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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失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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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谧的晨光笼罩着这座恢宏典雅的庄园,佣人井然有序地出现在各自的岗位上,柔和的曦光早已在圣母的面庞上雀跃,再过三十秒,它会穿过沉睡的云层照在最上层的窗户上。
等金色的光芒充盈整个房间,肖遥会在床上睁开眼睛,就像每一个平常周六的清晨那样——本该如此的。
“进来。”
这是顾南晴叩门时没想到的回应,她拿着一瓶AD钙奶,推门进去,问:“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妈,我不会一睡不起的。不用老来看我。”
肖遥的语气像是一种抱怨式的撒娇,他整个人盘腿坐在地上,周身散落着照片,声音清明道。
顾南晴蹙起的眉心被他的玩笑解开,但长久的蹙眉在额心还是不可避免地留下皱纹,她眉毛舒展开没一会,又凑到了一块,“是晚上睡得不安稳吗?”
“没,就是理照片,就起来了。”肖遥接过妈妈捎上来的饮料,撕破吸管的塑料膜说。
“坐地上干嘛,不干净还凉。”顾南晴在肖遥身边坐下,她探出半个身子拾起零散的照片,手指细心地抚平相纸上的褶皱,一张张照片像电影一样在她眼前经过,“这是你玩的那个游戏?”
她的声音透着些许迟疑,举起照片仔细地端详着:“如果妈妈没看错,这是男生?”
“噢,是的,妈妈。”肖遥提起照片上的人就像提起什么颇为高兴的事情,笑容马上就出来了,“那天你以为他是女生?”
顾南晴犹豫了一会,动作都慢了一些,“多多,你是同性恋?”她对这个名词十分生疏。
她把照片放了回去,捡起的照片拢成一沓递给肖遥,忧心忡忡地说:“你爸是个有点传统的人。”
“妈,没关系的,”肖遥翘起的嘴角很快消失,变成一条平直的线,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就像受伤狗崽的呜咽,“他是个骗子。”
他脸上明显的怅然若失的表情让顾南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这更像是被抛弃的怨偶而不是被欺骗的受害者。
虽然不合时宜,但是顾南晴还是有点想发笑——穿着芒果狗睡衣的大个子顶着草窝似的头发幽怨地蹲在地上,这很难让人绷紧嘴角。
“他是因为你…”顾南晴的话还没说完。
“不是这个,妈妈。”肖遥说道,“这不是他的错。”
他看起来很不愿意承认的样子又说:“他可能只是不喜欢我。”
“你可以做点其他什么?”顾南晴理了理他乱糟糟的头发,温柔笑道,“或许这样你会看起来好受些。”
做点其他什么——如果肖遥愿意的话,只要吩咐一声就可以登上私人飞机开始一场旅游,他可以去往睡在太平洋中心的零星小岛和被封锁的海湾,或者是作为客上宾进入某个还存在的贵族的金碧辉煌的宫殿。
只要他愿意,他只需要戴上一副硕大的墨镜出发就行,会有人提前绑好围裙打扫他的厅室,毕恭毕敬地迎接他的到来——当然还有为了让爸妈安心而带上的随行人员。
可是极光初现的奇迹时刻对他来说已经索然无味,马提尼克喷发的火山再也不能让他像初见时那么激动,亲手触碰冰川时掌心传来的像火烧似的感觉早已消失,所有的惊心动魄被撕下神秘的面纱,从此再无趣味。
顾南晴曾经亲吻他的额头一万遍,流着眼泪说他生下来就该是享福的,肖文山不怎么说话但却会满足他想要的一切,路程誉总是懒散地翘着腿和他说,只要我们愿意花钱买,那世界上就没什么能阻止我们的。
拍卖会上漫不经心举起牌子的天文叫价,无数个不计数额买来又很快被抛诸脑后的玩意,那种所谓的货币能带来的特殊在司空见惯后再也无法激起他心脏多一下的跳动。
即使这一切肖遥并不在意——他甚至都没注意到这点,但它确实悄无声息地自他降生时就融入了他的生命。
虽然肖遥很愿意拿他拥有的全部换一些别的什么,但是显而易见上帝不同意这桩买卖。
他想要的一切似乎都因为轻而易举而变得毫无趣味,那么,他又该如何安放时间?
或许侍弄植物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他能分清决明子和花生叶的不同,对整座庄园里的每一株植物了如指掌,这是跟在园丁身后学会的本事,这不是多了不起的本领,只是需要多耗些时间。
他会经常翻着菜谱去研究那些繁琐的步骤,反复地琢磨上边标着的“适量”到底是多少,慢悠悠地从日上三竿等到斜阳西沉只为熬出一锅完美的鸡汤。
很多时候他吃不下也吃不了,尝一口味道也就处理掉了。
烹饪的过程对他而言就像用花时间积木搭一座城堡,最后又手指一戳让它倒下——基本上所有事情对他来说都是这样。
如果他想,肖文山甚至可以给他买下个不知名的小国让他去当皇帝。
他不必考虑时间和金钱,甚至他喜欢那种耗费大量时间的琐碎事,每一个细碎瞬间填充他的生活,这总会让他真切地感受到活着。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生活最后拼接变成人们口中的生命,肖遥不断地研究着生活的真谛,渴望抓住生命,到最后只能用忙碌来缓解他内心无名的焦虑。
为着什么忙碌就够了,那到底是什么,有何意义并不重要,说到底,他总是怕自己白活。
他对时间总是过于敏感,总想把时间用安排塞得满满当当。这种对待时间的态度就像用力攥住手中沙子的孩童,带着一种固执和近乎愚蠢的天真。
他有无数个能够纡解心事,消磨时间的方法,只是此刻都显得了无趣味。
他大可以和路程誉说一声,调取玩家信息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但这未免显得太过卑鄙下作——至少此刻的他是这么想的。
事实上他对这种“下作”的事情并不在意,他只是不愿意承认对方好像真的不喜欢他的真相。
只要没有见到他,肖遥就可以用幻想中的谎言安慰自己明天很快就来了,只不过明天看起来不会像以往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那样如他所愿马上到来。
“少喝点那奶。”肖文山侧身站在门前,他看上去像是只听到对话的末尾,他和顾南晴会意地使了个眼色说道:“你可以上上班?”
“爸,你是想把我拎到你眼皮下看着吗?”肖遥咬着吸管,点破父母的目的。
“公司人多,接触接触也是好的。”顾南晴笑着打岔说。
那瓶奶还没被喝光,如果那个瓶子是透明的,就会发现肖遥根本没喝多少,他咬吸管的时间远超过他喝的时间,事实上他每次喝AD钙奶的行为就像尝个味一样。
他喝不了多少的,这是没办法的事情。
肖遥低头思考了一会问:“那你们会安心吗?”
没等他们回答,他答应道:“好吧,要挑个年轻人喜欢的。”
“爸,你知道年轻人喜欢什么吗?”
肖遥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衣服,随后伸手把顾南晴也拉了起来,咕哝道:“我要给我的石竹浇完水,早上给我自己做好饭再去,我还想带大黄一块去。”
“可以。”肖文山答应道。他又问:“你想什么身份去?”
“普通职工。”肖遥应得自豪又响亮。
“那不可以。”肖文山冷漠答道。
肖遥嘴巴一撇,肖文山警惕地扫了他一眼,妥协道:“最多带个大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