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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不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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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时一高兴,起身就准备去打开房间门。
刚走两步,兀地又想起了才立好的人设,于是他脚步一滞,没有任何犹豫地就溜到了床上。
他坐到了床上,蜷起腿,双手抱膝,被子罩过了头顶,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了一张脸出来。
又用手指沾了点杯子里的水往眼下抹,准备妥当后,程时才刻意压低声音问:“小叔进来吧,我还没有睡觉。”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裴景让走了进来。
程时房间的那盏水晶大吊/灯没有打开,偌大的房间仅靠着床头的那盏台灯照明。
昏黄色的台灯光笼罩在床铺上,程时跪坐在床上,愣愣地望着他。
那双碧蓝色的眸子在灯光下,好似泛着水光,因为打雷……吓哭了么……
裴景让停顿在了门口。
程时假意抹眼泪,余光却在小心打量着门口的人。
秉承着敌不动我不动原则,裴景让不说话,程时坚决不说一句。
虽说是第一次见面,但裴景让这个人也很好懂,多半是心软的性格,否则现在就不会来敲响程时房间的门了。
房间安静得落针可闻,窗外下着雨,裴景让唇刚张开,屋外响起一道雷鸣,床上的人将被子裹得更紧了。
望着裴景让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
程时偷偷摸了摸大腿根,掐得有些用力了,这眼泪是真疼出来的。
“害怕打雷的话,怎么不把灯开着?”裴景让伸手将房间的灯打开了。
房间亮堂了起来。
裴景让看见沙发上摆着好多程时的玩偶。
原本空荡的屋子已经挤满了属于程时的东西,难怪一踏进屋子,他就闻到了属于程时身上的味道,细闻有点像甜橙。
“要睡觉啊,开着灯睡不着。”程时说。
“小叔,有什么事情吗?”
裴景让把目光从沙发上的那个玩偶上移开,看着床上缩成一小团的程时说:“除了,和别人一起睡觉。”
“你害怕打雷还有什么办法吗?”
程时耳朵抖了一下,抬睫和裴景让对视了上,他说:“说话。”
“在我没睡着之前和我说话也可以。”
裴景让不可置否地轻叹了一口气,走去了程时的床边,将一旁的椅子拖到身边坐下,“你睡吧。”
就当是报答卫青霞了,程时是她唯一的孩子,把他送到自己这里住下,怎么说也是对自己的信任。
所以这点纵容不算什么。
程时能明显感觉到自己自己心脏漏了一拍。
他用脚把被子蹬好,裴景让搭了一把手,帮他把被角扯了一下。
程时躺好后,把自己裹得像一条毛毛虫,只把脑袋露了出来。
他头发是自来卷,又松软,乱糟糟的。
“谢谢小叔。”程时掐自己掐得没轻重,疼出的眼泪现在还挂在眼睫毛上。
蓝色的眸珠像是神秘的宝石,漂亮又吸引人。
裴景让嗯了一声,翘着腿坐在椅子上,他看着床上的程时,问:“你想说些什么?”
程时:“我不知道说什么,但是小叔,如果我不小心说了让你不开心的话,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气?”
他脸颊有些红,不知道是被窝闷的,还是什么原因。
眼睛紧紧地盯着裴景让的脸看。
男人的五官很立体,眉眸深邃,抿着薄唇,鼻梁高挺,下颌线收束完美,有些凌厉,气质内敛深沉,看起来本该是严厉的一张脸,但在台灯的烘托下,莫名的温和。
他背着光,五官有些模糊,气质斐然。
看得程时呼吸一滞,心脏砰砰地跳。
“你要说什么?”裴景让问。
程时哼哼地笑了一声,心里美滋滋的,“小叔和我妈妈是怎么认识的呀?”
“好几年前认识的。”裴景让说,“你爸妈帮了我一些忙。”
程时:“小叔,那你谈过对象吗?”
裴景让原本撇下去的睫毛又抬了起来,他静静看着程时,“没有。”
“没有?三十岁哎……”程时差点坐起了身,“为什么啊?”
三十年都没谈过对象,要么是撒谎,要么就是……程时目光向下,不行?
