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演绎》洋晨

8、原来是你

　　找人排查了一下他的不在场证明之后，于至德的嫌疑就彻底洗清了，现在，卓心又再次走入了何为的视野。
　　每次他都不想再继续怀疑她的时候，她总能让人找到新的证据来怀疑她。有时候何为甚至在想，要是她真不是杀害何尚廉的凶手，却屡次出现在嫌疑人名册上，这算不算是一种难以逃脱的命运制裁呢？
　　回到局里，胡北月那边也有了新的线索，她找到了几个药贩子，都说曾经在江山别墅那一带，有人跟他们买过治疗心脏病的药。
　　这下——只要抓住了药贩子，卓心的嫌疑就更大了。
　　“蒋方义，你带人去把人堵住了带回来，顺便问问他，是在哪里交易的，看看能不能找找到监控视频印证卓心的的嫌疑。”
　　“好，那我跟薄连术一起去。”
　　说完刚要走，何为却有些犹豫地叫住了他。
　　“怎么了何队，你还有别的事吗？”
　　“没事，路上小心，那边都是些D贩子聚集的地方，来去的时候快一点，别让人盯住了。”
　　“放心吧何队，我办事你安心就好了。”
　　等人走了，何为一个人待在办公室里的时候，也觉得自己刚刚那一刹那的想法，过于失衡了。自己怎么能这样想呢，不想让他带着薄连术一起去？
　　当年自己来到刑警队的时候，蔡局还有师父他们，也是这样照顾自己的，自己最后还不是一样拼出来了？真那样做了，不仅叫薄连术以后可能都不想再搭理自己，甚至还很有可能会让他离开刑警队。
　　叹了口气，何为也跟着瘫倒在了椅子上，一整天的奔波，让他整个人都疲惫不堪，没一会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何队？”
　　睡意还没袭来，脖子就被扭酸了，紧接着还有人叩开了他办公室的门，正小心翼翼地叫他起来呢。
　　“回来了？人抓到了？”
　　“是，在审讯室呢。”
　　拿上外套，何为就迷迷瞪瞪地出了门，一路上连跌带撞的，几次差点站不稳。
　　“今天你还是回去休息休息吧，要不让谁来接你一下啊？”
　　“屁话！”何为一个白眼瞪回去，就直接噎住了蒋方义的话，“老光棍一个，谁来接我？局里睡一觉吧，大冬天的，也不用洗澡了。”
　　“哎呀，你这也太不讲究了吧？何队，难怪呀，就你这形象，这条件，这么多年了，连个媳妇儿都还没找到！”
　　不想接他的茬，何为直奔审讯室而去，要是再跟他多唠一会，自己那点底子就得全让他给套出来了！现在这些人呐，精得很！没案子的时候就天天凑在一块，讨论着谁又该嫁了，谁又该娶了。何为这样的，在他们嘴里，那可是常说常新的熟人了！
　　“你好。”
　　率先开口的何为，表现得还是比较和善的，因为一进那门，一看古令奇那样，何为就差不离猜到了，刚刚里头是怎样一番激烈的争论。自己来了，那就得换副嘴脸接着跟人聊了，老套路是不行的了。
　　“警察叔叔，你们不能乱抓人呐！我可是好人！”
　　“您放心，好人是不会在我们这儿过夜的，您就当自己是为社会做贡献，为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铺路了，行吗？”
　　何为的糖衣炮弹一打出去，那人就没了言语，直埋头叫苦，说自己冤得很。
　　“你以前是人民医院的麻醉科医生，是吗？”
　　何为见他不是很想配合的样子，干脆直接切入要害，从他最不想接触的话题说了起来。
　　“是又怎么样？当过医生就不能辞职啊？”
　　“我说了你的职业有什么问题了吗？怎么，李先生现在在哪里高就啊？哪家医药公司，还是药管局的代表啊？”
　　他又接不上来话，只能一边抠着手，一边拒绝对话，甚至连眼睛都不愿意抬起来一下。
　　“不想说？好！那我说吧。你前段时间，给江山别墅的一个女人，出售了一些治疗心脏病的处方药，对吧？”
　　“处方药是我自己吃的，吃不完，又觉得浪费，便宜卖了，有什么问题？”
　　他还在犟嘴呢，觉得何为是想追查他倒卖违禁药品的事。
　　“便宜卖了？买你东西的，可是个富家太太，能买便宜货？”
　　“那女的是个富太太？”
　　何为话音刚落，他就气不过地跟着火冒三丈，差点直接跳了起来，不过这也正好暴露了他。
　　“说吧，别扛着了，说了呢，就是倒卖违禁药物，不说的话——可就是合谋杀人了！”
　　“杀···杀人？杀谁？我可没杀人啊！”
　　一听说案件性质变了，那人立马慌了起来，刚刚还一脸的镇定自若，现在他可就坐不住了，直冲着何为摆手解释，自己就是被医院给开除了，想挣点钱养家糊口而已。
