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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你不知道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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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到雪之下满月是在青春学园中等部的新生入学典礼上,在所有的新生之中,她的长相实在是惹眼,金色的长发,蓝色的眼晴,在人群中看一眼就会被吸引注意力,不二周助也不例外。
会在青学读书的学生多半都是住在这附近,大家不说认识也都觉得眼熟,但在他的印象里却好像从没见过这个人。
她站在新生的队列里,带着一股死寂的沉静,他侧着头默默注视了她许久,看到她有气无力地鼓掌,眼睛也像是怎么都睁不开似的,没有一丝一毫属于中学生的活力。
或许是他的目光让她有些敏感,她缓缓转过头在人群中搜索了一番,最后与他目光相接。
他礼貌地对这位从来没有见过的新同学笑笑,她却很快就移开视线,仿佛从来就没有看到过他一般。
奇怪的人。
他最后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第二次见到雪之下满月是在网球部的招新活动上,有位学长看到怀里抱着网球拍的她,上前去邀请她来一起玩发球击罐的游戏,邀请的方式不是很礼貌,他看到她再三摇头摆手,但那学长不依不挠。
周围那么多的目光注视着,但没人阻止,他也没有。
前后辈的关系一向是这样,他们也不见得真的喜欢玩那些所谓的游戏,只是前辈这么说了,那他们就没有拒绝的余地。
他看到她走进网球场,带着一脸显而易见的不爽,随后一脚踹飞了放在地上的罐子,铁罐摔在围着球场的铁网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冰冷冷地说着,我说我不感兴趣,你听不到吗?
他没来由地笑了起来,抬头恰好看到有只鸟扑腾着翅膀飞远了。
奇怪的人。
他在心里暗暗说着。
第三次见到雪之下满月是在校外,在他升入青学中等部后不久,邻居姐姐的婚礼如期举行,姐姐不二由美子带着他和裕太两个人去参加仪式和婚宴。
他坐在桌边等待着婚宴开始,裕太从桌上拿起一块红色的喜糖递到他的手里,他拆开糖果的外包装,随后将糖放到了裕太的手心。
包裹着糖果的红色塑料纸被路过的人带起,在空中飘飘荡荡的落在地上,他蹲下身去捡那张纸,想要把它扔进垃圾桶里,但他的手指在碰到红纸之前先碰到了一个人的手指。
他抬头看过去,在黑色的帽檐下瞥到一抹金色的影子,他对上对方如同水一般的澄澈眸子,不自觉地愣了愣。
“给你,”她说这话时声音轻飘飘的,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还是没有精神,但她说话时的语调很好听。
“谢谢,”他接过那张红纸,好奇她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是等到他抬头的时候,他并找不到她的影子。
再在婚宴上看到她的时候,她还是戴着那顶黑色的帽子,穿着一身不是很显眼的宽松休闲装,手里捧着摄影设备,正在和新郎新娘两人讲着拍摄时的动作和表情,说那些话的时候她的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是他以前从没从她身上看到过的轻松和舒适。
在那一瞬间,他觉得他们好像来自两个世界。
她游刃有余地做着拍摄的调度,可那支架和灯光明明跟她差不多高,稍微一歪仿佛就会压倒她一般。
但她镇定地站在那里,脊梁挺得比任何东西都更固执。
婚宴的最后,姐姐拉着他和裕太的手去和新郎新娘合影,她端着相机单膝跪在他面前三米外的地方,调整了一下镜头之后从相机后面探出脸来冲他笑着说道。
请笑一笑,别紧张。
他为什么会紧张呢?他说不上来,只是看着她站在光影的另一边,总觉得明明离得很近,又永远遥不可及。
那天他为她笑了。
只是她根本不认识他。
他到现在都清楚的记得,那天不二由美子望着屏幕上新人的影像和照片,一边感叹着邻居姐姐的幸福,一边怅然地感叹了一句。
拍得真好啊,光看照片就能看出他们两人很幸福,拍这些照片的人一定是非常细腻的人吧。
他下意识地回头去找雪之下满月,然而目之所及没有她的身影。
第四次见到雪之下满月是在全校大会上,和学长打过架的她站在台上念着检讨书,说是在检讨,但她每句话都说得理直气壮,以至于石川校长都听得头大,坐在旁边直摇头。
