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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窥见过去与未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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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暂时的失明状态下战胜了切原赤也的不二周助坐在观赛席上轻轻喘着气,他抬手用手巾擦着脸上流下的汗水,身后青学旗帜飘扬着,他回头看向那面绣着青学校徽的红蓝相间的旗帜,眼中的画面从黑暗转向透光的模糊,再往后眼前终于一点点变得清晰。
急救箱放到了他的脚边,他看到雪之下满月弯下身拿起箱子里的运动舒缓喷雾晃了晃瓶子,便自然而然地抬起手臂放到了她的面前,她搭着他的手腕将如雾般的液体覆盖在他的手臂肌肉处,看到他身体上被球打中的痕迹时眸子凝了凝。
那么快的球速打在人身上说不痛是绝对不可能的,他似乎是察觉到了她落在自己受伤处的目光,不二抬手碰了碰她的眼睑,柔声安慰道,“我没事的,别露出这种表情。”
她愣了愣,松开了他的手腕,蹲下身却又看到了他腿上的伤,她将喷雾喷在了他运动过后还在紧绷状态下的肌肉上,心情却始终陷在低处提不上来。
“满月。”
“嗯?”她沉沉地应了一声。
他伸手放在了她的头上,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真的没事了,别因为我生气,也别因为我难过,在赛场上打赢他就是对他最好的反击,不是吗?”
她站起身将舒缓喷雾放回了急救箱里,没有说话,不二拉了拉她的袖子,还有闲心逗她一下,“你看,我都赢了,笑一下吧。”
“笑什么笑啊,比赛结束之后赶快去医院查一下头有没有被打出问题,”她终于是没忍住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只是听到她这么说,他反而垂头哑笑,遮掩住了自己眼底的柔光,“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我呢。”
她整理着急救箱里的物品,语气总算是平和了些,“我又没做亏心事,干嘛要躲着你。”
“我也是。”
手上的动作停滞了下来,她抬头望向他,只见他目光温润如水,嘴角轻扬,笑意盈盈。
“无论是那天之前,还是那天之后,我的想法从来没有变过。”
周围喧嚣的人群各自哗闹着,她撞见他朦胧中带着雾气的视线,像是初冬清晨的阳光,那样的目光让她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所有的声音都被下意识地减弱,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目光交织的微弱声响,与脉博的跃动同频共震。
她张了张嘴,话还没有说出口,只听到立海大那边传来的骚动,先前因为疲劳过度而昏睡过去的切原赤也此刻醒了过来,冲到真田弦一郎面前大声喊道,“真田副部长,你、你打我一顿吧!”
不二的目光同样投了过去,从上一场柳莲二输比赛之后的表现到现在切原输掉比赛之后主动认打的举动,他大概也能看出立海大网球部对于胜利的强硬规矩。
“他们对于胜利真的相当执着,”他感叹了一句,但雪之下却没有回应他。
她看着拿起网球拍入场的真田,一时间有些出神。
坐在椅子上系好鞋带整理好着装同样握拍准备上场的越前龙马从他们面前经过,不二站起身走到场边,提醒道,“越前,这次的对手是当今日本中学网球界实力最强的男子。”
“把你的实力都发挥出来!”海堂同样看着他说道。
大石拍了拍越前的肩膀,“拜托了,越前。”
他点了点头,从每一个为他加油的青学网球部部员面前走过,将他们的支持全数记在心里,与每一个冲他伸手的伙伴击掌,河村在他身后用力地挥舞着那杆20kg重的旗帜,部员的欢呼声交相呼应,那一瞬间青学的加油欢呼声与立海大的啦啦队势均力敌。
直到越前走到雪之下的面前,他突然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她。
“前辈,你在看什么?我在这儿,”他说着撇了撇嘴,“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前辈是不会给我加油的……”
他说的话让她收回了放在真田身上的目光,她低头对上他的视线,少年明亮的双眸意气风发,连同被风吹起的衣领一般张扬着,她看着他,感觉闻到了一股葡萄汽水的味道。
网球拍被他扛在了肩上,他看着她认真地说道,“前辈,网球的事情让我在网球上解决就好,你可不要再偷偷摸摸地跑去打人了。”
似乎是她上次言而无信在他比赛胜利之后还去找亚久津麻烦的事情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说完,他向赛场走去,她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背影。
什么偷偷摸摸的……这种用词真不礼貌,她明明是光明正大的。
“龙马。”
越前回头看向她,不出意外地果然没从她口中听到加油的话语。
“对你来说可能有些艰难。”
她似有若无的笑着,眼底是陌生的桀骜与狂妄,那种不识天高地厚的骄傲和锋芒才像将她一层层剥开之后最真实的模样。
他终于觉得原来乾前辈说他们两个是相似的人也并不是没有道理。
“但越是穷途末路,就越要势如破竹。”
于是他放下手中的球拍,勾了勾唇角。
“是。”
其疾如风,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霆。
真田玄右卫门拿着书边讲边问向跪在下面听讲的真田弦一郎和雪之下满月,他用手中的竹节敲了一下摇头晃脑昏昏欲睡的雪之下的头顶,她被惊醒之后抬头看向他,没忍住打了个哈欠,伸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爷爷,这是什么意思?”她含糊不清地嘟囔着。
“这是我要问你们的!你这小丫头怎么又打瞌睡,”他没好气地捏了捏她的脸,捧着她那带着婴儿肥手感很好的脸揉了一番,扭头看向真田弦一郎时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弦一郎,你先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少年正襟危坐,听到祖父的问话目光坚毅地望向前方,“是《孙子兵法》中对军人战斗素养的规范和部队行动时的标准,表达了一种战斗精神,部队行动迅速时要如疾风掠过,缓慢行军时要如森林静止,攻城掠地时要如烈火迅猛,驻守防御时如大山岿然,隐蔽时如乌云蔽日,行动时如雷霆万钧。”
真田玄右卫门点了点头,继续捧着她的脸问道,“满月呢?听懂了吗?”
