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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明藤 ...

  •   黎明的光倾泻在沙子上。明藤醒来,眼神有些涣散。

      明藤似乎有意识了,双手死死地抓住一把沙子。

      “队长。”牵机叫了一声。

      莫里弗回头,看到牵机跪坐在明藤旁边,神情紧张地看向自己。

      “他好像梦魇了。”牵机有些紧张。明藤是她净化的第二个异堕者,她自己其实不太确定这次净化到底成不成功。

      牵机说出自己的顾虑,莫里弗说道:“他现在不是异堕者,他身上的异堕迹象已经消失。”

      明藤突然睁大双眼。他的眼睛是绿色的,有着和蛇一样的竖瞳。他的嘴唇干裂,久久地盯着天空。

      牵机不敢说话。伊慕防备地盯着明藤。

      “骗子……骗子。”

      明藤嗓音生硬,猛地坐起来,机械地转动头部。他看到了伊慕、莫里弗,以及他们身后的牵机。

      “明藤,你还好吧?”牵机生涩地关切着。

      明藤忽然笑了,笑得极为扭曲。

      “联邦是骗子。队长,哈哈哈,我早该知道的。”他捂着脸,放弃思考现下的处境。

      “大家都没了。我以为他们还活着。”

      他突然跪在地上,另一只手无力地垂下。

      喉咙火辣辣地痛。

      莫里弗递给他一个军用水壶。

      明藤用力摔掉水壶。珍贵的饮用水流入沙子的缝隙,不一会儿就消散成水蒸气。

      就在牵机心疼那些水的时候,明藤双手缠绕住藤蔓,猛地甩向莫里弗。他的脸上挂着愤怒、幽怨和恨意。

      伊慕挡在牵机面前。但是藤蔓是会蔓延的,牵机看着脚边的藤蔓,二话不说,抓起剑就砍下去。

      藤蔓能再生,即便砍了,也无济于事。莫里弗喊道:“明藤!冷静!”

      一瞬间,尘土飞扬。牵机眼睛进了沙子,生疼生疼的。明藤无差别地攻击,整个人变得狰狞凶狠。

      莫里弗抓住身边的藤蔓,催动异能,藤蔓一下子化为烟尘。明藤不知疲倦,似乎看到了牵机的孱弱,他面无表情地控制着藤蔓卷住她的脚。

      “放开她!”伊慕声音冷冽,咬住藤蔓释放闪电异能。火光星星点点,明藤受激地收回藤蔓。莫里弗趁机一拳打向他的腹部。明藤眼睛一花,被按倒在地上。

      他什么反应都没有,眼神麻木地望着虚空。

      牵机砍掉卷住自己的藤蔓。

      “你们没事吧?”牵机来到莫里弗面前。莫里弗和伊慕点点头。

      “没事。”

      “真的成功了吗?我怎么觉得他比之前还要疯。”牵机怀疑道。

      明藤趴在地上,视线不知聚焦到何处,怔怔地看向虚空,宛如一条搁浅的鱼。

      牵机能感受到木系异能的跃动。她伸出手,试图安抚他焦躁的情绪。

      温暖、炽热、充满生机的木系灵力侵入体内。明藤瞳孔缩了缩,松开了手。手里的沙子散落在地面上,因汗液浸湿而保持着原有的形状。

      他之前抓得很用力。

      “你又净化了他?”莫里弗惊讶道。

      牵机摇了摇头,又点点头。其实这只是正常的安抚操作,但在他们眼里,这就是净化,于是她便承认了。

      这次净化和之前不同,她的灵力似乎提高了,能清楚地感知对方的神经脉络。木系灵力与木系异能的融洽度很高,牵机脑里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也许,她可以引导他们入道。

      这样,以后再被湮灭能量污染,大家也能自我净化了!

      要传道吗?在这里建立门派,自己当掌门!?