程时躺在床上,他的一举一动都在裴景让的眼皮子底下,他小心翼翼的动作自然也落入了裴景让的眼底。
裴景让咬了咬牙,将程时枕边的另一个枕头拿过来压在了腿上,一字一顿说:“没有理由。”
被看穿的程时非但没有感到尴尬,反而厚着脸皮问起了其他设想:“那就是有一个爱而不得的白月光?”
裴景让想不通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里都装的什么:“你以为是演小说吗?”
程时:“好吧,那我们不说这个了。”
他已经问到想问的了。
“小叔,其实我会看手相,你信吗?”程时又换了个别的话题。
裴景让:“不信。”
程时:“不信?那你把手拿出来让我看看。”
裴景让私心并不想陪小孩玩这些把戏,但看着程时兴致勃然的模样,他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只好配合地把手拿了出去。
程时支起脑袋。
裴景让的手掌很大,指节匀长,指甲也修得很圆润,好看的人连手都这么好看。
程时想。
他捏住了裴景让的手指,能明显感觉到对方的手僵了一下。
程时看着他掌心的纹路,说:“小叔的掌纹很漂亮,事业的话,肯定是蒸蒸日上,之前遇到的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爱情的话,你会遇到一个比你小的爱人。”
前面都是程时胡诌的,只有最后一句他是有预谋说的。
裴景让抿着唇,表情很平静,看起来当然是没有相信程时的半个字。
程时也不恼,他还挺高兴裴景让愿意陪着自己闹,趁其不备,他一只手抱住了裴景让伸出来的手。
脸也贴到了小叔的手上,“小叔,我突然困了。”
“把手松开。”裴景让想把手拿出去,但程时抱得很紧。
程时耍无赖:“不松。”
恰巧屋外又是一道闷雷,程时恰到好处地用了一些力气来假装自己很害怕。
“外面好大的雷,我真的好怕。”程时掀开眼皮,露出一双浮着水雾的眸珠。
他暗暗揉了揉自己的另一条腿的腿根,又用力过头了……
他算是看明白了,小叔就是嘴硬心软的性格。
裴景让果然不动了。
四目相对,裴景让先别开眼,他说:“十分钟后我离开。”
意思是程时要十分钟之内睡着。
“好。”程时调整好了一个睡姿,小声说:“谢谢小叔,我刚刚洗了澡的,不会弄脏你的。”
他在说裴景让的洁癖。
裴景让不想说话。
他坐在椅子上,弯着腰,由着程时将自己的手紧抱着。
程时脸有些圆,家里把他养得很好,皮肤也很好。
金色的头发衬得他的肤色很白,密长的睫毛小幅度地抖着,手背抵在程时的脸上,很软,有些冰,对方呼出的温热呼吸全都扑到了他的手上。
裴景让其实不太懂。
程时明明有男朋友,为什么会对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这么没有分寸感?
或者说程时其实没有别的意思,是自己在多想?
除了这种可能,裴景让暂时想不到别的。
他掐着点,十分钟一到他就把手拿了回去,程时已经睡着了。
呼吸渐渐均匀了下来。
他去将房间的窗帘拉好,没有犹豫地离开了房间。
——
这一夜程时睡得很安稳。
天气放晴了,天空乌云散却,太阳的光钻了出来,晨曦从窗帘的间隙挤了进来,不偏不倚,正好洒在了程时的脸上。
闹钟响了,程时抬起一只手,胳膊横在眼睛上。
另一只手在床头扒拉了一会儿,拿到手机关掉了闹钟。
不想上学……
程时坐起身,小卷毛睡得像被炮轰了似的。
看着陌生的被子和房间,他突然想起来自己已经住到小叔的家里了。
小叔?!!
程时瞌睡醒了大半,一想到自己下楼会看见裴景让,程时突然就没那么厌恶早起了,瞬间觉得阳光都明媚,生活都有希望了。
原来之前不想早起是缺少了起床的动力。
程时钻进了卫生间,三两下洗漱完,对着镜子把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梳好,然后换下睡衣踩着拖鞋下楼了。
裴景让已经坐在餐桌前吃饭了。
还在楼梯转角处,程时就忍不住挥手问早安:“小叔,早上好!”
