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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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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袁张大嘴巴看着她,指了指楼下此时那狼狈不堪之人,半响不说话。
沐和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龟裂,恨铁不成钢道:“此女虽势弱,可那坚韧容忍的性格却是罕见,璞玉需经雕琢才能成才,也需有人赏识才能成事,裴袁,与她结盟,你就是她的势,她就是替你报仇雪恨的刀。”
“可我不想……”
裴袁话未说完,沐和便站起身打断:“想不想那都是你的事,话已带到,我还有事,就不在此耽误了。”
看着那臭屁哄哄的女人,裴袁咬了咬牙,用手对着她的身影狠狠锤了两拳方才解恨,然后又泄了气般的瘫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们话中之人渐行渐远 。
李安乐站在相府门前,久久不曾移动脚步,李峦朝后斜去一眼,嘴角露出一抹得意,他摆手走进府内,对身旁之人道:“伺候大小姐沐浴更衣,然后再带她来见我。”
“是,老爷”
守在门外的丫鬟接到吩咐,来到李安乐面前,行礼道:“小姐,请随奴婢沐浴更衣。”
李安乐抿了抿唇,须臾才道:“劳烦了。”
小丫头年龄小,在府里备受欺负,所以她们才会把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交给她,如今,听到李安乐这么说,脸上溢出喜色,连忙道:“小姐客气了。”
李安乐跟她走进府内,目之所及皆是回忆,脚步声带动着风声,过往种种仿佛跨越了时空的壁垒,走马观花的在她眼前又重现一遍,只不过这一次,她不再是当事者,而是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艳羡的看着曾经的这份美好。
“小安乐,你怎么又躲起来了?外祖父都找不到你了。”
老人年迈,腿脚不便,满脸慌色的在园中寻找。
那道背影虽清瘦,却挺得笔直,如松如柏,如鹤如月,若说文人风骨是怎样的,李安乐想,大抵就是这样的吧!
眼前那道虚影在日光下仿佛活了过来,他在院中找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累的坐到树下,一抬头便看到他的小安乐早已趴在树上睡着了。
“我的小安乐呦!”
邓贤连忙站起身,也忘了自己不会爬树,“咕咚”好大一声响动,惊醒了树上睡着的小人。
“外祖父”
李安乐看到邓贤摔倒了,连忙从树上爬下来。
邓贤顾不得自己那身子骨,一瘸一拐的赶忙接住她。
“对不起,外祖父,安乐让你担心了,还……还害的你摔了一跤。”
小小的人儿刚一落脚,便自责的低下头。
邓贤摸了摸那软乎乎的小脑袋,笑道:“外祖父没事,小安乐不要再自责了,不然外祖父该心疼了。”
“外祖父”,李安乐抱住邓贤的腿,“你还疼不疼?安乐给你吹吹。”
那眼泪就跟不要钱一样直往下掉,掉的邓贤心疼不已,连忙伸手擦掉。
“外祖父早就不疼了”,邓贤牵起那小手,走到台阶上坐下,“告诉外祖父,小安乐为什么又难过了?”
“安乐没有”,她道:“安乐是眼睛生病了。”
邓贤道:“小安乐要是生病了,那可是要吃药的,那药可苦了。”
“我不要吃”,李安乐低着脑袋,又一抽一抽的。
邓贤又问道:“那小安乐能告诉外祖父发生什么事了吗?”
李安乐道:“外祖父,安乐不想当灾星,安乐不想害死母亲,也不想被父亲厌恶。”
“胡话”,邓贤气的咳了两声,“谁说的,外祖父打他去?”
李安乐道:“外祖父,安乐是不是真的没人要啊?”
“怎么会呢?”,邓贤把那委屈难受的小人搂进怀里,眼含热泪道:“小安乐还有外祖父疼啊!我的小安乐一生都会平安喜乐的。”
……
眼前的虚影慢慢溃散,李安乐经过祠堂时,树梢稍动,似是又传来了一道和蔼的声音。
“小安乐,在看什么呢?”
“外祖父”,李安乐看到邓贤,赶紧从阶梯上站起来,扑到他身上。
“外祖父,安乐在看月亮。”
邓贤把小小的她抱在怀里道:“那小安乐看出什么了吗?”
“嗯”,她用手指着夜空道:“外祖父,你看天上有两个圆口袋。”
“两个圆口袋?”邓贤一愣。
“是啊!”李安乐点了点头,“一个圆口袋装满了炭火,一个圆口袋装满了雪。”
那充满童趣的话逗的邓贤开怀大笑,然后把她抱到台阶上问道:“那小安乐知道它们从哪里来吗?”
“我当然知道”,李安乐在邓贤怀里傲娇道:“安乐也是观察过的,他们每日都从东方升起,从西方落下。”
邓贤欣慰的抚了抚胡须道:“我的小安乐还真是聪慧啊!”
