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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出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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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底的哈尔滨最底气温早已降到了零度以下,基本和丰山一年中最冷的时候相当。下了飞机,谢雅星才顿觉方啸坤的明智,这地方不穿羽绒服是不行。
来到培训机构安排的宾馆住下,她和方啸坤各自报名、领取培训资料就分别回了自己的房间。没有尴尬,没有更多的熟稔,那种淡淡的同事关系,再自然不过。
晚上自助餐,参培人员陆陆续续都到齐了,他们省的同志们坐在一桌。这事是由方啸坤联系的,所以方啸坤自然就做起了中间人的角色,给大家相互介绍,同时还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
每次出远门谢雅星都会给许璐留一把钥匙,急事备用。吃完饭,她给许璐发短信息叮嘱物业如果打电话要试暖气的话,务必赶紧去她家一趟。许璐只回了两个字:罗嗦。
同房间的女孩子跟着同来的同事一起出去买羽绒服了,谢雅星一个人在房间里拿着遥控器换来换去找不到感兴趣的电视节目。转念一想,在宾馆呆着不如出去看看冰城的夜景,遂拿着相机穿上厚厚的羽绒服出门了。
坐了出租车,谢雅星在司机推荐的索菲亚大教堂前下车。一下车,她就立刻被眼前这个拜占庭建筑吸引了,宝石绿的顶在深蓝色的天幕下显得与众不同,仿佛带人回到了20世纪初的沙皇俄国。教堂上精致的圆顶尖头窗户被灯光妆点得熠熠生辉。恰好一轮皓月当空,教堂顶端的十字架像教徒们对美好生活的企盼之箭,直插夜空。
谢雅星就这样仰着头忘记了时空,忘记了自己。直到脖子发酸,肺里的氧气不够,才想起自己的姿势为身体造成了困扰。她缓缓地低头,伸手揉按着酸痛的脖颈,突然余光瞄见身后高大的身影,不禁下意识地向前走了两步隔开距离。
方啸坤为她的警觉感叹,这样的女子应该有颗敏锐的心。
“你也来这里转?”方啸坤笑着和她打招呼,她穿着深蓝色的牛仔裤,纯白的羽绒服,还有一顶雪白的毛线帽和一条孔雀蓝的围巾。虽然鼻子和嘴都被围巾遮了起来,可方啸坤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啊,方工,你也在这里。”谢雅星有点被惊到,下午下飞机还穿得比较单薄的男人,这时也是羽绒服御寒了。他的身材笔直匀称高大,围着巴宝莉花色的羊绒围巾。和她一样洁白的羽绒服让她脸红,还好他穿的是黑色休闲裤而不是牛仔裤。不过即便如此,他们看上去也很像情侣。
看出谢雅星是在打量他,方啸坤也有不好意思。羽绒服是临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啸天帮着买的,他挑来挑去说哥哥还是适合穿干净的白色。却没想到跟这丫头撞衫了。看来年轻人的眼光挺相似的。
想到这里,方啸坤不由地一颤,他竟认为啸天跟谢雅星有些相配。可转念又觉得年龄不搭,自嘲这是在乱点鸳鸯谱么?!这么好看又温婉的女孩子应该有个贴心的男人来爱,如果还没有结婚,也许可以帮她物色一个。可同时,他的内心深处却有点不甘,那种想据为己有的情绪又一次浮上心头。
看到方啸坤带着奇怪的笑看自己,谢雅星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连忙擦擦,又看看手,没有啊。“方工你笑什么?”
被谢雅星问住,方啸坤急忙转了个话题:“你一个人出来多不安全,应该找个伴。”
“和我同房间的小王出去买羽绒服了,刚才出租车司机说这一片人比较多,所以就到这里了。人多不假,索菲亚教堂漂亮也是真的。”她不由得再次转身抬头欣赏起这座宏伟壮观,古朴典雅,充溢着迷人色彩的建筑来,脸上带着崇拜的笑。
“这个教堂是1907年建的,当时是沙俄修建中东铁路时的随军教堂。哈尔滨解放以后,苏联政府将教堂产权移交给哈尔滨市政府。□□期间,教堂遭到了严重破坏,建筑主体破损,教堂内的壁画、乐钟、十字架也丢失了。1997年才恢复历史原貌,现在是哈尔滨市建筑艺术馆。”方啸坤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缓缓走向谢雅星身后,仰着头给她介绍。
谢雅星点点头,她喜欢历史,也喜欢和艺术有关的东西,比如那窗格、那顶,无一不惊艳。她总觉得艺术和历史是无法分开的,在特定的历史时期才会产生与当时政治、经济相符的文化和艺术表现。
这时,从左边传来一记闪光,那种瞬间的光亮一下就可以让人想到是相机的闪光灯。方啸坤和谢雅星惊地同时转头看向闪光方向,只见是一个年轻时髦的男孩子,手里捧着宝丽来相机正在冲他们歉意地笑,脸颊上的酒窝深深的。
“不好意思吓到二位了,我是lomo爱好者,刚才觉得二位的感觉非常好,就照了一张。这个留给你们做纪念吧。拜拜。”男孩子将宝丽来吐出的相片递给方啸坤说道,然后就穿着溜冰鞋跑开了。
方啸坤接过照片,还没有完全显影。谢雅星也好奇地探过头来看,她虽不算矮个子,可穿着平底棉鞋还不到方啸坤的肩膀。方啸坤见她踮着脚尖辛苦的模样,遂好心地放低了手腕,和她一起等待起显影来。
不过一分钟,在他们之间仿佛用了一个世纪。
然后,相纸上浮现出两个穿着白色.情侣羽绒服的人,逐渐清晰,女的微微靠前。他们仰头看着相纸左边的教堂,那角度刚刚好,两个人脸上还带着单纯的微笑,衬着霓虹闪烁的店铺背景,像是憧憬美好的生活一般。
这么唯美的照片,色彩鲜艳得跟油画一样,只是画面上人物的姿势让谢雅星尴尬得用手套蹭了蹭脑袋上的帽子,眼睛转向别处。方啸坤也觉得好看,不是一般的好看,仿佛剖开了他的心,将里面的内容一一解读出来。
想起自己下过的决心:和她保持距离,方啸坤不自然地右手握拳放在嘴边轻咳了一声,问道:“小谢,这照片?”
