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犯罪演绎》洋晨

23、玩具有“毒”

　　一堆案卷资料之中，何为先是去找起了关于罗自立的那一份，很明显，不管是死亡案，还是玩具中毒案，他都是其中的关键。很多事因他而起，而还有很多事，也是因为他才改变的。
　　“那什么，去找刑鸣，问问他，那批玩具的检测报告呢，叫他赶紧拿过来！”
　　“哎，我去吧。”
　　古令奇跑得快，身手好，这种事他最拿手了。
　　“何队，咱们不先去找人吗？万一溜了呢？”
　　“你准备去哪儿找？”
　　何为依旧专注于那堆资料，只是动着嘴在跟他搭话。
　　“他们公司啊！就是他们公司承接的工商局的货运项目，还有他，跟踪毕成福也就算了，还偷了他的鞋！现场遗留了一些DNA，只要把他带回来，咱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嘛！”
　　何为没有搭理他，反而还哼哼了两声。
　　“何队，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就是，咱们都小看他了，以为他就是个司机而已，其实啊，他聪明的很！”
　　“啊？”
　　蒋方义当然不懂了，直到何为找到了之前他们调查“莽三儿”的时候，收集的一些关于他和他的团伙的资料。
　　何为将它抽了出来，拿给了他们看。
　　“运D的？他呀？”
　　蒋方义第一个先看到了，也是第一个不敢相信的，一个看着老实巴交的司机，以前竟然是冯详那个贩D集团的成员？
　　“冯详失踪这几年，他的手下，日子肯定是不好过了，卜中来就是个司机，没货也就散伙了。不过正正好，这时候他找到了一个货运司机的差事，倒是还能养活自己。”
　　“可是这跟——跟罗自立有什么关系啊？难道他的玩具厂，不是进口玩具的？要不我跟海关那边联系一下，问问看？”
　　“不用了。”
　　何为看着越来越近的古令奇的身影，像是已经看到了他手里拿着的答案一样，说话也顿时就有力了起来。
　　“何队，刑科长说了，这就是当时在咱们这儿备份的资料。”
　　何为急慌慌地打开文件袋，果然如他所料，那批玩具不仅仅是简单的有毒玩具，里面含有的，是过量的致幻剂成分！
　　难怪呢，这件事竟然还牵连到了冯详和“莽三儿”的贩D集团，难怪他们会选择收留罗自立和尚恪杰这两个烫手山芋。
　　“走，江边！轮渡码头！”
　　何为很是肯定，也一口咬定了，卜中来肯定会开着车去往那边。
　　那边是江边渡口，来来往往的船只很多，有些野的小渡口，胆子大的，晚上在那儿做黑市生意，那里也就成了黑船上岸的不二之选！
　　“对了，通知特警，让他们先提前去布防，这个卜中来既然跟D贩有关联，说不定，有人会来接应他，还是得保险起见。”
　　西缘山下，靠近西江那一带，就是黑市船只生意最为猖獗的地方，一般他们还有放风的来监视从警察局赶来的警察，只要发现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即就进山往深山林子里跑，所以很多时候，都抓不干净这些人。
　　所以这次何为不仅叫了支援，还兵分几路，在西缘山上，也进行了布防。
　　而且不只是特警和他们刑侦队参与了，刘驻他们的缉毒队也跟着参加了这次行动，毕竟是事关“莽三儿”，他们对这件事极其上心。
　　半夜两点，在大家都已经蹲守了五六个小时之后，通往江边码头的公路上，终于出现了些不一样的动静，一辆货车，发出了轰隆隆的声响，并向着江边，缓缓驶来。
　　见他已经进入了包围圈，那边江边接应他的人也已经出现了，何为当即在对讲机里下令，立即实施抓捕！
　　卜中来还想跑，却在还没上山的时候，就被埋伏在山上的特警给抓住了，另外江边的那几个，抓了俩，还有俩跳水跑路了。不过也不要紧，不管他是上岸，还是顺着江水往外游，都有江面巡逻队的人会将他们抓住的。
　　卜中来最开始看见何为出现在自己跟前的时候，他还有些不敢相信，觉得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发现自己的计划呢？
　　“那天在玩具厂，我们要是早去一个小时的话，肯定就能看见你在搬运那些有毒玩具的，对吧？你运气还真是好啊，好几次，我们都是差点就抓住你了。”
　　“能抓我，算你走运。”
　　“叶成顺呢？就是你们常说的‘莽三儿’，三爷。”
