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生存日常》樛乐

42、噩耗

　　没有人再来捣乱，工作人员顺利的拔掉了电源线，现场没有了音乐声，却依旧混乱，像无头苍蝇一样找出路。

　　刚刚送乔宿言过来候场的那位工作人员气喘吁吁的赶回来：“舞台声效相关负责人被打晕了，还有邪教的人在阻拦，刚刚处理好，已经在找人来替换了，还需要几分钟的时间。”

　　乔宿言拿上话筒，目光坚定：“我先上去，可以放伴奏了，就在台下给我个手势。”

　　空旷的舞台在此时坐着一个修长的身影，安安静静的立于混乱的场景前，明明很突兀，却无人在意。

　　清透舒缓的吉他声通过话筒，传遍现场，钻进市民们的耳道，像是在做音乐疗愈，有人逐渐冷静下来去寻声音发源地，但更多人还处于慌乱中。

　　安抚心灵的吉他前奏结束，台下依旧没有工作人员出现给提示，乔宿言没有停顿，用吉他继续给自己伴奏，开口清唱。

　　“我记得窗边有封信，

　　那是大海发来的邀约。”

　　醇厚温暖的清唱脱口而出，除了吉他，还有竹笛伴奏声。

　　乔宿言心下一动，现场听过这首歌的人，只有白宸。

　　视线向台侧看去，果然看到白宸拿着一根不知道从哪儿搞来的竹笛，竹笛声与吉他声和谐共融。

　　“穿过熟悉又陌生的语笑喧阗，

　　海风轻轻拂过我的脸颊，

　　看那海岸线的红日，

　　把世界都焚香。”

　　末世前美好的场景，化作歌词，一个字一个字的治愈人类，嘈杂的环境安静下来，乐声占据主场。

　　有人陷入回忆中，脸上浮现笑容，也有人笑泪盈眶。

　　乔宿言和白宸也在这温馨的时候对视，视线缠缠绕绕，化成绵绵情意。

　　歌曲顺利进入下一小节，工作人员出现在台下做了个手势，顺利接入伴奏。

　　伴奏声由音响传出，压迫感刺激观众的神经，出现得也算恰到好处。

　　“恶魔将我拽入深渊，

　　坠了，暗了，亮了，

　　火光灼伤我的双眼，

　　冰雪侵蚀我的躯干，

　　那些美好的期许如泡沫消散。”

　　像是在陈述事实的旁观者，又像是痛苦挣扎的亲历者，乔宿言把两者之间的度把握得很好。

　　台下已经有人开始共情，但跟林耀那首黑暗风的歌又不同，乔宿言没有引导他们，只是将遮住他们双眼的手拉开，让他们真切的看到世界的鲜血淋漓。

　　在绝望中，又迸发希望。

　　大脑在这一刻似乎共频，不管是现场，还是直播的市民，跟着大声吼出“我不甘心”。

　　“我说我不甘心，

　　解开这记忆的枷锁，

　　拾起细小的火柴，

　　别愣着了一起回家。”

　　曲调丝滑的进入最后一章节，像亲朋好友间的对话，又坚定有力。

　　人们不由左右互看，不惧陌生，紧握两侧人的手，“一起回家”。

　　白宸视线的落点一直在舞台中心，他知道，这一刻全世界都在为他的爱人倾倒。

　　是时候说再见了。

　　白宸本以为这一刻会很沉重，却没想到如此的轻松，是万年来，未曾有过的轻松。

　　.

　　乔宿言这首新歌的影响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反响异常的好，晚会第二天就被官方要了传播权，通过卫星，传给了还在这个末世中挣扎活着的千千万万的人。

　　而随着《拾柴》的面世，越来越多的人开始重视人类心灵上的抚慰，那些有真材实料的文人、艺术家们纷纷开始创作，陆陆续续的作品面试，拯救、激励了无数人。

　　当然，这些事，也都是后话了。当前要紧的是眼前的这一通卫星电话，是乔宿言排队预约了很久，连通遥远的D市，那些乔宿言许久未见的友人。

　　“苏宵，是你吗？”乔宿言站在卫星电话亭前，太久没听到好友的消息，都有些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下意识想找白宸，帮自己冷静下来。看了一圈，后知后觉，今早白宸就说过，有事出门一趟。

　　“是我。”苏宵的声音有些嘶哑，完全不似以前那些明媚，“言言，我……”

　　乔宿言莫名的心慌，手无意识的捏紧了电话，连他自己都没发现说话的声音在颤抖，还努力想缓和气氛：“我们的大歌手声音怎么回事啊？你也被感染了？看样子是才好吧。没事啊，我刚好的那几天也这样，多喝水，过段时间保证你声音恢复如初！”

　　换在平时，乔宿言早就开始问傅嘉的情况了，但今天却是不敢问哪怕一个字。

　　对面沉默了很久，眼看着卫星通话的截止时间要到了，才有人出声打破这一片沉寂。

　　“言言，对不起，我没照顾好小嘉。本来应该早就告诉你，但这段时间一直联系不上……”

　　“砰！”电话从乔宿言手中滑落，由电话绳拉扯着撞响边缘。

　　有人听到声音往电话亭看过来，亭内早已空无人影，只有一声声着急的声音从未挂断的电话中传出：“言言，你还在吗？言言？你别冲动……”