　　“那就详细说说吧，那个女人跟你交易的细节。”
　　“她是经人介绍，找到的我，我看她出价可以，就第二天就给她拿过去了。”
　　何为这时候又给他递过去一张照片，让他辨认。、
　　“是她吧？”
　　“是她是她！杀人的应该也是她吧？我可没有杀人啊！警察叔叔，你们不能冤枉好人呐！我这算是立功了吧？能不能不追究我倒卖药品的事啊？”
　　何为确认了这个消息，便直接开门出去了，也不管他在后面鬼哭狼嚎些什么。
　　“何队，抓人吗？”
　　“该抓了，家产都变卖得差不多了，再不动手，人就跑了！”
　　卓心倒是不会跑，不过她会请律师，还是能言善辩的那种。
　　何为也算是很客气了，没有直接上门去找她，而是跟他讲清楚了利害关系，让她自己带着律师来的。
　　可是来了之后，她的态度明显就没有那么配合了。
　　“警官，我的当事人承认买卖管制药品的事，但我们拒不承认杀人——这一刑事指控。”
　　律师张着个大嘴就开始忽悠起来，很显然，何为他们是不相信的，现在，她犯罪动机，犯罪手段，甚至可以说是间接的犯罪工具，都已经被证实了，只差她最后的证词了，她却居然还在狡辩！
　　“您知道，买卖药品，和杀人夺财，不是一个量级的犯罪行为吧？我们手里的证据，已经足够证明你的当事人，有动机，有时间，也有——”
　　何为还没说完，那个律师竟然又开始辩解起来：“我的当事人没有作案时间，她有证人。”
　　“两个未成年的证词？还是她的继子？这样的证词，你一个律师，应该比我更清楚，在法庭上，它的说服力显然是不够的。”
　　“但是也很显然，你们也不能证明我的当事人，在案发时间内，到过案发现场，对吧？何警官，你说的证据确凿，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地觉得自己找到了证据而已，你——不能指控我的当事人！”
　　说完，这些，何为就知道，自己太冒失了，不该在没有实证的时候，就叫了卓心前来对峙，现在连自己手里的底牌都给露了出去，还让人反将一军！
　　而且这个律师实在是利害，即便是卓心不开口，他也能直接将何为所谓的证据给全部推翻！
　　紧接着，他就要叫上卓心离开，在起身前，卓心看向何为，还是选择了跟他说上一句话：“不是我。”
　　“哪次？”
　　何为有些无力，但他也只能这样问了，尽管他自己也清楚，卓心并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面对她的离开，何为也只能靠在监控室的椅子上，仰面长叹起来。
　　一遍又一遍地翻看着思源酒店在案发当天仅开着的一个，正对大堂的监控，来来回回倒了数十遍，愣是给他眼睛都看花了。
　　视线一遍遍地从这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他也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
　　突然，蒋方义进来叫他去吃饭，这时候一束光正好从外面门口的灯罩上被反射下来，照映在了放大的监控画面上，何为终于在角落里注意到了一个娇小的身影。
　　不过不是个女人，而是个孩子，是何尚廉的大儿子——何杰！
　　“等等！”
　　何为一下子抽离出身体，将整个脑袋伸到了电脑面前，有些慌乱，又有些惊喜地使劲看着屏幕里头的那个人。
　　“怎么了何队，有发现？”
　　蒋方义也赶紧凑拢过来，跟他一起趴在那儿看。
　　“是何杰，他出门了！卓心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
　　何为发现了她的破绽，现在也到了自己反将他一军的时候了！
　　“现在去吗？我去叫人！”
　　“不！”他还得更谨慎些才行，“开会，讨论讨论。”
　　好些人连饭都还没吃完呢，何为就急匆匆地跑了出来，来到了会议室的白板面前，一把将所有物证取下来，又重新排列组合，开始写上自己新的思路分析。
　　“卓心杀何尚廉，如果是为了得到财产的话，那么她该怎么操作呢？何家几乎所有的资产，都在基金里放着，而两个受益人，是何尚廉的儿子，她根本什么都得不到啊。”
　　何为抛出了疑问，底下其他人也纷纷开始发散起了思路来。
　　“会不会是他俩还未成年，所以卓心作为继母，还是能把控他俩的资产分配的？”
　　薄连术的观点没有错，只是这种法子，效率太低了，又得不偿失，为了那一点点能够自己支配的财产，去杀个人？简直是不可思议！
