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枯木》南辰北奈

12、烟火

　　洛尔随特维里斯穿过了木落芬花海，进入了那一片寄云木林中。
　　斑斑点点的金光从宽大的叶片缝隙中投落下来，映出细碎的太阳。
　　几棵高耸入云的寄云木合抱成在一起，纷繁杂乱的枝叶藤蔓交杂成为一座宽敞明亮的殿堂，中间有一个庞然大物。
　　洛尔走近了才发现那是一座被藤蔓缠绕的石碑。
　　石碑透露着古老而神秘的气息，上面镌刻着洛尔看不懂的字符。
　　特维里斯右手抬起，手心向下，低吟着咒语。
　　石碑上的文刻发出一阵亮光，一道柔和的绿光慢慢地涌向了洛尔，将他环绕包围，随即又消失在了空气里。
　　“已经有过祝福了？”特维里斯有些意外，“因为是精灵王么？”
　　“啊？”
　　洛尔不解地看了看自己，试图寻找那一抹消失的光亮。
　　“算了。”特维里斯道，“走吧。”
　　“啊……就要离开了吗？”洛尔不舍道，“可以再留久一点吗？”
　　特维里斯道：“我是死灵，不能留在这里太久。”
　　“好吧……但是死灵是什么呢特维里斯？”洛尔道。
　　特维里斯道：“死灵是失去了生命之力的活物，不对，应该不能称之为活物。”
　　“死灵身上的死亡气息会影响亚特维的生机。”
　　“真的吗？”洛尔道，“可是我觉得特维里斯没有什么不一样呀。”
　　“笨蛋。”特维里斯道：“不要太过于依赖眼睛，要用心灵去看。”
　　洛尔又听不明白了：“怎么用心灵看？可是我的心灵不在眼睛里。”
　　特威里斯发出一道极轻的笑声：“傻洛尔，你以后会明白的。”
　　“以后是什么时候呢？”
　　特维里斯应道：“以后是很久很久。”
　　洛尔问道：“很久是多久？”
　　“就是很久。”
　　“那是多久？”
　　“够了洛尔，闭嘴。”
　　“好的吧……可是特维里斯，很久到底是多久呢？”
　　“就是很久……”
　　*
　　洛尔正提着花洒在花圃中间转着圈，不时抬起一朵花苞，轻抚一片绿叶。
　　距离上一次离开枯墙已经过了三天，除了去往亚特维以外，最让开心的，就是枯墙不见了。
　　洛尔可以自己去黑暗森林里四处逛逛，虽然他知道特维里斯一直都在看着他。
　　洛尔曾无数次到过塔里河的岸边，在前方不远处就会有阳光照亮黑暗森林的昏暗。
　　只要他再踏出一步，就能去到渡鸦所说的人类城市了。
　　但是……
　　洛尔想到了特维里斯的话，又抿着唇角转身，一蹦一跳地走进了黑暗之中。
　　洛尔悄悄地走到特维里斯背后，伸手捂住了特维里斯的眼睛：“你该让眼睛休息一下了，特维里斯，你看今天的云朵多漂亮。”
　　特维里斯并未动作：“别打扰我，洛尔，我在看书。”
　　洛尔没有回应，而是将一朵刚摘下的挪桑花别在了特维里斯的鬓角。
　　火红的挪桑花映衬着洛尔乌黑的发丝和深邃的眼眸。
　　特维里斯抬眸，任由洛尔摆弄。
　　洛尔惊叹到：“特维里斯，你绝对想象不到你有多么美丽，我想人类的公主都不会比你更漂亮了。”
　　特维里斯道：“笨蛋洛尔，漂亮，是用来形容女性的。”
　　“什么？”
　　特维里斯扶额：“算了，你想不想去人类的世界看看？”
　　洛尔的眸子瞬间亮了亮，欣喜道：“可以吗？！”
　　于是，渡鸦留下的小金洞又惨遭洗劫。
　　“哇，特维里斯，那是什么？”
　　洛尔指着不远处金碧辉煌的建筑十分惊奇。
　　“城堡。”
　　“我知道！里面会有公主和王子幸福的生活在一起，还会生下可爱的小宝宝。”
　　“城堡里的公主和王子是不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
　　看着洛尔求知的大眼睛，特维里斯一边解释为什么近亲禁止结合，一边暗骂着那只蠢鸟。
　　正在遥远的翼族领地云之端的渡鸦打了个喷嚏。
　　谁在想本鸦？
　　洛尔一手捧着一杯牛乳，一手牵着特维里斯短褂的袖口。
　　白色的奶沫被他用舌尖舔入唇中，洛尔将杯子扔进回收箱，一抬眼便看到了一位老奶奶正在为一个小姑娘编着发辫。
　　虽然她的动作迟钝，但手指十分灵活，不一会儿一条漂亮的发辫便完成了。
　　老奶奶笑呵呵的看着洛尔：“小姑娘，想试试吗？”
　　洛尔扯了扯特维里斯的衣袖：“特维里斯，我想要那个。”
　　特维里斯顺着望过去。
　　“……”
　　“我想要……”
　　特维里斯无奈：“想要就去。”
　　洛尔欢快地拉着特维里斯过去，摘下了新买的百翅鸟花草帽。