“那个……挺好看的,不过……”谢雅星话说到一半,不知该怎么说了,她想要,但是又怕自己糊涂的性格忘记了放在哪里,万一被周志琦看到,就算有千万张嘴,都说不清楚。
“是挺好看的,你要是不方便,就放我那里吧。”方啸坤看她为难的表情,生怕她一狠心说扔了,遂急匆匆地建议留下来。回去刚好和上次的卡一起锁在抽屉里,就像他把所有的情绪埋藏在心里一样。
第二天吃早饭,又是自助餐。全国的人都来这里培训,把偌大个餐厅挤得满满当当。谢雅星好不容易给自己盛了豆浆、包子和小菜,从人群里挤出来,放眼望去却找不到一个空地方。
方啸坤眼疾脚快,取了空盘子就看见这边有两个空位子,他是准备先占上然后寻找认识的人,过来替换他去盛饭的。可眼瞅了半天也没见着一个面熟的,就在这时,一袭显眼的白色羽绒服跃入眼帘,他的心颤了一下,提醒着自己保持距离,看到她东张西望无助的模样却又忍不住叫她。
“方工。”谢雅星感激地小跑过来,把帽子放在方啸坤的凳子上占座,让他去盛饭。他可真是个细心又聪明的男人,他的爱人一定很幸福吧,谢雅星低头搅着豆浆里的糖,羡慕地想。
“诶?小谢,你怎么没拿鸡蛋?”方啸坤端着稀饭、小菜、豆浆和鸡蛋重新坐下来问。
谢雅星将帽子收进包包,笑着回答他:“我不喜欢吃蛋清。”
“啊,那刚好,我不喜欢吃蛋黄,咱们分着吃吧。”说着方啸坤就径自剥起鸡蛋来。其实他厌恶蛋黄并没有到自己说的这个程度,可是听见谢雅星说不喜欢蛋清,他就有种要配合的冲动,仿佛这是必须要做的事,自己强迫自己。
剥开蛋清,将蛋黄挤在谢雅星的盘子上,方啸坤再没有说话。他通常引以为自豪的自制力总是会在谢雅星面前无限趋近于零,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
反而谢雅星先说了声谢谢,主动找他:“方工,我看了一下培训的安排,正式上课只有2天,后面3天是参观考察。嗯……我能不能跟您请个假?出来一次不容易,我想用剩下3天时间去北京看我老公,他生日到了。”说最后一句的时候,谢雅星露出小女孩憧憬般的笑容。
方啸坤正嚼着蛋清的嘴突然停住了,没想到蛋清比蛋黄还噎人。她结婚了。这一瞬间,他仿佛在接收到了内心中另一个自己嘲笑的声音,却又听不清说了什么,只是那笑声乖戾得让他心寒。
“哦,好的。”他无法拒绝她。
“我保证,”谢雅星高兴地举起右手,掌心向前,“周一一定回丰山,周二去上班,不会穿帮的。”
看到谢雅星毫不掩饰的欢喜,方啸坤心里五味杂陈。
两天后,下了从哈尔滨到北京的最早班飞机,谢雅星先去买了个生日蛋糕才打车回他们的小区。
之前她已经和周志琦说过参加完培训会直接先飞北京给他庆祝生日再回丰山,但是由于培训的安排,会晚一天到。可没想到竟然请到了假,提前了一天,谢雅星没有再给周志琦通气,想给他个惊喜。
周末上午,周志琦通常都是用来睡懒觉的,在澳洲如此,回来了也从无例外。
一路上,谢雅星仿佛已经预见了周志琦看见她时的惊喜表情,那衣衫不整傻乎乎不知所措的样子让她忍不住笑出声来,有种恶作剧的畅快。
在电梯里取出钥匙准备好,出了电梯谢雅星踮着脚尖走到自家门前,悄悄将钥匙塞进钥匙孔,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悄悄进门。
看了一眼卧室方向,笑容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