      不,沉钩功法与此世人的经脉并不匹配。若要引导大家修炼,需要对沉钩功法进行一次大工程优化。

      牵机按捺住内心的激动。

      “净……化?”明藤瞪着眼看向牵机,像木偶一样一动不动。

      “牵机是灵师,你异堕了,他净化了你。”莫里弗沉声道,“现在,你可以冷静了吧?”

      我被……净化了?

      明藤微微张嘴,倏然在空气中捕捉到一丝香气。是淡淡的茉莉花香。他盯着少女的双眼,好奇地用视线临摹她的轮廓。

      “我异堕了……”他机械地说着话,“可能吗?异堕者不会被拯救。对了,我快异堕了。我应该去死,我要死……”

      联邦军队曾这么教过他。当你感觉你要异堕时,请毫不犹豫结束自己的生命,或者离开你的队友,往异形聚集的地方跑。

      异堕者只会攻击与杀戮,即使没有理智,仍是对付异形的一大武器。所以鲁伯特星上的人,在感知自己即将异堕时,都会默默离开基地,前往异形出没的荒野。

      军人们视其为荣耀。

      因为他们从来都是被这么教育的。

      “你没听到吗?你被净化了!”牵机鼓着脸,大声喊道。

      她甚至怀疑自己的灵力不起作用,正筹谋着再净化一次。

      莫里弗知道明藤此时记忆混乱,故拎起明藤,让他看看此处为何方。

      “你在鲁伯特星上,你在基地里异堕了,我和伊慕带着灵师小姐来救你。听明白了吗,小崽子!”

      明藤终于肯分出一点注意力到环境中了。

      “灵师小姐?”明藤虽然神志不清,但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让他本能地尊敬灵师。

      “我叫牵机,你叫我牵机就好了。”

      “你为什么要净化我?”明藤直勾勾地盯着她。

      “因为你是他们的朋友,他们也是我的朋友。”牵机歪头,“你的队长很在乎你,所以不要自暴自弃,有什么难处我们一起想办法吧。”

      莫里弗递给牵机一个感激的眼神。

      明藤被莫里弗放下来了。伊慕全程戒备明藤,没有说话。明藤扫了伊慕一眼,看到队友对自己丝毫不关心,他仿佛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照顾队员的可靠队长,独来独往的孤狼队友。

      嗯,是他的标配。

      他们四人决定一起返回基地。路上,明藤很少话,时不时瞄一眼牵机,又很快移开视线。牵机倒是光明正大地观察这个少年。

      明藤对莫里弗说了很多话。牵机断断续续听了一些。

      明藤告诉莫里弗,自己之前捐的积分,全被联邦吞掉了。牵机知道联邦孤儿救助中心,莫里弗曾经提到过,是救助孤儿,帮助他们完成学业,解决生存问题的慈善组织。

      “我本想去找兑换处的负责人理论,但那时,我记不太清了,只觉得自己很生气。”明藤说。

      “积分赚了,就自己花,别给联邦。”莫里弗叹了一口气,“我们早已被抛弃,联邦已经不需要我们了。他们不会救助孤儿的。”

      明藤难过地点点头。

      牵机有些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放慢了脚步,靠近明藤。

      明藤扭过头不去看牵机。

      “你不看我,为什么?”牵机问。

      “灵师小姐,请你……自重。”明藤自知自己不配,所以想方设法地远离牵机。

      他不太敢亲近她,虽然……他很想。

      牵机想到师父说的话。修仙者在人间以仙人自居,帮助凡人消灭妖魔鬼怪。仙者施恩需有道,应留给对方一条报恩的路。

      “我能再净化你一遍吗?”牵机单刀直入,“作为我净化你的酬劳。”

      明藤:???

      莫里弗:???

      伊慕:……

      “什么?”明藤错愣。

      “我内心有一个预想,但是还需要大量的实验验证。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明藤是木系异能,牵机觉得,在他身上做实验比较好上手。

      这是互利互惠的事情。

      “牵机,我也要。”伊慕冷不防插入其中。

      牵机一愣,应道:“好啊。”

      多个样本,更加严谨!