　　而且卓心的样子，看上去也不像是失心疯，就更不可能去做这种冒险的尝试了。
　　“难道是那两个亿？那钱还在思源集团的账户上，何尚廉还没具体分配呢。”
　　古令奇也紧跟着分析道。
　　“我们去问了，何尚廉之前因为一些内部原因，退休金已经被大幅度削减了，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两个亿了，而是两百万。”
　　这是胡北月查到的，估计也是之前思源不太愿意配合的原因，他们害怕何尚廉的事，再次影响了公司的形象。
　　“对了！”
　　这时候胡北月又回想起了什么，惊呼道。
　　“之前检查监控视频的时候，我把何家在市中心那套房子附近的监控也看了看，我好像记得——何杰跟踪过卓心吧？”
　　她自己也不太确定，只能先去翻找起冗杂的监控录像来。
　　“对了，就是这里！”胡北月指了指，那是一段三个月之前的监控，“当时我以为是何杰想出门去玩，所以躲着卓心走的，刚刚何队一说，我倒是想起了。这不像是躲避，更像是在跟踪啊！而且不止一次，你们看！”
　　原以为只是个叛逆少年的青春期行为而已，倒是有些让人没想到，他竟然在跟踪自己的继母！卓心之前不是说，她跟两个继子的关系很好吗？难道真是编出来的。
　　“会不会是何杰发现了她想要杀人的证据，所以跟踪了她，但是呢——又被她给发现了！所以卓心就威胁了他，声称要像杀死他父亲那样，干掉他和他弟弟！所以这个何杰上次来了咱们警队，但什么话都没说，直接就躲跑了！”
　　蒋方义已经就着这个监控，编出了一段故事来了，可何为却仍旧在看着那段监控视频，似乎还看出了些端倪的样子。
　　“何队，你是怀疑监控视频的时间不对吗？我管他们物业要的是半年的，他们那边的高级公寓楼，视频一般都是要保存两三年的，要不我去全拿回来？”
　　“不！”何为扬了扬手，招呼了她回来，“不是时间，是地点！”
　　“啊？”
　　蒋方义和府北月两人齐齐惊呼道，跟着何为手指的方向，再次看了过去。
　　“江边？渡江大桥？卓心这是要去什么地方？”
　　蒋方义挠着脑袋，有些不解。
　　“是墓地！卓心去看了她的父亲！何杰跟了过去，知道了一个秘密。”
　　原来她说的是真的，真不是她！
　　何为一下子恍然大悟起来，还没等他给其他人答疑解惑呢，他就着急出门，准备去何家公寓找何杰去了。
　　正在此时，外头的薄连术也跑进来了，刚拦住何为的去路，何为就自己转眼看到了一脸丧气，再次来到警局的卓心。
　　不过这次，她是一个人。
　　“何警官，我是来自首的，是我杀了何尚廉。”
　　语气平淡，但又带着些绝望，但何为又在她脸上，看到了丝丝解脱之后的开心和释然。
　　“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
　　何为有些生气，自己明明已经查到了线索了，她为什么这个时候来自首了！
　　“刚刚我还在狡辩呢，现在想通了，人嘛，得认命，我就认了。抓我吧，当年你就没抓我，谢谢你，这些年我过得——还算挺好。”
　　她伸出手来，薄廉术也就极不情愿地给她戴上了手铐。
　　两人对视之下，何为甚至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刚刚还带着律师来振振有词地跟自己申辩，现在扭过头来，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她竟然又选择了折返回来自首？任谁看了也不会相信，这五个小时，就让一个杀人犯幡然醒悟了过来。
　　审讯室里，何为跟她面对面而坐，要是在刚刚，她认罪，自己肯定不会发现什么的，但现在不一样了，他知道了真正的凶手是谁。
　　许久，他俩都没有人先开口说话，直到卓心想先开口的时候，何为却直接推门而出。
　　“何队，去哪儿啊？”
　　“去查监控！”
　　“还查呀？刚刚不是已经都看了那么多了吗？”
　　跟上去，只见何为已经开始联系刚刚陪着卓心来警局的那个律师了。
　　一通暴躁的问话，何为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刚刚卓心并没有回家，而是被叫去了何尚廉的办公室收拾东西。
　　办公室？那里何为他们还没去搜查过，毕竟案发现场不在那里，去看了也没什么用，但现在，何为觉得，那里可能才藏着整件案子最为关键的东西——犯罪动机！
　　就跟当年的曲月为一样，何杰肯定也是遭受了什么虐待，才会走上这条路的。
　　拿起电话，何为联系了何尚廉的那个秘书。