　　老奶奶耐心地梳理洛尔乱糟糟的金发：“小姑娘长得真漂亮。”
　　洛尔问道：“小姑娘？什么是小姑娘？”
　　老奶奶揉了揉洛尔的发顶，解释了起来。
　　“小姑娘就是女孩子，她们会有长长的头发和温柔的心，她们可以生下小宝宝，创造无数个生命，她们很伟大。”
　　“噢……”
　　洛尔若有所思。
　　老奶奶摘下最后一朵茉莉，别在了洛尔耳后。
　　“好了，你的头发像太阳一样美丽。”
　　洛尔不好意思地起身：“谢谢您。”
　　他小跑到特维里斯身边：“我漂亮吗？”
　　他的金发交织了数不尽的小花，长长的发丝编成一络，发尾系了一枚铃铛，在阳光下波光流转，发出叮叮的铃铛声。
　　特维里斯应了一声：“漂亮。”随后给了老奶奶一枚银币。
　　“哦，先生。”老奶奶摇了摇头，“一枚铜币就够了。”
　　特维里斯瞥了一眼桶内光秃秃的枝干：“你的花都用完了。”
　　逛了一天，洛尔依然精力充沛。
　　他指着一众士兵搬下马车的东西，问道：”特维里斯，那是什么？”
　　”是烟火。”
　　“烟火是什么？”
　　“等会就知道了。”
　　“噢。”
　　“哇！”洛尔向前奔去：“那是……”他顿了顿，歪着头，手指抵住下巴。
　　“是喷泉，笨蛋。”特维里斯淡淡道。
　　“喷泉！”洛尔恍然大悟，奔跑着转过身。
　　耳边的金发微扬，宝石蓝的眸子弯成一汪月亮，笑容纯净的不可思议，连夜空的星星都黯淡无光。
　　特维里斯道：“小心……”
　　”砰！”
　　烟火在夜空中盛开成无数朵火焰的花，绚烂的光彩在洛尔身后升空。
　　洛尔被吓了一跳，又转身抬头。
　　小精灵从未见过如此盛大的美景，他连忙跑向特维里斯，抓着他的袖口。
　　“看！特维里斯！”
　　“嗯。”特维里斯看着洛尔亮晶晶的蓝眸：“很漂亮。”
　　——
　　“你知道吗？那个烟火砰的一声就变成了彩色的星星！”
　　乌拉卡趴在草地上，洛尔正兴奋不已地讲述今天经历的一切。
　　“我还编了新头发，全身都香香的。”洛尔转头给乌拉卡展示他的头发。
　　“哦，真漂亮。”乌拉卡毫无感情道。
　　精灵的生长速度易于人类，不过四年洛尔就已经有16岁人类少年的身形了。
　　十六岁……
　　特维里斯神色晦暗，幽暗的眸子注视着远处兴奋地手舞足蹈的洛尔。
　　“如果您想吸收他的生命之力，只能在他第一次成熟时动手。”
　　第一次成熟么。
　　洛尔和乌拉卡面对面，一脸严肃的讨论着什么。
　　“我出去一趟，别乱跑。”
　　洛尔胡乱地点了点头，甚至没分给特维里斯一个目光。
　　？
　　这小鬼胆子越来越大了。
　　特维里斯漆黑的双眸微眯。
　　他什么时候和那只豹子关系这么好了？
　　就当他上前准备让乌拉卡滚远点时，就听见洛尔一脸苦恼地问：
　　”特维里斯为什么不能给我生小宝宝？”
　　特维里斯嘴角抽了抽，风度翩翩地扶住了旁边的花圃围栏，仿佛刚刚不小心被绊倒只是一个错觉。
　　他将散落在胸前的长发干净利落地用一个印着卡通小花的头绳拢起，走出了荆棘丛。
　　“真的不可以让特维里斯生一个小宝宝吗？”
　　乌拉卡无语。
　　去了一趟城市都学了些什么回来？
　　“特维里斯不能一个人生宝宝的。”
　　洛尔眨眼，一脸真诚：“那我可以和他一起生宝宝吗？”
　　乌拉卡扶额。
　　不是，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乌拉卡耐心开口：“特维里斯是雄性，他只能和小姑娘生宝宝，不能和你生。”
　　“为什么？”洛尔精致的眉头皱起：“我也是小姑娘，我有长长的头发，为什么不能和特维里斯生小宝宝？”
　　乌拉卡心肌梗塞。
　　那只鸟乱七八糟的给洛尔讲过那么多东西，怎么就忘了教这个给他？都成为性别认知障碍了。
　　“洛尔不是长头发的都是小姑娘，也不是只有短发才是男性，无论男生女生都有追求自己喜好的权利。”
　　“比如特维里斯，虽然他是一棵雄树，他就非常爱护自己那不会生长的头发，从没剪过。”
　　“噢……那怎么判断我是男孩子还是小姑娘呢？”
　　“这……乌拉卡哽了一会儿：“这主要是看生zhi器官的不同。”
　　“什么是生zhi器官？”
　　乌拉卡在洛尔求知的目光中沉默了，心中咆哮。
　　为什么要我一只黑豹来解释什么是生zhi器官啊？！
　　“启明星升起来了，我得回去了，安因诺在找我。”
　　洛尔看着天边火红的夕阳，一脸迷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