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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随着一声喊叫,戚梵音从睡梦中惊醒。

      她呼吸急促,饱满的额头浮上细汗,手脚冰凉,全身血液犹如被冻住,一股寒意从背脊蔓延开来。

      “夫人,您没事吧?”守夜丫鬟听见她的惊叫,轻敲房门,关切地出声询问。

      “无事。”戚梵音惊魂未定,赶忙抚上心口的位置,“被梦魇着了。”

      “那用不用小春进去陪您?”

      “不必了。”戚梵音嗓音沙哑,“我再躺一会儿便无碍了,你先下去吧。”

      “是,夫人。”

      房门外的脚步声逐渐走远,不知过了多久,戚梵音撑起上半身,慢慢地坐到了床榻上。

      体内的冷意还未散去,心跳声却不由自主地加快,一下接一下,敲击着胸腔。

      就在刚刚,她做了一个梦,一个无比真实的噩梦。

      也可能,那根本不是梦,是她前一世的亲身经历而已。

      万万没想到,戚梵音竟然不是本地人。她所在的世界穿书热,人人参与、时时进行,自己只不过是其中一个倒霉蛋。

      上辈子的她从小就体弱多病,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一条小命全靠一年到头泡在医院吊着了。

      闺蜜时不时地来探望她,总会捎带上一两本小说,方便她日常消闲解闷。有一次,戚梵音无意间翻到了一本小说,空白的封面,打开一看,居然瞧见了自个儿的名字。

      好家伙,秉持着同名同姓的穿书玩笑,她突然来了兴致,准备熬个大夜,仔细地品读一番。不料身体没撑住,转头就睡了过去。

      月光洒落,病房十分安静,小说那一页被她压在胳膊底下,依稀能够辨认出结尾的两段话。

      ——鲜血飞溅在脸上,戚梵音浑身猛地僵硬,仿佛眼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她踉跄着倒地:“你不是、不是……”

      ——四四方方的宅院内,薛琼枝再度幻化成人形,他缓缓地抬头望天,在冷血动物似的眼神中,等待下一个目标的到来。

      时隔两三天,期间还经历了一次抢救,戚梵音又捡起被遗忘的小说,翻开新一页。紧接着,两眼一抹黑。

      然后,她便真的穿书了。

      穿书不可怕,毕竟她已经死过一回了,怎么算都不亏。但成了个活不过三章的炮灰,戚梵音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未免太草率了。

      更何况,杀她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现如今的夫君,小说中最可怕的存在,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反派。

