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雨遇松枝》温向怀

34、一月七日

　　一月七日，腊八。
　　夏方雨被调了假，今天窝在家里，无聊地按动着电视遥控器。
　　秦宋知从他的身后抽走了遥控器，放在了桌子上:“夏医生再按一会，遥控器可就要被按坏了。”
　　“不上班好无聊。”夏方雨坐在电视机前，电视正播放着的是来不及更换掉的恋爱影片，此时是男女主正在风雪之下接吻。
　　秦宋知痴痴地看着电视里的画面，突然停住了没有再说话。
　　？怎么不说话了？
　　夏方雨突然把脸凑到秦宋知的面前，只差一点，两人之间的空气似乎混在一起，附带着灼热感。
　　！秦宋知眼睛瞪大，和夏方雨拉开了距离。
　　“你这么大反应干什么？”夏方雨又重新坐好，把桌边的遥控器拿到手里，切换了频道，是一个最近很火的综艺。
　　“夏夏，你下次不要这么突然。”
　　“我只是拿一下遥控器，你给我拿走了，我拿回来还不行啊？”夏方雨晃了晃拿在手里的遥控器，笑了笑，挑逗这秦宋知。
　　秦宋知的脸不知什么时候爬上了一层红晕，他轻咳了几声，便坐到了夏方雨的身旁，和他一起安静地看着综艺。
　　“你今天怎么没去画展？不是说今天要有签名会吗？”夏方雨从茶几上拿起糖，一边塞到嘴里，一边说着。
　　秦宋知很顺手地接过糖的包装袋扔进了垃圾桶:“今天有宋爷爷，我就不用去了，签名会我推掉了，腊八节，陪你。”
　　秦宋知的话可能是无意的，但是无意的话说给了有意人听。
　　“哦……陪我不会无聊吗？”夏方雨的眼睛看着综艺，说话间带着无意。
　　……“不会。”
　　不会无聊，因为陪你的时间占据在我的世界里恰到好处。
　　“要不我们去找你的画展看看吧？”夏方雨的脑海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想出了这个主意，他看向秦宋知，似乎是在用眼神询问是否同意。
　　“太冷了，夏医生，这么冷的天，你忍心让我受冻吗？”秦宋知看向夏方雨，眼里满是撒娇。
　　可恶的秦小娇，居然用撒娇！
　　夏方雨无奈地撇过头去，若无其事地把玩上遥控器。
　　秦宋知余光里看见被来回蹂躏的遥控器，只能摇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秦宋知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随意敲了几下，便起身去屋内翻找衣服。
　　夏方雨的脑海里还是未能去成的画展，那么多人去参加，多热闹啊……
　　秦宋知拿着衣服和外套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夏方雨抬头和秦宋知对视，又看了看他手里拿着的衣服:“……不出去就不出去嘛，怎么还要让我当苦力去洗衣服！”夏方雨嘟囔着，接过秦宋知手里的衣服准备往厕所去。
　　秦宋知拉住了他的衣服后领:“夏夏，去哪？”
　　“不是洗衣服吗？”夏方雨的眼底是清澈的愚蠢。
　　“……换衣服，我们出门，你天天上班是不是上傻了？”秦宋知忍不住笑了笑，又拿出手机翻出了刚刚买好的电影票。
　　？
　　“你什么时候买的？”
　　“可能是某天说无聊的时候吧。”秦宋知耸耸肩，装作若无其事。
　　“秦宋知，我觉得和你待在一起，一点都不无聊！”夏方雨的眼睛亮亮的，开心地换上了毛衣，又乖巧地戴上了围巾。
　　“走吧。”秦宋知跟在夏方雨的身后宠溺地说着，就像是在哄小孩一样。

　　两人坐车到了电影院门口，秦宋知的手无意间触碰到了夏方雨，凉凉的。
　　“手怎么这么凉？穿的太少了？”
　　“没有，我的手一到冬天就这样，怎么都捂不热，哎呀，习惯了。”夏方雨带着些焦急，似乎是担心错过电影。
　　——“卖烤红薯咯——”不远处是正在叫卖的红薯摊。
　　秦宋知看了看夏方雨，拉着夏方雨的手走到了红薯摊面前。
　　“小伙子，要买红薯吗？”
　　“老板，要那个。”秦宋知又看了看旁边的纸盒:“老板，这里卖的是什么？”
　　“腊八粥呀，怕冷着了，就放在纸盒里，就剩两盒了。”老板把红薯打包好递给了秦宋知:“小伙子，给你。”
　　秦宋知接过烤红薯递给了夏方雨，转头又对着老板说:“这两盒我都要了，谢谢老板。”
　　老板看着最后剩的两盒，笑着递给了秦宋知。
　　夏方雨看着手里的烤红薯和腊八粥，陷入了沉思，良久才开口:“秦宋知，我吃不了这么多。”
　　“捂手，吃不了我吃。”
　　夏方雨笑了笑，一手拿着烤红薯一手牵着秦宋知走进了电影院，时间刚刚好，正好开场。