　　“三爷哪有空见你呀，你还是自己去找他吧。”
　　何为也只能无奈地，看了身后的刘驻一眼，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了。
　　“早就料到了，冯详手底下那些人呐，尤其是现在跟了‘莽三儿’这批，嘴硬得不行！反正是掐准了咱们手里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反正就是一个不开口，不配合！牢里待几年出来，在那个‘莽三儿’手底下，还能混得更好了！以至于他们集团好多人，都上赶着被咱们给抓住，抓了以后就死硬着一张嘴，关两年放出来，嘿——爷们又成了一条好汉了！”
　　“所以呀，这就是‘莽三儿’能快速接过冯详整个贩D集团的关键所在，他会笼络人心，更知道自己该用什么办法来保护自己。”
　　“不过你也别灰心，我都跟了他们三年了，还不是一样什么都没发现。算了，上次说的请你吃饭，这次要不正好？反正人你也已经抓住了，累了这么些天了，一起出去吃吃喝喝，放松一下。”
　　“好啊，不过——”何为想起了还在局里等着自己的鄢宁，“我能不能带一——两个人去啊？”
　　带一个是不是有些太明显了？要不把薄连术带上？他脑子笨，话又少，肯定看不出来什么的。
　　“行啊，一起聚聚，那你回去开车，我先去那儿等你们，到时候地址发你。”
　　那边的蒋方义听着他俩的商量，还以为何为会过来邀请自己呢，没想到扭过头，何为竟然看也没看他，直接就上车准备回去了。
　　“哎，何队！”
　　“怎么了？”
　　“咱们不连夜审讯他一下吗？”
　　“你觉得——他嘴里能吐出什么来？先关一晚上，等DNA鉴定结果出来了再说。”
　　正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但何为仍旧没有要开口邀请他的意思，蒋方义一向是个不怕死的，干脆也就不装了，直接问他：“何队，是不是我之前说那事儿，你还记恨我呢？”
　　“什么事？”
　　忙着系安全带呢，也没仔细看他，但当他准备好开车回去，扭过头来看着蒋方义的时候，何为这才发现了他的一脸委屈。
　　“哦，你说鄢宁的事啊？没关系，我这个人行的正坐得直，不怕你们知道。走吧，一起回去，你还想留下到山里喂蚊子去啊。”
　　“那你们去吃饭，能不能带上我啊？”
　　“你？”
　　说实话，何为确实是不情愿带他去的，那大嘴，不知道待会还要问些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呢。
　　“不行就算了吧，我回去自己吃两包泡面也成，反正——”
　　“好好好！打住！带你去还不行吗？”
　　不过想想也是，自己还没在外人面前带鄢宁出去过呢，平时就他俩一起吃吃饭、聊聊天的，好像自己的世界里，除开自己以外，就没人知道鄢宁这个人的存在了。
　　让人知道知道也好，免得有人对他心怀不轨，自己还被蒙在鼓里。
　　瞄了一眼身旁的蒋方义，何为倒顿时觉得，是他帮了自己大忙了。
　　刘驻请他们吃饭的地方，就在金融街附近，离局里也不远，所以回去停了车之后，何为就准备带着他们不行前往了。毕竟是高峰期，路上肯定堵得不行，还是走路更快点，反正这帮人平时也不怎么锻炼，正好借这个机会，拉出去练练。
　　“你们先走，我等等他。”
　　鄢宁还在里面，估计是被他舅舅给叫去了吧，何为也就脱离了大部队，在门口多等了一会。
　　夜色中，他感觉到了，似乎自己背后，有个什么东西正在向他靠近，起初他没有多想，觉得这是在公安局门口，应该也没什么人敢在这里搞事的。可过了许久，鄢宁还没出来，身后的人也没有要走的意思，何为干脆就回过身去，四下里寻找起了那个人来。
　　“谁在那里！”
　　那边背光，他要是不现身的话，何为也是看不太清他的真实面目的。
　　“我。”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何为一下子就听出了他是谁了。
　　那独特的烟嗓，还有那低沉的声线，一看就是那个还没找到证据抓他的家暴男了。
　　“你怎么来了？”
　　何为有些嫌弃，更有些气愤，自己不去找他，他竟然还敢自己上门了！
　　“我老婆呢？”
　　“这应该问你呀，你老婆呢？不如你告诉我们，我们去找到她，咱们就都省事了。”
　　“我说真的。”