那天他抬头看到伤痕累累的她,泛红的眼角他看不出委屈,更像是一种不屑的嘲弄,她手中的检讨书随风飘荡,一如他在网球场见到的那只远飞的鸟。
他捡到了那两页空白的检讨书,小心翼翼地折起收进了自己的口袋里,然后把她的名字在心里默念了一遍。
不止一遍。
一遍,两遍,三遍。
雪之下满月,他觉得她的名字本身就像一幅完美的摄影作品。
新世纪摄影大赛的奖顶公布日是在11月,往后的一周里,青春学园的公告栏里填满了写着她名字的表彰信,学校摄影室墙上的老照片换了位置,标着她名字的照片挂在最显眼的位置。
在那之前,他没有见到过她的获奖作品。
他走进摄影室,转头看到墙上照片的第一瞬间就呆住了,脚下似乎生了根,他就那样呆呆地在照片前站了许久。
阴暗汹涌的海面与沉默昏晕的天空透出令人窒息的压抑感,但在天际线与地平面的终点,一缕阳光乍然刺破黑暗的缝隙,耀眼的光茫像触角一样探寻这个混沌的世界。
盛大磅礴的生命力穿透画面直插他的心脏,半晌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在流泪。
那作品的名字叫做,重生。
他猜雪之下满月第一次正式见到他大概是在学校的摄影室,那天摄影委员会的前辈告诉他,雪之下会来送些摄影器材,摄影委员会的前辈问她借的,只是她来的时间会有些晚。
听到她会来,他接过了前辈们的相互推脱,主动提出在摄影室等她。
她确实来得很晚,远方已经染成了蓝紫色的天幕,来的时候她的肩上扛着前辈们借的器材,他一时愣住了,在心里演练了太多次的场景尽数失效。
她的模样比他以往远远望着的时候要更好看,和她对视时他莫名慌了神。
她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是用那种好听的语调平静地对他说话,“我把东西放这儿了,你告诉他们一声。”
她的目光没在他身上多停留,看他就像看着一个平平无奇的过路人。
“嗯,我会转告各位前辈的。”
也对,他对她来说本来就是陌生人。
临走的时候她扫了一眼墙上挂着的照片,那是她自己的作品,但她皱了皱眉,不是很理解为什么要把她拍的照片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
她脸上那些微妙的小表情在他眼里也很有趣。
“你好,”他向她伸出手,她回头看向他,水色下的眸子清澈澄亮,“我叫不二周助,初次见面。”
她怔了怔,还是伸出手去与他相握。
“雪之下满月。”
我知道,这个名字我已经记了很久。
“很高兴认识你。”
他这么说着,在她迟疑的目光下对她笑了笑,从指尖到脉搏,再将这怦然回馈到心脏。
窗外的风呼啸不停,雪之下满月起身关上了房间的窗户,看着窗外疯狂摇晃的树影叹了口气,光是看着外面这有些混乱的前兆,她就知道这应该是个风雨加交的夜晚。
她最讨厌的天气。
今晚不能熬夜了。
凌晨三点,狂风怒吼席卷着漫天的乌云,将勉强保持平静的夜空彻底撕碎,骤雨如注,将整个世界淹没在无尽的水幕之中,风声和雨声交织成一首壮烈的交响曲。
刺眼的闪电划破天际,给窗外的一切罩上了银光,她抬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将自己蜷缩成一团藏在了被子里。
隆隆雷声如鼓,就算戴着耳塞捂着耳朵,那如同野兽咆哮一般的轰炸声还是穿透了她的听觉。
捂着耳朵的手在颤抖着,全身上下条件反射般地流着汗,她意识到这样没办法挡住雷声之后手忙脚乱地下床翻出自己的手机和耳机,将手机的音乐声调到了最大,用放大的音乐声覆盖过外面的雷声。
尽管还是时不时有漏掉的雷声传进来,但她的喘气声已经轻了不少,她扶着桌角无力地跌坐在电脑前的椅子上,抱着自己的腿重新缩成了一团。
放在桌上的手机因为震动而发出“嗡嗡”声,她抬头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未读消息提示,来信人的名字整整齐齐地摆在屏幕上。
她用手掌抹掉了眼角浅薄的泪,拿过手机点开收信箱看到了那条来自手冢国光的新消息。
风雨很大,注意关好门窗。
她愣了愣,手指放在回信的界面僵了许久,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复他的消息,甚至她还反复确认了几遍时间,确定这是凌晨三点而不是二十三点。
到最后,她还是没有想明白。
谢谢。
这是手冢国光收到的消息。
他收起手机看着窗外的狂风暴雨,闪电与雷声相互交错,连空气都令人窒息。
希望这场雨快点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