“那是”,听到了夸奖,李安乐从邓贤怀里钻了出来,叉着小腰,显摆道:“不仅如此,安乐还知道它们只有一个。”
邓贤疑惑问道:“小安乐刚才不是还说有两个吗?怎么现在又是一个了?”
李安乐道:“因为天只有一个呀!就像外祖父一样,虽然很大很能装,但是外祖父只有一个。”
邓贤脸上的笑一顿,接着便把李安乐抱在怀中,看向夜空,眼含热泪的摸了摸胡须……
空中,似乎烈焰的热浪扭曲着空间,越往里走,李安乐越看不清眼前之人,那个梳着双环髻的丫鬟,或许还有个一直等她回家的老人。
二人穿过走廊拐角还未走到一屋面前,日光下就有一个发光的小人猛地穿过她的身躯,朝那房门跑去,脸上带着的笑是如此的甜,仿佛是刚吃了两盘甜的发腻的桂花糕。
只见她还未踏足房门便一脸愕愣的在一扇门前停下。
“峦儿啊!这么些年,你也该气够了,毕竟再怎么说安乐也是曦儿的孩子,那孩子随她母亲命苦,我这副身子骨撑不了几年了,大人的事怎么能怨孩子呢,要怨也只能怨曦儿福薄。”
“父亲”,李峦喉头哽咽,带着几分沙哑道:“父亲,我与曦儿本能携手一生,可就因为她的出现,才让我二人遗憾此生,我……我实在是难对她生出喜爱之情。”
“可,可你以前不是也对她有过几分父爱吗?为何现在却……”
“父亲,看着安乐和曦儿长的越来越像,我,我就常常想起曦儿难产那日,我……,嗐。”
他的这副神情,让邓贤千言万语的叮嘱都卡在了喉间,终是叹口气不再勉强。
“是我们对不住你,本来曦儿因为那事……,是你不顾被人唾弃也要娶她进门,结果又成婚才一年有余曦儿又……,峦儿啊!为父不勉强你什么,我这副身子骨撑不了几年了,可安乐却不能没有人照顾,为父不求你什么,只希望你能护安乐平安长大。我也不求她能大富大贵,只要她一生健康无虞便好。我知道这些身外之物你不在乎,你就权当这是我们邓家对你的亏欠吧!”
李峦道:“父亲放心吧,安乐再怎么说也是我和曦儿的孩子,孩儿就算再不喜,也会护她长大。”
“好孩子”
邓贤又叹了口气。
在李安乐的记忆力中,邓贤似乎总爱叹气,以前她想过很多原因,可能是那老皇帝又刁难外祖父了,又或者外祖父挂念的百姓又遭难了,再或者他又想起母亲了,可独独没有想过外祖父会离开自己,那句句叹息无关朝政,无关黎民,或许其中夹杂了对母亲的几分怀念,但更多的是在担忧她的以后。
可能他也想不到自己会把日子过成这副鬼样子,想不到他疼爱多年的外孙女,会颠沛流离,乞讨多年,每日和狗抢吃的,为了活命,丢了他的脸面,靠抢,靠骗,靠偷……,不择手段也毫无尊严。
啪嗒一声。
此时,草木疯长,麻雀绕梁的喧闹,是那么的万籁俱寂,那滴泪落在地上的声音是那么的震耳欲聋,仿佛让世间的所有声音都沉了下来。
她好想,好想外祖父,也好想,好想再扑到他怀里一次,不厌其烦的再叫他一声,而外祖父也会一脸慈爱的答应。那宠溺柔语,不需要向外人炫耀外祖父对她有多好,只听声音便以知晓。
可是现在她还不能哭,血海深仇未报,自身性命不保,她,还没有资格去哭。哪怕心中想念,心中惶恐,心中怨恨,也只能埋在心中,任由它一遍又一遍的将自己千刀万剐。
李安乐拿衣袖擦去眼泪,然后用牙齿狠狠咬住下唇。
丫鬟把她带到了一间客房,屋内早已备好热水,李安乐走进去后,看丫鬟没有出来的意思,便对她道:“你先出去吧!我自己来就行了。”
“是,小姐”
小丫鬟关上门后就一直守在外面。
李安乐解下衣服,走进木桶内,便又开始在脑中复盘了今日之事。
她想不明白李峦已经权倾朝野了,自己还有什么值得他利用的。想着想着,她的脑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身影,那道身影是那么的清绝无双,却又是那么的恣骜不恭。
早就听闻皇帝礼重佛法,加之这些年连年征战失败,更是在全国各地大兴土木,建庙塑佛。
估计那圣女和李峦不合,亦或是依李峦那性子,恩宠渐失,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他想干什么,把自己当成固宠的手段献给皇帝。
这个想法刚一出现,她就可笑的摇了摇头。估计就算她不嫌老皇帝老,他也不敢把自己送到老皇帝身边。
可,那究竟是何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