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忆（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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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忆站在门口。
——合欢儿，这一个月可好？
——这一个月可好？
可好？可好？可好？
……………………
那样和气好听的声音，听在耳中却像闷雷似的，合欢猛地一回头，看到那双几乎永远含笑的温柔的眼睛里去。
那一刻，合欢突然觉得刚才的掩饰是多么可笑和多余。他想大声地哭，想委屈地扑过去把头埋在她的素色衣服里，想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撒泼打滚摔破屋子里所有的东西……
然而他连这一点力气也没有了。最终，只有一丝苦笑凝在那形状姣好的唇边。
＝＝＝＝＝＝＝＝＝我是头痛中不知道底下在胡言乱语些什么的分界线＝＝＝＝＝＝＝＝＝＝＝
汴梁城。三月初一。
日暮时分。往常的这个时候，汴梁城最红火的地方不是东门的夜市，而是，城中央那条万花巷。
万花巷，南面万花楼，北面百草楼。
北六省最红的青楼和小倌馆，同一个人开的，开在同一条街上。
这巷子算是汴梁城里数一数二的宽了，可每日从华灯初上到月落西山，这巷子旁边专停车驾的小胡同都会被各色车马挤得水泄不通。若是来得晚了些没处放车马，又与掌柜的没有特别的交情，那主人就只好吩咐下人把车先赶回去，待得楼中打烊时分，再来接自己回去。
夜夜如此。
然而，今日的万花巷又有些许不同。
不到天黑，陆陆续续驶进的车马已经填满了整条小巷，仍然不断有人来往，华丽的马车们放下主人立即转身驶回。各样或穿着华服满身宝色或摇着折扇自命风流的男子不断来到百草楼门前，马上有手提淡绯色宫灯的垂髫小鬟带领他们进去。
合欢站在百草楼的楼上，披散着的一头青丝遮住了大半边脸，躲在窗后饶有兴味地观察着。
呵呵，这些人，今日都是来争他的。
啊，或许有些是看热闹或为了看嬷嬷来的吧，不过，嗯嗯，至少有……八成，是来争他的吧。
没错，今天，是他这个一直卖艺不卖身的百草楼头牌——合欢的十七岁生日；同时，也是嬷嬷安排他第一次真正迎客的日子。消息一放出来，差不多轰动了整个汴梁城。他刚才在楼上细细数着，这些人有一半不太认识，另一半全是汴梁的顶极人物，平时也常来砸大把银票捧他的场的，有钱有权才来得到此。
合欢站在楼上兴致勃勃地看着这许多人来去，门口引客的丫鬟们都忙得不住脚。虽说今儿是要实打实地怎样怎样了，他心里倒没什么。入了这一行就知道是要做什么的，他知道有些跟他一样的小倌儿是从十一二岁就开始接客的，若碰上暴虐的客人，当真是生不如死。他今年已十七岁了，生得这般绝色，嬷嬷能护他到今天已是万分的计划小心，若再想护，便只能硬碰硬了。
想到嬷嬷，合欢心里温暖的紧。他知道，今儿虽说对外说的是谁给的银子最多就把他给谁，但最终的入幕之宾嬷嬷是肯定要亲手替他挑的，她有这个本事让她看中的人合情合理地“中标”。也因此，他才这般放心。天下哪有嬷嬷做不到的事儿呢？呵呵。
他还是个十七岁不知愁的大孩子，一向喜欢喜庆热闹，看着底下这熙攘场景，又想到他们都是为他而来，不禁有些得意，十分开心。
“哎呀我的大公子，你怎么在这儿呢！王大娘在那儿等着替你梳头等了半晌了，我哪里不曾找过！站在这个地方，也不怕楼下的瞅见了！”
合欢正看得高兴，冷不防身后一声倒把自己唬了一跳，回头就见自己的贴身丫鬟小囡气急败坏地在身后跳脚，跳完了过来拉着合欢就往楼下跑。合欢没反应过来，口里还分辩着“我特意用头发挡着楼下看不到”，这时被揪着的衣服领子勒得疼了，忙抓住小囡那只毛躁的手，不高兴地问着：“嬷嬷不是说我一会儿不必坐在堂上相陪，有她在就行了？干吗这么早就梳头。”
“嬷嬷是说你不必在堂上相陪，不然那些客人们可不得打起来？但是今儿来的人有好多是外地慕名来的大员巨贾，怕是没见过你，你好歹得露个面儿，不然他们也不干啊。哎呀好公子你快跟我下去吧，早打扮好了早让我放心，那些大娘们催得我头疼死了……”说着又拽。
合欢被她拽的身不由主跟着去了，刚才背冲着窗和小囡说话时把头发拨开了，一张脸全露在外面，临走还依依不舍地往窗外看了一眼。
窗外门口，一个骑马的客人刚刚下马，无意间抬头看了一眼，竟正好与合欢的目光相撞。
“啊……”合欢一惊，只觉得那双眼睛深不见底，隔着那么老远，自己像被他的目光灼伤了一般。心下怦怦乱跳，忍不住想再看一眼，一面往楼下望着，一面已经被心急火燎几乎抓狂的小囡拽走了。
所以他没有看到，楼下那个客人的惊艳神情。
“安兄！”
“……”
与安毅同来的建家大公子、小名儿叫棋哥儿的，是他这次来汴梁的生意伙伴的儿子，两人年纪相仿，没几天便成了好友。建棋吩咐了小仆将二人的马先寄放在邻街的客店里，回头就见安毅一副发楞的样子。
“安兄！！”
“哎哟！”安毅被建棋的“狮子吼”吓了一跳，终于回过神来。
建棋疑惑地顺着安毅刚才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间半开的窗子，有什么好看？
他少年心性，来此见这百草楼的派头与一般青楼是大大不同，不但门脸儿装饰得华而不俗，连门前迎客的小丫头们一个个也都甚是清秀，不禁兴头大起，拉着安毅就往里面走，一边走一边兴高采烈地和安毅说着：“嘿，安大哥，你真是好，若不是有你说情，我爹亲怎肯放我来这个地方？哪得见识这一场。据说今日这万花百草两楼的掌柜也要露面，大名鼎鼎的柳忆柳千仁，她三年前可是整个京城艳压群芳的花魁啊，自当了掌柜，如今等闲看她一眼也不得，今儿可是有好大一场眼福……”
安毅一边含笑听着他这小兄弟的话，一边顺着他随着那引路小鬟往里走。忍不住又回头望了那窗子一眼，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刚才那惊鸿一瞥，仿佛是一场幻觉。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忆（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