　　思源集团大楼下，何为见到了一个跟之前不太一样的于至德，畏畏缩缩，有些不敢看他，甚至走路的时候，都是踮起脚尖的，有些不敢下脚的样子。
　　“思源并没有叫卓心来取何尚廉的东西，是你叫她来的，对吧？”
　　何为直接开门见山，才不管他是不是在装扭捏呢。
　　“何警官，你别乱说，我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不用担心，我没戴什么窃听器，也不是来审问你的，我只是想知道一个答案。说了，对你，对我，都好。”
　　“什···什么答案？”
　　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何为很聪明，他很快就会发现的。
　　“何尚廉曾经骚扰过你，对吧？”
　　何为的话直接惊住了他，他也没想到，自己最后想保全的那点秘密，还是让人发现了去。
　　“我没有！”
　　“这不是你的错，但你打伤了他，对吧？”
　　何为知道，这就是何尚廉改变骚扰目标的开始，也是何家灾难的开始！也是为什么他要在这个关头，选择保护何杰，祭出卓心的理由。
　　两人找了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坐了下来，于至德看了看思源的大楼顶端，灯火通明，有些怅然道：“当年他答应我了，说是不怪我弄伤了他，还说要补偿我，等他退休，他就推荐我去航运海外部门任职，还是区域经理呢。这是我应得的，对吧何警官？我蹉跎了半辈子，被他搞得不人不鬼的，我还不能得到些什么吗？”
　　说着，他自己也笑了起来，不知道是觉得自己的辩解太苍白无力，还是自己本来就心虚，在这件事上立不住脚。
　　“他的办公室里，是不是有什么存储设备，里面有——关于他家的一些事？”
　　“你猜对了，是我叫卓心来的，是我叫她看见那台笔记本电脑的，是我怂恿她去自首的，也是我——害了小杰。”
　　“何杰也买药了吧？是你帮的忙？”
　　于至德摇了摇头，有些狠不下心来的自责道：“那天，我去给何尚廉送东西，还要送去他家，我本来是不情愿的。可是没想到，我却意外撞见了小杰在跟一个人买什么，还鬼鬼祟祟的，我想着他年纪还小，别学坏了，就想私底下劝劝他。可没想到劝没劝成，反而发现了他那天跟踪卓心去了墓地的事。”
　　“后来你就分析出来了，何杰发现的秘密，还有他要做的事？”
　　“不是分析出来的，何尚廉早就知道了，他以此为要挟，逼迫卓心留在他家里，给他当挡箭牌。当年就是我去调查的她，不过——她不知道何尚廉还把自己的喜好，也带回了家里。”
　　何为有些吃惊，没想到这个老东西竟然如此阴险狠毒！
　　“你做这些，就是为了让卓心觉得愧疚，对不起那两个成天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活的孩子，让她就此认罪，对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愿意认罪，都是我，把一个魔鬼逼回了家，害了他。”
　　何为知道，那种眼神，有忏悔，有懊恼，同样，也少不了良心的谴责。
　　“何尚廉为什么一定要——以前是你，后来为什么不能是别人？”
　　现在比起谁杀了人，何为更想知道，是谁把这个恶魔给引进家门的。
　　“他这个人刚愎自用，年轻的时候欺骗了他老婆，最后还把她给活活打死了！吞了人家的家产，害死人家的父母，对了——你不知道吧，穆家那两个兄弟吸D，也是他找人做的局！他老婆死了以后，他也不想让人再发现他的爱好，就盯上了我，因为他知道，我不会出去乱说的，一定会帮他保守秘密。可后来，我打伤了他，他就更不敢再出去找别人了。他觉得自己这是要脸，其实——就是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肮脏龌龊的臭老鼠，怕见了天日而已！他觉得自己是要维护脸面，其实他早就是个恶鬼了，脸皮子——只是个装饰了而已。”
　　说完，他就倒在了地上，干脆一躺不起，直接放声大笑了起来。
　　“他呀，死得活该！死得好啊！”
　　何为也并不想去拉他，但他现在，要拿回那台电脑，这东西，不能再传出去，毕竟那是卓心拿命换回来的。
　　“卓心买过药的，你知道吗？”
　　看着疯疯癫癫的于至德，何为也跟着丧气了起来，自己想要的，不就是抓住那个跑掉的凶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