      这堪称极速版的穿书体验,多多少少有点儿欺负老实人了,戚梵音坚决不服气。

      哪怕退一万步来讲,连反派收养的流浪狗都挺到了最后,而她身为反派的正牌夫人,却早早地领了份盒饭,就正式下线了。

      岂有此理,简直太不像话了。

      小说名为《降妖除怪》,乍一听,好像是个男女主角一边制伏妖魔鬼怪,一边谈恋爱的故事。

      其实不然,作为披着玄幻外壳的追妻火葬场小说,男女主角只兢兢业业地负责了谈恋爱的剧情,其余一概撒手不管。

      玩得好一手虐恋情深,在后方她逃他追,乐此不疲。

      至于她的夫君,全程搁前方杀生杀死,最终替主角做了嫁衣。

      之后,男女主角和好如初,才记起剩下的反派,又直接化身正义使者,赶着送上门。

      双方大战,以反派凄惨地死在自家的地盘收场,有一点难评。但不得不承认,主角确实有点子幽默的技能傍身。

      当然,这潦草的结局跟戚梵音没多大关系,因为不等主角反应过来,她老早就死于反派的毒手了。

      回想起梦中的场景,戚梵音不禁毛骨悚然,一种刀悬在头上随时会落下的感觉,坐立难安。

      她的夫君名唤薛琼枝,是一个月之前,忽然现身在花信镇的。

      常年少有外客来访的地方,平白无故地增添了一张新面孔,自然不出意料地吸引了全体镇民的注意,惹眼至极。

      尤其花信镇的青壮年男子本就不多,如今又出现了这么一号人物,家中有女儿待字闺中的,心思纷纷都活络了起来。

      薛琼枝才住下没两天,有关于他的真正身份,众人便探明了七八分。百花洲人士,现年二十三岁,尚未婚配。此番前来,是受家中指引,探寻他的命定之人。

      消息一出,整个花信镇都沸腾了。众人忙不迭地奔走打听,他那命定之人的身上,究竟有何特征。

      接着,适龄女子闻风而至,有意无意地制造偶遇,盼望着搭上话。唯恐腿脚慢了,落得下风。

      只可惜,此中不包括戚梵音。她无父无母,家中仅剩余一间破屋、一棵枯树。虽说年纪不小了,却无时无刻不在为生计发愁。

      然而没过多少天,那些上门的人家在得知薛琼枝身患不治之症,恐怕时日无多的情况下,也不约而同地主动舍弃了想法。

      简而言之,那是个将死之人。

      众人尽管遗憾,但心底更不愿自家女儿嫁给这样的短命鬼,他能否活过明日都暂未可知。客套了两句话,求亲一事就此告终。

      戚梵音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怪不得,她在私下做好了打算。

      对于镇民悄无声息的疏离,薛琼枝像是浑然不觉,或者说并未在意。他坐到那里,毫不避讳被人家直白地打量着,依旧气定神闲,淡定喝茶。

      戚梵音连续观察了三天,总结下来就得出一条结论:薛琼枝家中的条件定然不一般。

      否则活不到现在,风稍一吹,他整个人便咳嗽得厉害。

      天水桥对面,被霞光笼罩的六角亭下,薛琼枝猝不及防地站起身来,目光随之变换,再顿住。

      在那么一瞬间,两人视线曾有短暂的碰触,或许都没超过一秒。

      出于心中发虚,戚梵音眸色一闪,脸上划过一丝淡淡的不自然,把头低低地埋下。

      “这些多少钱?我全要了。”

      他声音沙沙的,有些嘶哑。戚梵音愣怔了一下,神色又迅速恢复如常,悄悄地抬眼,却正对上薛琼枝探究的眸光。

      天色渐渐晚了,不远处的炊烟袅袅升起,仿若轻纱般飘荡。

      踏过青石板路上,走进深处。

      “吱呀”一声,院门被默默地推开,戚梵音习惯性地率先打了个招呼:“阿婆,我回来了。”

      过了半晌,无人应答,这和平日不太一样。

      她微微皱眉,放下空荡荡的背篓,转身出去找阿婆。按照以往的经验,阿婆八成是拄着拐杖,在外面聊得起兴,才不觉忘记了时间。

      落叶瑟缩地打着旋儿,扑簌簌投入大地的怀抱。

      破屋角落的枯树引人注目,旁边堆着个小小的土包,余光不经意地扫到。戚梵音骤然停下了脚步,久久不能动弹。

      时至今日,距离阿婆去世已两月有余,她现下亲眼看见这坟,却仍觉恍惚,不可置信。

      回忆起阿婆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几乎不成人形,嘴上不说,但眼珠转动着,偶尔会流露类似于担忧的神情。

      “我要是走了,往后只剩下你一个人,到底该怎么办才好……”

      戚梵音缓慢地走上前去,轻轻垂下眼睫。注视良久,探出手,弯腰拂去碑顶的灰尘。

      “阿婆,您且安心地睡吧。”

      又一日阴天,河畔的雾气很重,依然是熟悉的六角亭下,她像下定了决心,赶早就等候在这里。

      巷口的薛琼枝乌发白衣,撑着一把油纸伞,眉眼微扬,漆黑的瞳孔映上一点光亮,仿佛置身于一幅水墨画中,姗姗来迟。

      戚梵音站到他的身前,呼吸也变得浅慢,甚至不自觉地凝滞。

      “借过。”薛琼枝礼貌颔首,面不改色地绕开她。眼看两人即将要擦肩而过的瞬间。

      戚梵音抿紧了唇,强行压下紧张情绪,仰起头,故作镇定地毛遂自荐:“我听闻,薛公子缺少一位夫人……薛公子觉得,我如何?”