　　电影院里漆黑一片，两人摸索着坐到了位子上，电影开始放映。
　　夏方雨吃着手里的烤红薯，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电影。
　　旁边不知什么时候坐下了一对情侣。
　　情侣中的女孩，看着夏方雨手边的腊八粥目不转睛。
　　“怎么了？”男孩碰了碰女孩的肩，以为是女孩身体不舒服。
　　“……没事，就是有点想家了，看着腊八粥，想我妈妈了。”女孩的话不知是感叹还是遗憾，可能这就是身在异乡吧。
　　夏方雨看了看秦宋知，拿起了手边的一盒腊八粥递给了女孩。
　　“给我的？……”女孩可能是有点意外，眼底透着光。
　　“嗯嗯，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吧。”夏方雨把腊八粥放在女孩的手边，笑了笑。
　　想家了就回去看看吧，至少可以再看看母亲和父亲的脸庞。
　　看着腊八粥，陷入了沉思。
　　男孩掏出手机，翻到了车票的购买界面，确认后站起了身。
　　“怎么了？”女孩抬头看向男孩，带着不解。
　　“回家。”
　　“我们才来，回家就浪费了这场电影票。”
　　“回你的家，今天就回，我们多住几天。”男孩的话说出口，留下了女孩的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
　　男孩笑了笑:“想家了，我们回去看看爸妈。”
　　女孩的眼底泪光闪烁，她起身，紧紧拉住了男孩的手，两人离开了电影院，此时电影画面恰到好处的是男女主奔赴光明。
　　秦宋知看向夏方雨，夏方雨看着那对情侣离开的背影，脑海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想家了？”
　　“有点，有空该去看看我爸妈了。”夏方雨的语气带着羡慕，他突然记起，父母已经离开他很久了。
　　想家了就回去看看，人们都说家永远是避风港，但不存在的家就是破坏的渔船。
　　可能在他看向那对情侣时，也在想如果现在他也可以放弃所有只为回家，那他会是多么开心。可惜，现在家只剩下一个小小的他。
　　“秦宋知，谢谢你。”
　　夏方雨目不转睛地盯着电影。
　　“夏医生，你已经对我说过无数次的感谢了，你更应该多接受别人的感谢。”
　　……
　　夏方雨没有再说话，只是沉思了一会。
　　“夏医生，世界欠你很多，你却把自己的所有都给了世界。”秦宋知的话不带任何目的，是直述。
　　“哪有亏欠，我贡献给世界，世界终究是会还馈给我的。”夏方雨顿了顿:“如果我那天没有在公寓下差点淋雨，就不会和你认识了。”
　　夏方雨的话停留在两人之间，秦宋知看向夏方雨，光影之间，电影虽好看，但是夏方雨比电影更能占据视线。
　　对啊，因为亏欠，所以相见，若少亏欠，不复再见。
　　两人安安静静地看完了电影，腊八粥捂热了夏方雨的手连带着那颗心。
　　两人回家的路上没有坐车，齐肩走在马路上，风吹动着围巾。
　　“秦宋知，你觉得家是什么？”
　　“可能是有爱人，亲人才算是家吧。”
　　“那要是都没有怎么办？”夏方雨顿住了脚步，停在了原地。
　　“那就是只有我自己而组成的小小的家。”秦宋知的回答停留在落叶上，飘在空中。
　　“夏夏，有你在，就是家。”秦宋知看向夏方雨，眼底是无限的爱意，欲要冲破天际。
　　夏方雨眼睛完成月牙，在月光之下好看极了:“秦宋知，有你就是家。”
　　两人就像是在黑暗中互相取暖的残蝶，即使失去了所有，仍然爱着世界。
　　有爱人，亲人算是家，但好像不可兼得。所以围绕自己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家。能够包容自己所有的家，那就是我的家。
　　家是避风港也是杀人巷，可能是人性改变了家，亦或者是家本就是要改变。
　　二十四岁的夏方雨遇上了二十五岁的秦宋知，他们是朋友，是不敢成为的恋人，是隐形间组成了家，只属于他们的家。
　　电影的落幕是男女主奔赴在阳光之下，双眼对视间满是爱意。
　　电影的落幕成为了现实，但那双眼爱意的对视却成了很多爱情的遥不可及。
　　电影好看，但是夏方雨比电影更能占据我的眼眶。
　　你说的那场电影，是夏方雨的无聊消遣，是秦宋知的会意，是怕他手冷而买的腊八粥，是他告诉他，我们就是彼此的家。
　　二十四岁和二十五岁差了一年，可是我们都在教会对方怎么去爱。
　　因为亏欠，我们相遇，但你从不亏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