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急迫【已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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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苏烟与许渊的初遇，很是狼狈。
那是在去岁的一个雨日，苏烟顺着白沙线索寻到煜州的某户农家打探消息。她以为事情是真的有了进展，去时还十分高兴，结果到了那农夫家里才知，线索为假，骗色为真。
她以死相逼，好不容易魔爪脱险，却又被反咬成是狐狸精，是蓄意勾.引。
村民们固执，苏烟的解释没人听。勾.引帽子扣上后，紧随而至的是劈头盖脸的辱骂和一通棍棒殴打。
苏烟的头发被扯散，身上也砸出了斑斑青紫。临逃出村时，她还从头至脚被泼了一盆鸡血。
腥气铺天盖地地袭来，呛得她想流泪。
但苏烟没哭。
她眼泪真正决堤是在走了几里山路之后。那时灰天已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矮坡上的青草沾了水，湿滑如冰。苏烟不慎踩上，咕噜噜地一路滚到山下。
眩晕袭来，她难受得想哭，但终究仍是没哭。
而这时，有人递给了她一方素帕。帕子上沾着檀香，与苏父生前常在家里的线香味道很像。
像是在期待什么，苏烟猛地坐起抬头。
可来的人不是苏父。
往后也不会是……
那一刻，苏烟突然意识到，苏父好像是真的离开她了，不是走货出远门的那种离开，而是彻彻底底地从她生命中消失，再也不会回来的那种离开。
天边闷雷阵阵，一锤又一锤地砸开她这几月强筑起的假装坚强。柔嫩的心血淋淋地裸露，遭受着漫天雨针的穿刺。
每一根，都承载了思念。
思念太重，扎得苏烟好疼好疼。
许是假装苏父还在的坚强盔甲被彻底击碎，被冤枉、被骂狐狸精、被殴打、被泼鸡血……那些一直被她强压下的委屈痛楚争抢着全部卷土重来。
悲伤如重山压顶。苏烟终于再难抑制，坐在雨里撕心裂肺地大哭。
……
“娘子许是不知，初遇那日，许郞竟以为您患了耳疾……”
都督府内院的鹅卵小道，天冬扶着苏烟慢慢地往凌云院走去。
这里边有些缘故。
那日苏烟在雨里哭得十分伤心，许渊怕她淋病，便邀她一同去自己临时搭建的矮棚下避雨。可苏烟才在农夫那体会了一遭“人心险恶”，无论他如何劝说都不搭理，直到天冬沿路寻来，才从泥地里起来，跟着离去。
如此，许渊误会她是聋子，也情有可原。
“这误会听说持续了好一段时间，还是后来他在镖局又遇上娘子你后才解除的呢。”
那日不是苏烟与许渊的第一次重逢。自初见离开回到煜州城里后，苏烟与许渊又偶然地遇见过几次。因从未互相介绍，两人遇见了也只是点下头便擦肩而过。
镖局那次，是他俩第一次交谈。所以天冬提起的时候，苏烟立马便回想了起来。
还是与苏父有关。
苏烟为了调查苏父死因，花钱雇了一批打探消息的毛腿子，每隔一段时间她便会去镖局查看是否有送回的新消息。
与往常一样，那日她又一次期待落空，失落回去时恰好遇见来镖局寄送一箱晾干了猴头菇的许渊。
“山珍猴头，海味燕窝”。作为与熊掌、海参和鲨鱼翅并列为四大名菜的山中珍品[1]，猴头菇对于平常人来说倒是稀奇，一窝人围了去看。苏烟没去凑这个热闹，一来她心情不佳，二来这东西每年都会有人给苏父寄上那么几次，她早已见惯。
正要走，不想却听许渊身边的童仆说漏了收货地址——
是淮州铜园。
也是苏烟的家。
苏渤海爱财，在府里的各处庭院里种满了观赏的铜钱树，每年初秋结果，弯月形的膜翅互相连接包围住种子，一串接上一串，像是吊着的铜钱[2]。久而久之，苏府便也有了铜园的称呼。
而淮州城里姓苏的大户人家不少，若要让人指路，你报出苏府，大家还不一定能马上反应过来是哪个苏府，可要报出铜园，立马便能让人明晰你问的是苏渤海的住处。
许渊能知道铜园，说明他对苏家已十分熟悉，且不止寄送过一次东西。再联想到过去每年家里都会收到的猴头菇，苏烟硬生生止了出门的步子。