　　“嘟嘟嘟嘟嘟……”

　　苏宵后悔刚刚浪费了那么长的通话，他还没听到乔宿言的声音，卫星电话先到时间自动挂断了。

　　而另一边，乔宿言思绪混乱，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该做什么，只是任由自己疯了一样跑回住处，疯了一样收拾行李，疯了一样冲出地下城。

　　直到被外面硕大的雪团砸中，刺骨的寒冷侵袭，才找回一丝丢失的理智。

　　他茫然的站在原地，往前迈不出一步，同样也无法后退一步，就那么傻傻的站着，一动不动。

　　少顷，一行泪从乔宿言脸颊滑下，在这寒冷的环境下，不出片刻就凝成了一根细小的冰锥刺进雪地里，又像是扎进了人的心里。

　　“我带你去。”

　　一件特质防寒服罩在了乔宿言身上，熟悉的声音让他扑进了来人的怀里。

　　对于造成末世的那块漏洞，白宸还有最后的一点疑惑，今早便是去解决此事。只是没想到，他就离开了这么短的时候，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你想说了。”乔宿言一直知道白宸有秘密，妖怪屋的异状那么明显，又没刻意隐瞒他，怎么能没一点察觉，只是装傻罢了，“但我不想听了。”

　　乔宿言比谁都明白“有多大的能力，就会承担多大的责任”。这个难解的末世里，出现了白宸这个异类，很难让他不把两者联系在一起。

　　他现在已经失去了一个亲人，自私的不想再失去这最亲最爱的人。他愿意为这个世界做自己能做的所有事，但不愿意看到爱人为此牺牲。

　　“说什么傻话？”白宸隔着防护服看着乔宿言，语气依旧那么慵懒，“你不清楚自己的性格？你以后会后悔的，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你，很丑。”

　　等接触到末世越来越残酷的现实，乔宿言不会责怪白宸，但他会不断的唾弃自己，审判他的自私，一日一日的内耗。不管对两人谁来说，这都是一件残忍的事。

　　当然，排除这些，不管是本就善良的乔宿言，还是嘴硬但爱这个世界的白宸，最终都会做出这个选择。

　　.

　　白宸带着乔宿言前往D市，一路上路过许多城镇、村庄，大部分人的生存环境都远没有祁诉行治理下的云城好，异常糟糕，每天都有数不清的人去世，也有数不清的人挣扎求生。

　　看着看着，乔宿言也懂了，为什么白宸会出现在这个时代，左右逃不过一句“神爱世人”。

　　白宸真身白虎，是上古时期的神子，神族未来的领导者，庇佑三界的神。从他出生开始，就在四处奔走，为三界生灵换一生安宁。

　　但在白宸三百岁时，世界屏障碎裂，天道消失，世界濒临崩塌。原本神灵可以自救，脱离这个世界，但为了万千生灵，她们选择倾全族之力，换万千生灵的生路。

　　原本白宸也应该消失在那场惊天动地的战役中，却因为神族祭司的预言，在关键时刻被丢了出来。

　　当时在紧要关头，祭司发现不对劲，燃烧生命预知，看到了万年后人类的这场灾难，源头便是万年前的这场劫难并未彻底解决，而是留有漏洞，但只有万年后才会显出端倪。

　　若是神族当时全族献祭，万年后的人类将难逃水生火热的末世。因此，神族决定燃尽神魂，放弃转生机会，抽取白宸神骨，降白宸和神骨一起封入昆仑山中，保白宸一命，待万年后苏醒，为这万年后的灾难留一线生机。

　　这也是之前白宸内心深处迈不过去的一道坎儿，虽然潜意识里他是爱世人的，但总是嘴硬，不承认这一点，还总是用恶念来伪装。

　　乔宿言张了张嘴，最后又沉默了。他很想问一句：你会消失吗？

　　但又问不出口，怕听到不想听的答案。

　　乔宿言不想他们最后的相处时间是沉闷且悲伤的，整理好情绪，他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一路上问着白宸关于上古时期的事，叽叽喳喳的像个好奇宝宝，似乎又回到了末世前的那个有点精明但更多的是纯真的乔宿言。

　　一个月后，两人到了D市，乔宿言见到了憔悴了许多，在志愿者堆里的苏宵，也见到了黑了许多，变得沉默寡言、沉稳了很多，已经入伍的郑光鑫。

　　他们三人一起去傅嘉的墓前好好的大醉了一场，像是以往那般骂骂咧咧，但少了过往的快意。

　　这一场灾难，终究是改变了所有人的人生轨迹。

　　随后，乔宿言和白宸又用了两个月的时间走到了昆仑山下。两人像往常那样相拥，像是最平常的一次出门分别。

　　“早点回来，你还欠我一个婚礼。”乔宿言晃晃手腕，“别以为我不知道，姻缘绳，命中注定的良缘。”

　　白宸难得的楞了一瞬，没想到故意瞒下的，竟被当事人自己发现了。当真应了那句，明知不可惹尘缘，而行之向背。

　　白宸轻笑道：“好。”

　　那一夜，神骨归位，天光大亮，世界震颤，冰雪融化，露出百废待兴的新世界。

　　佛说:时也，命也。神子，始有济世之心，乃天命所归。