等生,不像是阿煜能认识的。]
刘子煜眼神一下子凌厉起来,眼皮掀起来,似乎在等他一个解释。
“抽烟对身体不好。”白锦淮语气僵硬偏执。
刘子煜:“……”
废话!他会不知道?
显然这个答案没能让刘子煜满意,不过刘子煜安静的磨了磨后槽牙。
行!刚答应他妈兰悦做社会主义好青年,不骂人,不打架,因此刘子煜不打算理会。
他又从桌子上拿起烟盒准备点烟,白锦淮一把夺走烟盒,顺带顺走了桌子上的打火机,烟盒攥在左手手心,右手把玩着他的防风火机。
火机被不停的点燃,发出“噗噗—”的声响,白锦淮表情淡漠地说道;“不准抽。”
整的刘子煜火气上来了,“你他妈找茬找到老子头上了?”
两人心里都不痛快,刘子煜莫名被找茬,心里憋着火,白锦淮刚刚被二十四岁的刘子煜扔在原地,心里十分不爽。
两人顺理成章打了起来。
宁向松看两人打起来了,凑到周永显身边小声问道:“显哥,咱们要去帮忙吗?”
“这人细胳膊细腿的,刘子煜还能让自己吃亏不成!看着就行。”
白锦淮长得便像优等生,在外边被称作别人家的孩子,斯文乖顺,眉目如画,可就这样看上去温和的少年,动起手来毫不含糊,把被丢下的怨恨一并发泄,挥着手臂砸向刘子煜的下巴。
刘子煜没想眼前瘦弱的少年和他动了真格,旁边的朋友没人上前帮忙也是相信刘子煜随便就能摁住这个莫名其妙出来的男生。
下巴上白白挨了一拳,刘子煜想反手打回去,可是拳头挥出去后又被他紧急叫停。刘子煜眼看着自己狠不下心动手揍这个冒失的少年,只好又坐回沙发。
白锦淮惯性收不住,被迫压上沙发,一条腿撑着地,另一条腿跪在刘子煜双腿之间。
白锦淮再扫视了一眼刘子煜,剑眉星目,鼻挺唇薄,此时整个人弓着身子,戒备疏离。
白锦淮再也忍不住,伏在刘子煜身上无声的落着泪。
刘子煜只觉得肩膀一片濡湿,这个姿势又不好侧头看他,只能僵硬的梗着脖子给他哭个尽兴。
刘子煜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人没道理啊,灭他的烟,抢他的火机,还打自己帅气的脸,最后自己哭了……郁闷啊,这算什么事。
可他向来“心善”,抬起右臂揽着他精瘦的腰往自己身上带,左手轻轻摸着他后背突起的脊椎骨。
白锦淮埋着头,只听见刘子煜一声轻微的叹息,轻飘飘的说了句:“哭什么。”
细数白锦淮前面的三天,稀松平常的早晨,白锦淮去上班,刘子煜继续补觉。等他下班回来却看到床上的刘子煜用舒适的,放松的姿势睡着,可没了呼吸。
这足够让白锦淮崩溃,憋了那么久的泪在重新见到刘子煜的瞬间就想落下。
他怨恨自己被留下,恨他在走之前都没好好道别,可更多的是后怕,再也没机会见到他的后怕。不过现在一切都好起来了,他可以重新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本该在三年后认识的他们现在就能够认识,失而复得的悲压着喜的情绪喷涌而出,被发泄了个彻底。
白锦淮吸了口气,起身时泪水还没干透,看着他脖子右侧上熟悉的痣,一滴泪滴落在他的脖子上,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他声音沙哑苦涩地说道:“对不起。”
刘子煜抬手把脖子上的泪水擦掉,有些不满意,“这就行了吗?莫名其妙打了我,轻飘飘的就想揭过去啊?”
白锦淮摸摸裤兜,掏出一颗棒棒糖塞在刘子煜手上,“这样行了吧。”
刘子煜的气唰的就消了下去,他原来这么好哄。
白锦淮仔细端详着刘子煜,不似记忆中的模样,更鲜活、更立体,看着他因为憋闷而冷若冰霜的脸,白锦淮勾了勾唇。
真好,他还活着,一切都还没有被搞砸。
“你在阳城一中上学是吧?”白锦淮笑意吟吟地盯着他。
印象中刘子煜和他提过,只不过他还想再确认一下。
刘子煜不知道又从哪摸出个打火机,不过不是防风的,打火的时候火苗窜得老高,影影绰绰的火光照着他的脸。
对峙半晌,刘子煜才施舍般的嗯了一声。
听到答案,白锦淮转头离开。
走到门口,刘子煜扬声问道:“我认识你吗?”
不认识……但是我认识以后的你。
他没回答,关上门还能听见包厢里传出来聊天的声音。
“煜哥,你这有情感纠纷的对象都从女生扩展到男生去了?”