　　那个男人竟然还敢大言不惭，说话的语气间，竟还有股子戏谑的味道在，这可给本就没抓住他把柄的何为惹怒了，上去就直接揪住了他的引领，威胁道：“你最好猫着腰做人，要是让我找到了你杀了你老婆的证据，我保证，你不会很好过的！”
　　“警官，你们快点。”
　　他知道何为不敢真的动手，所以仍旧是刚刚那副丧气到有些挑衅的脸，一脸无辜地看着他，甚至像是在哀求他。
　　“何为！”
　　正在两人对峙的时候，鄢宁也跟着出来了，一出来，就看见他提溜着个什么东西，正跟人手舞足蹈呢。
　　“滚！别让我逮着你！”
　　一把手松开他，他整个人差点没直接栽倒在地上去，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离开，最后留给鄢宁的，只剩下一个背影了。
　　“谁呀那是？”
　　“一个嫌疑人。”
　　“看你这样子，你应该是没有证据抓他吧？”
　　“他老婆失踪一年了，我们没有证据证明是他杀了他老婆。”
　　“那他来找你干什么？”
　　鄢宁看得出来，他气急了，要不是被人挑衅或者是羞辱了一番，何为是断然不会发这么大的脾气的。
　　“让我帮忙找人。”
　　“你？算了吧，你不打死他已经算是克制的了，还帮他找人？他这是在洗清自己的嫌疑吗？”
　　“他做戏做得太假了，我会找到给他定罪的证据的！”
　　“好了！”帮他舒了舒胸口，鄢宁也不愿意再刺激他去想那些事，“去吃饭吧，听说是有人请客呢，你同事？”
　　“嗯。”
　　“你愿意带我去了？”
　　“他们都知道了。”
　　“是嘛？”
　　鄢宁的语气里，尽是藏不住的欢喜，这一点，倒是让何为有些无地自容了。毕竟一直畏畏缩缩不敢带他出去见人的，是自己。自己还一直推脱着，不愿意去见他的父母，更是连在人前跟他挑明关系的勇气都没有。
　　“对不起，一直没跟你介绍过他们，我只是···我怕影响你的工作，让你在学校遇到麻烦，让你为难。”
　　他不敢抬头，更不敢跟鄢宁对视，只是垂着脑袋，自顾自地说着，双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揣了进去。但鄢宁明白，他更多的，还是觉得对自己的舅舅有些不好意思，觉得他自己不该在借宿在人家家里的时候，勾引人家外甥。
　　这件事，说不定会闹得人家家里鸡犬不宁的，所以呀，这些年他一直在尽力隐藏，尤其是在舅舅面前。
　　“不麻烦，你——很好，又不丢人。”
　　“谢谢。”
　　“那我呢？”
　　鄢宁不像他，那段畏缩无助的日子，对他来说，已经永远过去了，现在的他，对任何事，都是坦坦荡荡地接受，明明白白地开口的。
　　“你更好！”
　　鄢宁知道他害羞，不好意思多说些什么，也就没有再为难他。
　　一路上，直到遇到更多的生人之前，鄢宁都一直紧紧拽着他的胳膊，把自己的手也塞进了他的口袋里取暖。难得这回，何为也没有挣脱反抗，也没有再也偶尔遇到的一两个人的目光，而是任由他抓着自己。
　　“来了来了！”
　　何为没想到，那帮人竟然来得这么齐全，不知道是听说刘驻请客，可以吃白食，还是在蒋方义那个大嘴巴那里知道了鄢宁要来的消息，以至于他俩还没到摊子边上，何为就已经感受到了跟平时自己一个人来参加聚会的时候，更惹人注目的关注度。
　　“大家好，我是鄢宁。”
　　鄢宁知道，等着何为介绍自己，应该是不大可能的了，毕竟现在，他还没开口说话呢，手里就已经攥出一把汗来了。
　　“鄢教授好！”
　　对面齐齐的招呼声传来，话音一落，顿时大家就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尴尬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个——鄢教授啊，快坐吧，我们呐，都是沾了你的光了！你不知道，刘队跟咱们何队一样，抠门得很！想吃他一顿饭，难如登天呐！幸好今天你来了，我们也就能跟着吃白食了！”
　　蒋方义倒是会说话，起先何为还在犹豫要不要叫上他一起来，现在来看，叫上他就是对的，不叫他的话，现在场面不知道多难看呢。
　　“我抠门？那你吃碗面得了！老板，点菜了！”
　　“别别别呀，刘队，早就听说您大方得很，你们队里出外勤，都是你请客吃饭的，今天我们也跟着您享享福！”
　　“行了，也就是你们队长坑我，说好了请他一个人吃饭的，现在好了，我这儿成食堂了，我这一个月的工资，成了你们全队聚会的启动资金了！”