裴景让放下手里的报纸,看了程时一眼,“早。”
声音很冰凉。
程时坐到了裴景让的对面,刘姨将他的早饭放到了桌前,“程少爷,您看看早饭合胃口吗?”
一碗八宝粥,四个灌汤包,还有一个三明治和一盒牛奶。
程时微笑着看向刘姨,“谢谢刘姨,我喜欢吃。”
他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粥喂到嘴里,煮得很浓稠,他嚼着嘴里的花生,歪着头看了看裴景让手里的报纸。
该怎么说呢?
在家只有他四十多岁的老爸会一边吃早饭一边看报纸。
不过怎么看报纸也这么帅啊。
程时忍不住偷笑。
他盯得太直白,裴景让想忽视都难,他放下报纸站起了身。
“周叔,一会儿送程少爷去上学。”裴景让将刘姨递过来的西装外套接过去,走去玄关开始换鞋。
程时塞了一个灌汤包在嘴里,抓起椅子上的书包就追了上去,“小苏,小苏……”
程时口齿不清地喊着人。
“东西咽了再说话。”裴景让穿好外套,转过身说。
程时一头就撞到了他的怀里。
裴景让提溜着他的衣领,硬生生把程时从自己怀里拔了出去。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服。
程时:“小叔,我要和你一起,你的公司和我学校顺路。”
他拍了拍胸脯,把灌汤包咽了下去。
“家里有多余的司机。”裴景让真的看不懂自己这个侄子的操作了。
程时:“我不习惯让不认识的人接送我。”
裴景让皱眉:“送我的司机你也不认识。”
“可是我认识小叔啊,我想和小叔一起。”程时抬头,蓝色的眼睛像会发光,直直地盯着裴景让。
裴景让:……
他的沉默代表拒绝。
程时眸珠里的光渐渐暗淡,最后他耷拉着脑袋说:“好吧,小叔,我会努力适应的。”
裴景让看向他:“你早饭吃好了?”
“嗯……吧?”程时声音磕巴了一下。
裴景让看了一下手表,“五分钟后我就走。”
程时倏地一下把脑袋抬了起来,听懂了裴景让的意思,他眼里亮着光,语气惊喜雀跃:“好!小叔,我很快的!!”
他跑回到了餐桌前,囫囵吞枣地将早餐扫走了大半。
裴景让坐回到了餐桌前,重新拿起了报纸。
五分钟后,程时拍了拍胸膛,嘴里嚼着灌汤包:“唔……好了,吃饱了……”
裴景让没说话,站起身就往门边走,程时把外套穿好,换好了鞋子,提着书包追了出去。
接送裴景让的车是一辆黑色卡宴,两人坐在后车座。
“先去锦大。”裴景让说,锦大,全名锦南大学,程时在那里读书。
程时打开了车窗,风吹进来,把他头发吹掀了起来,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谢谢小叔。”程时说。
裴景让闭着眼,冷冷淡淡地嗯了一声。
风也撩起了他的发丝,程时注视着他,眼睛亮亮的。
“下午什么时候放学?”裴景让突然问。
程时以为裴景让要来接自己,就摆手说:“我坐朋友的车回来,小叔你不用来接我。”
裴景让:“如果很晚回家,我需要你母亲同意了才可以。”
程时:“我不会在外面玩得很晚的,我可是好孩子。”
裴景让狐疑地看了程时一眼,没有多说什么,车很快就到了锦大,程时跳下车还想,他猜到小叔家离他学校近,但是也没说是开车十分钟都不到的近吧?
他趴在窗口对裴景让说:“小叔再见,晚上见。”
他往后退开,摆了摆手。
“程时!”身后有人喊他,程时和裴景让一起看向了向程时跑来的男生。
“陈佳,这么巧!”程时跑过去,陈佳趁机薅了一把他的头发,两人有说有笑地往学校里面走去了。
裴景让看着两人里去的背影,慢慢收回了目光,前排司机问:“老板,我们现在还去X京公司吗?”
“嗯。”裴景让将车窗关了上来。
司机慢慢将车掉头,沿着刚刚来的路开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