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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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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自认算个心大的孩子,但回顾有限人生,常常觉得自己和肖里处成如今的关系有爸妈的功劳,明明有其他同龄人在各个方面比自己强,可他们只拿肖里可跟自己比。
少年幼稚的自尊心作祟,加上同学有意无意地调侃、或真或假的留言,以及偶然间听过无数次肖里可的‘真心话’,字字句句甚至一个标点都能成为加固城防的砖瓦。
搞笑的是,只对肖里可设防。
所以周一无法反驳,自从猛蹿身高的青春叛逆期开始,往后肖里可的话无论真假对错好坏他基本全不听,已经培养成了被动技能,名曰:反弹·肖言·术。
触发只需要肖里可张张嘴。
周父周母可轻松了,因为他们的儿子不作天不作地,乖得很。
“哼……”
肖里见周一老实了,哼得气若游丝,架着他继续往上走,期间给他掖了掖领子,手指不小心碰到颈部发烫的皮肤,周一冰得打了一阵哆嗦。
“……”
奇怪,不说点什么?肖里十分讶异自己居然没听到‘少碰我’、‘别管’、‘烦不烦’、‘啧’之类的词汇?心里愈发地担心,不知道周一现在究竟有多难受才能让他连怼自己的力气都没有。
肖里皱着眉,语气像冰天雪地里又臭又硬的大石头:“现在乖了?”
“……”忍,忍,忍……
趁人之危!蹬鼻子上脸!忍无可忍!
“肖!里!!”
纯属嘴欠,非要见到周一发火才感觉真实、踏实,肖里道歉的速度比周一续航补给速度快,曲腕折指作出‘下跪’的动作并滑出一段距离,快得对方还未开始追击直接哑火。
肖里:“我错了。”
周一:“……”你道什么歉啊。
不久前才反思过,内心尚存对肖里的一点点愧疚,因为一句‘我错了’加深了。
再仔细回忆回忆,肖里似乎一直如此,无论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周一又是怎样莫名其妙地闹别扭,他从来不怪。无论对错,总是他先道歉或示好,和今天一样。
唉……
两人拉拉扯扯再上三层,花费了比肖里独自上十层还要长的时间,照顾到周一当前的体能,每半层就要歇歇脚、多喘几口气、平顺一下呼吸再继续。
中间肖里手机想过一次,是电话,他没看一眼便挂断了。
爬楼不易,一拖一挂一身汗,艰难抵达十四层,楼道窗户外已经能穿透薄雾窥见清亮照人的‘鹅蛋月’了。
在门口肖里本想自己翻兜找钥匙,不过摸了几个位置没找对,把周一弄清醒了,门是他自己打开的。
肖里知道今天是周一搬进来的第一天,没收拾好、缺东西是肯定的,但他没想到能缺成眼前的款式,除了墙面刷漆平整、铺了地板、有个蓝沙发,还有什么?哪里像能住人的样子?
卧室空床板,躺人一定不舒服,肖里只得把人先放倒在沙发上,独自进卧室翻找周一的铺盖、厚衣服,稍带手收拾收拾,盘算着屋里缺些什么好出去买。
过程中数不清叹了多少口气。
“你一个人怎么过的……”
打开行李箱和背包,分门别类放好,已经过去了三十多分钟,订的退烧药、消炎药和体温计还没到。平台明明承诺30分钟内必达……
肖里放心不下,光着急没有用,回到客厅蹲在沙发边上。
周一似乎是睡着了,表情平静,呼吸声略微粗重却平稳,半张脸被他自己揉进沙发,领子还挡了一半,留给肖里看的只剩一排弯弯的睫毛。
“唉……”小心地伸出两根手指,并齐探周一的额温,经过高层爬梯的折腾,温度已经烧高,可空荡荡的房间、一看就没有独立生活经验的行李箱令他束手无策。
“叔叔阿姨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的……”
“当春游呢?”
“嘴还那么硬。”
“你……”肖里蹲在沙发边念叨了一阵,突然想到什么,推推周一的胳膊、捏捏手指、揉揉耳朵,没有反应。
现在时间不到十一点,退烧不是一两个小时能达成的,药也没有送过来。对于着凉受风引起的发热,家里通常会盖厚被子捂汗、多喝温水排出病气,很简单的办法‘毛坯房’却是满足不了的。
看着沙发里病弱的假男友,肖里脑子好像也跟着烧起来了,不知道这算不算趁人之危,等周一醒来会不会闹脾气。
但是……
“周一,去我宿舍吧?”
“……”
“公司长包的人才公寓,入住率不高所以两人间现在只有我一个人,现成被褥有两套,比你这里方便一些。考虑考虑?”
“……”
“等你烧退了再回来,你一个人窝沙发里养病叔叔阿姨知道会担心的。好不好?”