　　刘驻和蒋方义的对话，也算是给这场聚会增添了不少笑点，大家也知道，这是鄢宁第一次跟他们在一起吃饭，也就没有一直把话题点放在他身上，让他不自在了。
　　席间，大家吃吃喝喝，聊聊天，都没再怎么特别注意坐在何为身边的鄢宁，直到薄连术的眼神落在了他们这边，看见了何为一边探着脑袋看戏，听他们说话，手上还一边不停地往鄢宁碗里剥虾，这时候大家的目光，才真真正正地，全然落到了他身上来。
　　尽管他们已经克制了一个晚上了，但好奇心还是打败了他们队何为的畏惧，一个个的，全都偷偷摸摸地将眼神，转移到了鄢宁这边来。
　　“何队，你自己不吃吗？”
　　何为还没发觉，直到胡北月提醒他，他才发现，自己竟然顺手就往他碗里塞了一碗剥好的小龙虾虾肉了。
　　“哦，我不爱吃小龙虾，他喜欢吃。”
　　何为赶紧解释，大家也没有多问，但眼神交流那一下下，还是不难看出他们吃瓜看戏的表情的。
　　“谢谢。”
　　鄢宁也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而是坦然将那些剥好的肉，全都送进了嘴里，一点没让何为难堪。
　　大家也很是乖巧懂事，除了暗地里偷摸笑话何为护食，也不敢再多言语一句，甚至是一个字了。
　　这顿饭吃得倒是别有意趣，除了看大大方方的鄢宁之外，平时少见的羞红着脸的何为更是让人忍不住地在背后议论。尤其是胡北月和韩思瑗两个女孩子，更是在聚会刚刚结束，何为他们还没走远的时候，就已经开始讨论自己平时看破看穿的蛛丝马迹了。
　　“他们就是嘴上说说而已，你别放心上啊。”
　　何为还想辩解，殊不知，整顿饭下来，最拘谨的人就是他自个儿了。
　　“没事啊，挺好的，被人在意也是一种幸福的。他们跟你，就像是并肩战斗的队友一样，我很幸运，能见到你描述之外的他们。”
　　“那你觉得他们有什么不一样的？”
　　“以前他们只是警察，就像你一样，不过那都是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发生过的事。但现在——我见到了一群活生生的人，他们很好，很有趣，也很友善，他们跟你一样，在不上班不办案的时候，都很可爱。”
　　“你是想看见他们，还是想看见办案的我啊？”
　　何为难得有些放肆地靠拢了他，刚刚明明没有喝酒，现在他却跟醉熏了一样，红透了半张小脸。
　　“我能看见吗？何警官？”
　　“可以，回家看吧，明天我请个假。”
　　江源的初春还是寒风凛凛的，尤其是夜里，两人快步走在去取车回家的路上，边走边笑，都觉得对方是不怀好意的坏蛋，但又不敢让更多的人看见了自己的欲望。
　　十几年前，何为初见他的那个隆冬，也是这样的场景，鄢宁刚从西安来到江源，整个人脖子上还围着不太合时宜的围脖，站在人群中，极为扎眼。
　　那时候他还没从失去父亲的悲痛中走出来，只是在初见他的那一次，他难得地笑了出来，指着他硕大蓬松的围脖，扯着脸冷冷地说道：“江源没有那么冷。”
　　“见笑了。”
　　他竟然没有生气，也只是冲着何为回应着笑了笑，然后就将围脖给取了下来。
　　他很震惊，也觉得新奇，那小半年的时间里，自己还未从悲痛中走出来，对于外人都是不冷不淡，甚至是还时不时要发脾气的态度。直到见了他，何为那颗随着寒冬被冰封起来的心，才逐渐舒展开来。
　　“上车小心，别碰头了。”
　　“谢谢，我知道的。”
　　两人的言语都极尽客套，何为还在打量，鄢宁也还在试探。
　　一路上，两人相顾无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各自的车窗外，连句话也不敢说。
　　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是否真心，何为也不明白，这么有礼貌的一个孩子，
　　长得这么标致，为什么说话就是不冷不热的呢？
　　那时候的鄢宁，确实也还是一个对人时时刻刻都保持着礼貌和距离的人，就放佛这个世界，都只是他可看可不看的一幅幅没有生机的画一样。直到那个开始试探自己，接近自己的小男孩出现了，鄢宁才觉得，这次来舅舅家，是真的来对了。
　　这世上，也终于是有一幅画，是为自己而着色的了。
　　自己不必再烦忧，回到家之后，会看见什么、遇见什么糟心事，自己只需要在这里，享受着他对自己无限探索的目光就好了。
　　这个世界，还是有人在意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