      薛琼枝行走的步子顿住。

      气氛陡然凝结。细听,她声线还带着点儿不易察觉的颤抖,明显是知道自个儿冒昧了,底气不足。

      不得不说,戚梵音想得很开,反正以后总归是要嫁人的。

      相较于其他五大三粗的男子,她显然更中意面前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倘若运气再好上一分,提早守了寡,从此便乐得逍遥自在,似乎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况且,薛琼枝劝退众人的百病缠身,在戚梵音见他的眼光中,实在算不上任何阻碍,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说白了,那哪里是缺点,分明是优点。

      不过,此等大事,即使她有通天的本领,前提也得要对方看上了自己才行。

      “在下只需有缘之人。”果不其然,薛琼枝侧过身子,从容地收伞。他口风很松,但说出的话模棱两可,不清不楚。

      戚梵音内心忐忑,原本以为此事太过于不自量力,肯定要告吹了。出乎意料的是,仅仅半日光阴,薛琼枝竟然亲自登门,答应了娶她的提议。

      这谜一样的剧情走向,着实是匪夷所思。

      “不怪我多插一嘴,这孩子命苦,打小就没爹没娘的,被十七婶一个人拉扯长大,不容易啊。”

      “就是说嘛,可惜了。那十七婶走得着急,好不容易盼到了心心念念的孩子成亲,结果却瞧不见了。”

      听到此处,戚梵音暗暗打气。

      两人的亲事,由薛琼枝一手操办,去掉了繁琐复杂的仪式,无比的仓促。当天晚上,一切从简。

      戚梵音虽为不解,但用不着自己操心,便相当地配合。

      洞房花烛夜,红色盖头帕挑下,她第一次很认真地端量起眼前的男子。

      灯火朦胧中,薛琼枝身着绛红色婚服,衬得他贵气天成,眉目清冷,眼眸深亮,通身的气质有如君子般温润如玉。

      证明别人所言非虚,的确好看,像误入凡尘的美貌仙人。

      但正因如此,反而让戚梵音本能地产生了距离感,好似镜花水月的一场空梦,她靠近一戳就破。

      “抱歉。”薛琼枝扯起唇角,笑意浅淡,“方才只顾着在外边招待客人,叫你多等了会儿。”

      戚梵音刚回过神来,眨了眨眼:“不碍事。”

      所谓的客人,不外乎是花信镇的热心镇民。虽然此番嫁娶匆忙,他也不忘邀请了众人来家中观礼。

      此时此刻,人声散去,四下唯留一片静寂。

      “那就好。”薛琼枝舒展开眉眼,语气平稳,“我叫薛琼枝,你呢?”

      意识到两人正面对面,戚梵音心头一紧,莫名地局促别扭,随即定了定神:“戚梵音。”

      她答得简短。这已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即便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她仍旧不可避免地感到慌乱,心跳加速。

      觉察她的不安,薛琼枝并无多言,眼神一带而过摆放在桌案上的合卺酒,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下。

      依照整套流程,接下来是不是应该……

      戚梵音暗自琢磨了半天,看他却毫未提起,委实没有动那酒的意图,也无声地沉默了。

      可恶,完全猜摸不透这人的心思。

      经过一番装饰,原先的房屋焕然一新,灯火融融,睡意滋长。她闷头不语,眼皮愈发沉重,眸光无意识地涣散。

      薛琼枝似有所觉,脸色霎时变了又变,紧紧蹙眉,旋即转开视线,小声地问询:“犯困了?”

      打瞌睡被当场抓包,实属失态,戚梵音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是有一些。”

      “那便去睡下吧。”他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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