她的小脑袋被晃得迷迷糊糊的,听到他的问话歪着头想了想,“就是说出拳的时候速度要快得像风一样,招架卸力时像树林缓慢,力量爆发时像火焰一样猛烈,防御时像山一样稳定,进攻前要完全隐藏自己的进攻意图,等到出招时再一击致胜。”
真田弦一郎转头看向她,目光有些无奈,但真田右卫门听到她的胡扯却笑了笑,“我们满月果然最不喜欢死记硬背了,不过这样也好,将这些知识握在手里挥成拳砸出去总比让它一直死呆在书上要更有价值。”
“是哥哥比较厉害!”她一下子窜过去搂住了他的胳膊,像块牛皮糖一样始终黏着他,“我完全听不懂的,多亏哥哥帮我翻译,我都是偷听哥哥才说的。”
他愣了一下,在爷爷意味深长的笑容里抽了抽自己的胳膊,却一直没从她怀中抽出来,最后只红了脸皱着眉头故作生气地点了点她的眉心。
“你已经是大孩子了怎么还总是喜欢黏着别人不放手?”
“哥哥真奇怪,之前我和男同学一起回家的时候嫌我不跟你在一起,生气的那个人也是你!”
“什么男同学?”被戳穿的真田弦一郎慌忙开始解释,“是你说好等我一起回家结果自己先跑掉我才生气的!”
“……我忘了!再说以前又不是没有先回家过!”
“你看你还理直气壮!”
不出意外地,他们两个头上都分别挨了一下,捂着头乖乖地又跪了回去,真田玄右卫门对这两个吵得他耳朵直疼的小家伙只觉得头疼,重新把手中的书举到自己眼前,继续给他们上课,“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轻地,有争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泛地,有围地,有死地。弦一郎,死地是什么?”
“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他专注地回答着爷爷的问题,旁边的雪之下又陷入了听不懂的状况直打哈欠,挪动了一下自己的膝盖,因为酸痛而撇了撇嘴角。
“那若是陷入了死地又该如何?”
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真田弦一郎目前的知识范围,他的书还没有读到那么深入的地方,只能凭着自己的想法说道,“要想尽办法去激励士气,告诉他们们现在危急的形势,破釜沉舟,抱着必死的决心冲出去,才有机会置之死地而后生。”
“满月,”真田玄右卫门又点到了她的名字,“你呢?你会怎么办?”
她边揉膝盖边嘟嚷着,“那就死啊……”
“你说什么?”他没听清她的话,蹲下身平视着她,鼓励她再把自己的答案清楚地说出来,“我说,如果进入死地的话那就死啊,我不要想活着冲出去了,我要和那些人同归于尽,要让他们全家都来为我陪葬,剐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只要一息尚存就和他们死斗到底,就算胳膊和腿都断了也要在他们脸上唾唾沫才行。”
掷地有声的话语和桌上的倒计时钟表声同时响了起来,雪之下从地上迅速弹了起来,扯着真田弦一郎的手就往外面跑,“爷爷再见!”
“你们两个再敢捞我池塘里的鱼拿去烤下次就不只是跪两个小时了!”
“知道啦!”
从她欢快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儿悔改的意思。
他被她拉着手一路往外跑,脑子里却“嗡嗡”地回响着她刚刚才说的话,以至于她停下脚步的时候他都没注意,胸膛撞上了她的后背。
她回头看向他,认真严肃地问他,“弦一郎哥哥,如果真的有死地的话,我多杀一些敌人你是不是就可以活着冲出去了?”
隔壁街道的警报声隐约弥漫,时间的光变得潦草。
而他的世界崩塌下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