      她已经跃跃欲试了,她在功法编撰上向来有天赋,虽然以前魔改过几本功法,被师父拿去垫桌角了。

      但至少,她也是有经验的。

      莫里弗眼角抽了抽。

      灵师小姐,您是把净化当儿戏吗!?以后他俩会黏得你发疯的!

      “对了,莫里弗队长可以吗?”牵机对他发出邀请。

      莫里弗咬咬牙,声音从牙缝中挤出:“可以。”

      其实,他亦求之不得。

      彼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这个决定会为人类带来怎样的希望。

      ……

      明藤的人生似乎是固定的程序。他出生于主星拉维的一个贫穷家庭之中,家里人开小作坊,负责制作一些廉价的、没什么技术含量的零件。

      这一年是星历一八九九年。明藤正好六岁。他听到父亲在和母亲抱怨,最近的生意越来越难做了。邦托星的工厂揽去他们的活,现在已经完全接不到单了。

      明藤记得,那段时间,家里的一日三餐都是白粥。明藤不甘心,每逢晚上,他总是坚决地把自己关进一个铁棚小屋中,里面堆满了工具。

      要制作的零件并不困难,明藤在父亲手下当过学徒,他知道步骤的。他想,他可以升级工艺,他可以让他们家的零件拥有无可替代的竞争力。

      可是这只是固定光脑的底盘,有着严格的形制,他无论怎么费力构思,都想不到什么升级方法。

      明藤擦擦汗,虽然过得苦,但总归是有希望的。他幻想着有一天他能做出举世无双的光脑底盘。

      父亲和母亲忧愁地看着家里越来越空的米缸。父亲说,他决定去邦托星了,他有工作经验,工资要求并不高,只要能养活一家人就好了。

      母亲极力阻止他。但父亲已经下定决心,在一个夜晚,瞒着所有人离开了家。

      那天晚上,明藤刚刚洗完衣服,他去公共服务站接水的时候,心里就隐隐觉得不安。

      果不其然,父亲不见了。母亲说他去邦托星了。邦托星是什么,明藤还不知道,但没关系,每个月父亲都会把积分转到母亲的账户上。

      “谢天谢地,他好好的。”母亲每次看到账户中打来的积分,都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

      受母亲影响,明藤总是觉得父亲随时都会死。他也开始担忧起来,跟着母亲一起庆幸这个月的账户有积分转入。

      直到有一天,本该转积分的日子,账户余额一动不动。母亲面色苍白,突然捂住嘴,不停地抽气。

      “妈妈,你怎么了?”十岁的明藤慌乱地找来一条毛巾,递给母亲。

      母亲吐了一地酸水。

      明藤懂的,他没有父亲了。

      明藤的基因融合的是蛇尾藤,是一种被联邦视为低贱种的种族。他却很庆幸自己是这个种族,因为他的异能实在适合偷窃。

      这是他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

      一天,明藤从街头小巷里打听到,进入联邦军团,每个月都会受到不少家庭补贴。

      他决定成为联邦军人。

      【守护我们的家园!】

      【为荣耀与自由而战!】

      他撕下了印刷这这样标语的征兵广告,仔细阅读上面的身体素质要求和文化要求。

      庆幸的是,刚满十三周岁的小孩可以免学历要求,直接入伍,联邦有一整套培训方案,专门针对童子军。

      母亲的身形越来越消瘦,明藤将自己的决定告诉她后,就离开了家。

      一个月后,母亲离世。明藤回家烧掉了她的尸体。

      他成为了孤儿。明藤站在家门,看着门口晾着还在滴水的衣服,一言不发。从此,明藤的皮肤是冰冷的,眼神是冷漠的。他是联邦优秀的军人,是彼时最具晋升潜力的成员之一。

      当他把自己这个月的工资再次捐给联邦孤儿救助中心时,他的队长莫里弗和队友伊慕走到他面前。

      队长说:“轮到我们了。”

      于是,他们前往鲁伯特星第十七基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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