“……”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
“好。”
说完自嘲地笑笑,太蠢了,可以列入年度人类迷惑行为大赏。
起身前再试一遍额温,抓紧去放行李的房间拿了一套睡衣一套常服还有几件贴身换洗,装袋打包,充电器沿缝隙塞进去。
肖里给速药的配送员打电话:“……嗯,对的,改地址。您快到了?可以,我们要下楼了,先打车,能迎就迎上,到时候电话沟通。好的,麻烦您了。”
扶正周一,让他保持上半身直立状态靠着沙发,他大概已经烧晕了,随便人怎么摆弄都没有大反应,嘴里呜呜哝哝不知是想说什么还是在表达不耐烦。
没有意识就不能还以上楼的姿势下楼了,肖里解开皮带把装衣服的袋子挂在裤腰上,半蹲,拉着周一胳膊慢慢背他起来。
“周一,中学后我再没背过人了,突然……觉得你长得很快……小时候背你你才多大一点儿?”
“还晕不晕?不然就再晕一会儿吧,乖乖的,我栽下去你可就没有男朋友了。”
“吃得不少,肉都长哪去了……”
“明天醒来如果有胃口,要不要尝尝番茄牛腩锅仔?我肉炖得还不错……”
担心周一半晕半醒乱动,又怕他真的晕得过沉,从十四楼乡下的一路上都在碎碎念。说些生活琐事,说些不怎么见面的几年里肖里听说的、有关周一的趣事,自言自语走完了向下十四层的楼梯。
周一的状态、体温没有变化,肖里流了一身汗,胳膊摸起来凉凉的,负重一百多斤生命体下楼不是易事,等坐上出租车才后知后觉感到累。身体如同火烧,请司机关上所有窗户,调整好周一的着装和防护,自己的外套拉链也拉满了。
半路上接到配送药品,司机询问要不要先去医院,考虑到周一属于极端厌恶医院的人便回绝了好意。他准备晚上观察一段时间,没有好转再绑人过去。
……
肖里房间在公寓二楼,对比十四层要简单多了,有晚归的同事看见帮他们拿了行李,从下车到换衣服吃药没花几分钟。
迷迷糊糊的周一并没发现自己人在哪里,身体抱恙懒得思考,偶尔睁开眼模模糊糊看不清,偶尔打开耳朵耳边也只有肖里模模糊糊的声线……哦,反正没有危险呗。
胳膊腿好像被什么东西操控了,算了,随便,肖里可大活人在边上呢。
靠,喂我什么脏东西?yue——
应该死不了吧?唉算了算了……
困了,困了……
周一既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五感不敏,除了还记得自己是谁、其他情况基本等于一概不知。
浑身酸痛无力,后脑勺像被人给了一闷棍,他想看看是哪个缺德玩意儿搞偷袭,努力地睁开眼睛——
视线前方昏暗不明,本能地寻找光亮,右边……右边……
我了个大去!要命了!
头顶上方有一块木板,压得很低,好像有些纹路,像古代剧里大官、豪绅之类的家中为家主预备的棺材板!木板边垂着一条手臂,是人的!!!
周一吓得五脏六腑开大会,打挺翻身,狠狠抓着胸口但没起到什么平复作用,身上黏黏糊糊像涂了胶,这下身体不酸了,头皮麻了。
什么情况?肖里可把他卖了吗?
人贩子昨天给我喂了什么?毒蘑菇?致幻剂??采、那个生折割?
棺材是给我用的吗?左边的板子怎么这么凉?已经用上了?我我已经下去了吗??
不不不应该不会的,肖里可是个好人,再怎么样看在叔叔阿姨和我爸妈的面上也不会故意伤害我的……
这这这这这是梦吧?!
对,一定是梦,肖里可那么好的人,我也不坏……
周一不作多想,只盼着真是一场梦能让自己快点醒来,右手毫不惜力扇了自己一个大耳光。
手疼脸也疼,而眼前看到的画面没有变化。
虽然喉咙有堵塞灼烧感很不舒服,但为了尽快证明身在梦境,喊一喊说不定有……
啊啊啊啊啊啊啊!!
“卧——槽——”手动了!!是走尸!!!
手边没有太多东西,周一慌神中更分不清都是些什么,总之,所有手能触碰到的玩意儿全被他抓了去,围在身边充作塔防。
多希望这是一间厨房啊,幸运的话,还能抓一把糯米掰一头蒜……
“周一?”
周一:“……”什么死动静?啊啊手别晃啊!给我收回去!
“你醒了?感觉好点没?”
周一弱弱发出一声唐老鸭的恐惧:“啊……”真收回去了?梦里我是有法术的?
肖里从上铺第一块踏板上跳下时,正看见周一缩在床头一角,后背紧贴墙壁,被子包裹全身,除了半张脸就剩下抓被子的几根手指头了。
左边一个枕头,右边一个枕头,还有一件昨天病号喊冷给他多披的一件自己的大衣。眼睛瞪得溜圆,像凌晨葡萄架上一颗沾到露水的葡萄。
小葡萄害怕了。
不知道他脑瓜里装了什么新奇零件,看眼神知道一定不普通,答案全靠瞎猜:“昨天回来你吃完药就睡了,没发生什么,放心。”
周一还不知道自己在梦里梦外,听清是肖里的声音头脑清醒许多,不由自主垂眼向下看……
诶?
我衣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