后来经询问，苏烟才知原来许渊竟曾被苏父救过。初遇两人会在郊外山中碰上，便是许渊去村里收集猴菇，好给胃不好的苏父寄去。
可人间的东西寄不去黄泉。
那些猴菇，当夜便进了他俩和天冬的肚子。
那一晚，月色清明，漫星浮空，他们仨围着热锅海吃，为祝人海中相识。
许是那猴菇汤太过醇厚，非酒却胜酒。灌了几大碗后，他们仨竟都有了醉态，一个个的学了话本里那些歃血为盟的场景，点了浓汤涂在嘴上，念誓结约，嚷着要帮苏烟查出苏父的死因。
一字一句，裹满了少年们的情义。
有亲情，恩情，和主仆情。
……
想起那夜，苏烟眼眶有些发红。对于许渊，她很是感激。就像天冬常说的，他好似她们的福星，有了他的加入，她们的调查路顺遂了许多，不仅发现了扳指，如今还成功混进了都督府里。
天冬是苏烟亲近的人，她情绪低落，天冬一早便察觉出了。
她与许渊是今日午后才到的。五日前她按计划出城摸进许渊歇脚的队伍估摸着次日便能与他们一道入府。不想启程不久，天突降大雨，怕损了嫁妆，他们匆匆寻了间破庙避雨。而这一停便是五日。
与苏烟许久未见，她暗想苏烟迎他们时必然高兴。果不其然，她跟着落葵与一戴铁面的人在都督府侧门现身之后，她一眼便瞧见了她脸上的欣喜与期待。
欣喜是给她的，
而期待是给许渊的。
她与苏烟一样，都期待着许渊带来的关于苏父的新消息。
可她站在送嫁婢女的队伍里，并没能听到他们悄声说了什么，她只知道许渊说完后，苏烟情绪就不好。且她俩从侧门过来，这一路，她脸都微沉着，灰蒙蒙的，比那无日的天空还要黯淡。
她有意逗苏烟开心，故意捡了许渊误会她的糗事来说。几月前她得知此事的时候，笑话了许渊好一阵，她也想让苏烟跟着一起笑笑许渊的傻气，结果她没能让苏烟发笑，反而还将她惹红了眼。
天冬慌了，急切思索着该如何转换话题找补。
察觉出她意图，苏烟冲她扯了笑，“我没事，就是突然想起父亲了。”
那日在首饰铺与天冬说开信任之后，苏烟便没再瞒过她任何事情，包括自己的情绪。
“可是许郞这次没带来消息？”天冬顺竿而问。
苏烟摇头。
“那？”
“比这还糟……”
苏烟将许渊之前与她说的所有，一字不落地低声转述给了天冬。
许渊带来的是宋承光的口信，说是只要她能拢好都督府的关系，让他计划能成，三月后便放她离开。
宋承光的计划是什么，苏烟不太清楚，但她能清楚的是他话中说的放她离开，绝无可能发生。
当初他与宋家那百来个下人也说过放他们离开，但最后却是杀了他们，将他们永远地留在了宋府那荒僻的后山。
显然，宋承光也想将她的性命留在岭州。
在三个月后。
宋承光不是心慈手软的人，他要灭她的口，苏烟一早就有料过，为此她与许渊和天冬还详细计划过好几个后续脱身的方法。只是她没想到宋承光会这般心急，仅三个月内，他便要找胡棰然兑换完所有利益。
这结果是苏烟未预想过的，就连许渊方才与她说的时候也是十分意外，按他对宋承光的了解，以及平日里暗中对宋承光“徐徐图之”观念的灌输，他估摸着宋家与都督府的姻亲关系怎么着也得持续一年。
如今时间大幅缩短，这意味着苏烟的所有行动都需加快。不管是获知扳指的线索，还是提防住吴渶和胡棰然，在都督府这深不见底的泥潭里部署出一条全身而退的路。一切的一切，全都需快速提上日程。
苏烟思索着往前，脚底卵石凹凸的痛感突然消失，抬起头，她才知竟已走至了凌云院阶前。
两扇灰木院门大敞，院中四方石桌子旁，不知何时让人摆了架木摇椅。摇椅上上下下微晃，定山躺在上面，双眸闭阖，已是熟睡模样。
那日，苏烟为静心决定将定山与祁珩分作两人，可这办法她始终没来得及验证是否有效。
大雨下了五日，定山也离府了五日。
下决定至今，这还是他俩第一次碰上。
注1：猴头菇的科普描述来自百度百科。
注2：铜钱树种子为何长得像铜钱的科普描述色来自百度百科。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急迫【已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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