紧接着便是刘子煜漫不经心的声音:“去你的,老子喜欢女的。”
白锦淮记得这段时间孔韵去泰国出差,八月底才能回来,家里空荡荡的,晚上只有他卧室那盏小夜灯亮着。
和记忆的时间不同,八月二十号孔韵带着行李踏进家门。
白锦淮几乎都要忘记孔韵优雅高贵的身影,自从他出柜后,孔韵就变得憔悴沧桑,神经质般的癫狂。
晚上吃饭,白锦淮想和孔韵提及转学到一中的事情,他现在就读于阳城外国语,和阳城一中都属于省重点,只不过距离很远,阳城外国语坐落在北三环,和东二环的阳城一中距离不算近。
可是话到嘴边,他顿住了,住了口匆匆埋头吃饭。
重新回到了十七岁,一切都是刚刚好,刘子煜依旧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的年纪,母亲还是那般雷厉风行,疾言厉色。
这样……这样自然很好。
吃完饭白锦淮就回了房间,他疲倦的闭上眼睛,意识渐渐涣散,他梦到了上一世——
刘子煜自杀的那一天。
稀松平常的一天,白锦淮起床上班,刘子煜早起半小时给他做好了饭。
他还穿着睡衣,起身给白锦淮系领带,当天白锦淮一身深蓝色西装,身形挺拔。
白锦淮低头和他接吻,然后气喘吁吁的松开:“你接着睡吧,我去上班。”
白锦淮感觉今天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可是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他想这个项目今天就可以收尾了,这是最后的交接,等这个工作结束他就可以休个年假好好陪着刘子煜。
刘子煜消失过半年,毫无音讯的那种,再回来找他的时候狼狈、憔悴、脆弱不堪,像是脏兮兮的小狗,伸着泥泞的爪子扑到你怀里,隔着那具脏污的身体,你看到了他那洁净的灵魂,怎么忍心把他丢在原地。
白锦淮就这样把他又捡回了家,他本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不会过多追问这半年他去了哪里,他觉得这样很好,刘子煜全身心都是他的。
从那以后刘子煜很少出门,平时就蜗居在白锦淮的房子里搞基金债券,手机上只剩下他一个联系人。
他想请年假再陪刘子煜去看看心理医生,刘子煜的精神状况很不乐观,躯体化症状严重,手抖、耳鸣还有记忆力衰退。
会议进行了一半,白锦淮开始心慌,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发生,他给刘子煜打了个电话。
“嘟—嘟——”
“你好淮宝,我是小煜的智能语音助手,手机现在不在他的身边,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刘子煜手机没有静过音,这么多年白锦淮打他电话很少有接不上的时候,这个离线语音还是三年前刘子煜刚回来,白锦淮担心他又突然离开,给他设的,希望他接不到电话的时候也会看到有自己的语音留言。
合同签完距离下班还有三个小时,心慌意乱的他把后续事情都交给助理去做,自己马不停蹄的回了家。
客厅还是干干净净的样子,他走后刘子煜就没有出来过。忙不迭的打开卧室房门,床上安静地躺着刘子煜,他吞了过量喹硫平,桌子上还有散落的药片——那是他治疗抑郁症的药。卧室里他杳无声息的躺在床上。
白锦淮一度慌了神,他手抖的拿不稳手机,电话一接通,他飞速的说出来,“家里有人吞喹硫平。”他说完情况和地址,看到外面碧蓝如水的天空。
那天天气很好,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他侧耳伏在刘子煜的胸口,想要再听听他心脏的跳动,可一切都是徒劳。
刘子煜在入院当晚宣告死亡。
白锦淮全当他是睡着了,给他带回家,又把病号服脱下,换上睡衣,放平到床上。
他不知道他倔强的坚持到最后还剩下什么,一切似乎都被搞砸了。
白锦淮隔天去了母亲住的疗养院,从房门的小窗朝母亲看去,孔韵沉默的坐在轮椅上面对着窗户。
午后的阳光不错,孔韵坐在光影的分界线上,腿沐浴着阳光,上半身藏在阴影里,目光灰败阴沉。
她不再是公司人人敬仰的孔董,她现在只是万千苦心孤诣的父母一般想要矫正孩子身上的陋习。
可惜她失败了,母子俩谁也没能说服谁。
白锦淮最终也没敢推开那扇门和母亲好好道个别,他跌跌撞撞的回了家,一瓶又一瓶的酒灌了下去,有些不尽兴,戳了戳床上躺着的人,“起来陪我喝酒,起来陪我喝酒啊!”
疯了般的嘶吼,不停地喊着床上无声无息的刘子煜。
过了一会儿,白锦淮彻底安静下来,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他叹了一口气,把桌子上刘子煜吃剩下的药就这酒一并吞了下去,满意的躺到刘子煜怀中安心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